“不过也对,人饿久了,再吃东西,吃什么都是香的。”桃夭嘻嘻一笑。
陆辰儿伸手理了一下她鬓角的发丝,沉吟了一下,“你上次不是和我说,想去看怀音姐,等会儿二爷会去平步街的尚宅,你跟着二爷一起过去吧,我让福妈妈和罗绮跟着你一块儿。”
“辰姐姐不过去?”
“我不过去了。”陆辰儿顿了一下,“你还记不记得,我上次和你说过,怀音姐的宝宝掉了,所以病了。”
桃夭点了一下头,“记得,从前我在乡下时,隔壁邻居家的姐姐生宝宝时,姐姐和宝宝都死掉了,那时候阿奶和我说过,女人生孩子是鬼门关走一趟,我听了还特别害怕……”
陆辰儿听了这话一惊,没想到桃夭还经历过这些,不过很快明白,在乡下哪怕是小姑娘,没有这些避讳,因为乡下的童养媳,有的只是四五岁便去了夫家。
“是从鬼门关里走一趟。”陆辰儿附和了一句,望向桃夭带着几分正色,“外面的大夫没有治好怀音姐的病,怀音姐前几天已经……去了。”
“去了?”桃夭似突然间懵了一般,乌黑的眼眸往向陆辰儿,“怀音姐姐是回家里去了。”
目光有着急切,有着渴望,但随着陆辰儿的摇头,眸子里迅速染上一层水雾,“哪是什么意思?是死了?”
桃夭心里想到这种事实,如同初闻消息的陆辰儿一般,不敢置信,豆大的眼泪又眼睛中冒了出来,顺着脸颊下一滴一滴往下落,“怎么会这样,怀音姐姐还答应过我,要教我淘澄胭脂,要教我涂指甲膏,要教我画画……她说过的,把她会的都教给我……她不会……她不会阿爷阿奶……怀音姐姐只不过比我大几岁……大几岁……”
一声声哽咽,声泪俱下,不敢相信,一步一步往后退,陆辰儿只得伸手强拉住她,眼泪也跟着出来,不由有些哽咽,“桃夭,我知道伤心,去那边好好哭一场吧,怀音会知道你的心意的。”
伸手拉着桃夭坐下,听着她哭泣,陆辰儿不停抚着桃夭的后背,半晌才又道:“你过去之后,记得一切都听罗绮和福妈妈的,表了心意后早些回来。”
桃夭点着头,没有吱声,只是眼泪不停地水淌。
不过,陆辰儿对她还是放心,她能很快接受这个事实的,毕竟她从小经历过太多的死别,特别是乡下遇到荒年时,身边的人死去,她常常会直接面对这些。
叫了云锦进来,让她带着桃夭去洗把脸,尔后再把罗绮唤了进来,好好嘱咐一番,务必把铜岮山的事给瞒下来,又让罗绮和福妈妈说明白。
没一会儿,洗了脸之后,桃夭重新进来时,眼泪已经止住了,只是眼眶有些红,等会儿过去只怕还会哭一场。
陆辰儿抚了抚桃夭的后背,又安慰了些话,只瞧着翠翘进来了,“二爷已在二门上等着了,让奴婢进来问一声,桃夭姑娘好了没,好了就出发。”
“好了,领着她去吧。”陆辰儿又推了推桃夭,“去吧,那边比较忙乱,早些回来。”
桃夭嗯了一声,跟着翠翘罗绮她们一起出去了。
陆辰儿长吁了一口气,桃夭天性乐观,会哭会伤心,不过不会持续太久,也不会深陷其中。
第一百八十一回:意乱
廖怀音算不得福寿而终,又因为铜岮山的事,虽没有闹开,但始终搁在廖尚两家人的心头,因而只在院子里停了三天的灵,便入土安葬了。
一切仿佛尘埃落地。
众人心里都沉甸甸的,连桃夭从平步街的尚府回来后,都少了往日的活泼,似一下子长大了许多。
下葬那天,雪花漫飞,纷纷扬扬,这雪一下便是整整一个月,南方出现了罕见的冰冻,河面冰封,道路险阻,使得陆辰儿他们回宣城的行程比往常减慢了许多。
在这场持续的冰冻天气中,元兴七年很快过去了,进入了元兴八年。
陆辰儿带着桃夭一起回宣城,因考虑到知州府中,有婆婆有嫂子,桃夭的身份又不好解释,况且这个年还不一定能过个舒坦,于是把桃夭安排到了陆府住下了。
这回回来,婆婆柳氏是一如既往地盯着陆辰儿的肚子,若不是在年节里,只怕早就请大夫过来给陆辰儿瞧瞧,而大嫂子看向陆辰儿的目光越发的不善。
大嫂子柳氏的腰杆是挺得越发的直了,不过也不足为奇,她如今有三个儿子傍身了,女人在婆家站稳不外乎儿子和娘家,这其中儿子又尤为重要。
大嫂子过完年便会带着去年出生的济哥儿去京中,婆婆柳氏并未反对,只是留下潜哥儿和泳哥儿在宣城。
天气格外的冷,到处白茫茫的一片,出门哈口气便会升起一团白雾,陆辰儿很不喜欢,整日里除了早晚请安。窝在揽月阁都不怎么出门。
“上午在梅傲堂你该多待一会儿才是。”李皓白坐在陆辰儿对面,似想到了什么眉头不可轻察地蹙了一下。
陆辰儿听懂李皓白的意思,上午在梅傲堂,大嫂子带着三个孩子在婆婆柳氏跟前彩衣娱亲,李皓白也在一旁凑趣,场面十分热闹,后来,李皓白让公公派人叫出去会客,李皓白因先要回揽月阁换身衣裳,于是婆婆便笑着让陆辰儿跟着回了揽月阁。陆辰儿二话没说就应了。
其实,仔细想想,婆婆当时那话。不过随口一说,揽月阁里有门辛妈妈有大丫头,何曾需要陆辰儿回来一趟,只是没承想她就答应了。
若只是和婆婆一起,陆辰儿多待一会儿少待一会儿都无所谓。实在是不喜大嫂子那夹枪带棒的话,而且脸上含笑,又话里有话,因而,得了机会首先想到的便是溜。
陆辰儿手中的那只荷包已做好了,用小剪子修剪线头。头都没抬,淡淡道:“大嫂子不喜欢我。”
李皓白一怔,“我瞧着你们相处得挺好的。”
陆辰儿心头有些苦涩。不知该说男人大条粗心,还是怨女人太过细腻敏感,这些天和大嫂子的相处,大约也只有李皓白没发现她们之间的暗潮涌动,又觉得大嫂子比去年过年时面对她还激烈。似猜到了什么,于是问道:“这次回来。母亲有没有和你说起子嗣的事?”
李皓白没料到陆辰儿突然问起这个,有关子嗣,他们俩当事人不是最清楚不过,现在这样能有孩子才奇怪,心内虽这般想着,但还是摇头道:“没有,不过父亲却和我正式提起,再过两年,若还没有动静,就过继济哥儿,我拒绝了。”
难道是因为这个的缘故,所以大嫂子不喜欢陆辰儿,李皓白满眼疑惑地望向陆辰儿,陆辰儿并没有说话,却是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李皓白不由神色一正,“我会再和父亲说,不用过继,我们俩还年轻,更何况,又不是我们俩不能生。”
最后一句话,李皓白说得郑重其事,陆辰儿手突然一抖,差点剪到了荷包,一旁的李皓白瞧得仔细,忙的上前抢过,“小心,好不容易才成了一个,剪坏了可又得等上好一阵子。”手拿着莲花盛开的荷包,又看了一遍。
“你也真是的,突然这么贸然来拿,就不怕一不留神划到你的手。”
李皓白淡淡一笑,“哪有功夫去想这么多。”
说着仍旧把荷包递给陆辰儿。
陆辰儿放下手中的小剪刀,云锦过来把针线篮子给收起来,又重新递了个暖炉给陆辰儿,原本正月里是不允许动针线,只是这个荷包实在是一拖再拖了,李皓白总每每玩笑般提起,陆辰儿也就管不了那么忌讳,趁着这几天窝在屋子里赶了出来。
又听李皓白道:“房三和他媳妇前几日回来了,房三应该准备参加今年的武举,听他说他媳妇今年会待在宣城,不会去襄州了。”
陆辰儿初听了还一愣,后来才反应过来,房三的媳妇可不是苹姐儿,可当初房守泌去襄州,好像至少要学五年,这才不过两年时间,“怎么这么快?”
李皓白笑了笑,“房三底子不弱,从小就跟在他娘舅的身边习武,这又去襄州进修了两年,先下场试试,今年全当练场子,着重自然还是三年后的武举。”
原来是这样,那就很正常了,要不一个新手,学了两年功夫就去考武举,就算是天纵奇才也不能够这么快,陆辰儿又想起苹姐儿来,不由说道:“昨天母亲去房府府邸,没听母亲提起苹姐儿,我还以为他们又没有回来。”
“他媳妇不在房府,回来后回了回了趟邹府,又在他媳妇在邹府又诊出有身孕,听说情况不是很好,便在邹府修养一段时日。”
陆辰儿听了这话,不由瞠目结舌,有些不敢相信,这速度也太快了,简直连喘口气的功夫都没有。
李皓白自然留意到陆辰儿脸上的诧异,当时他听到房三说起的时候,也吓了一跳,这已经是第三个了,房三不过比他早上半年成亲罢了,李皓白转头望向对面的陆辰儿,乌黑的眼眸无比的认真,“只要你想,我们也可以。”
陆辰儿的脸,蹭的一下,突然通红,怎么他们俩这一说话,又说到孩子上去,低下头心头不禁有点闷闷的,“难怪我没得到她回来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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