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附议!”丞相李冉亦是凝重道。
御史台林大夫同样启奏:“启奏圣上,臣以为连风虽有急功近利之嫌,但也不至于如英武侯所言。然若其真为女儿身,其心机气魄确实令人胆寒。意欲何为,臣实不知。”
面对跪了一地的朝臣,赵宏的眸光稳稳的落在连灵玉身上:“荀祭酒曾言,连家此子。凤星凰格,若为女子,得者得天下,若为男儿可为英雄可为枭雄。连风,朕问你,你是女子是男子?”
司马瑜跪在地上,那低头面对着金銮殿地面的脸瞬间僵硬:竟然是凤星,竟然是凰格,得她竟然是得天下!原来她竟然有这等内华,灵玉——为何要拒绝我?为何?你恨我,为何要恨我?该死!
然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司马瑜知道开弓已无回头路。但他也知道这一步棋,是不可能毁掉连灵玉了。因为赵宏既然这般说,那么她若是被验明之后,自然会被留在宫中。她既然有如此奇特的命格,任何一位帝皇都拒绝不了,更何况她生得如此妖娆动人。
“臣请验明正身。”连灵玉却道,她的面容上有细细密密的汗珠子,背心上更是寒凉一背。她发誓这一世,绝不入后宫,决不当任何一个男人的贤妻。去他娘的贤妻,她前一世做够了贤妻,当够了贤后,受够了贤母,到头来她得到了什么?得到的是被她那皇帝夫君的亲手抹杀,得到的是亲子的叛逆,这一世绝不要过这样的日子!绝不!
司马瑜震惊,他知道她确实就是原来的她。那双清亮如碧蓝海蓝的眼眸不会错,那浅笑间依旧含着冰冷的面容不会错。他更亲眼的看过,甚至亲手摸过,她绝对就是连灵玉,是一名真得不能再真的女人!即便是内侍验明正身,内侍的太监可曾经是男子,她这是要作何?
司马瑜甚至想回头去看,去确认说话之人到底是不是连灵玉。但他最终忍住了,她确实就是!
钱宇的背心也在发凉,很凉很凉。他觉得他应该说些什么,但是他不敢开口,所以他还是沉默着。他不知道连灵玉为何会答应验明正身,更不知道在这样的皇廷之内,一切要怎么才能有转机!他的头低着跪着,一缕红发垂落。
“丁福云,安排为平西将军验明正身。”赵宏也想知道,甚至更想连灵玉就是连灵玉,他甚至想好了说辞。即便她是妖,难道他这条真龙还压不住她么?所以若是女儿身,必然要收入后宫之中!至于那名云公子,哼——此刻不也一样被这等氛围所震?!
“奴才领命!”内侍大太监丁福云领命道。
连城出声道:“臣恳求,既验明正身在所难免。臣恳求今日验明正身之后,臣连门之人辞官回乡,再不问朝政之事!请圣上成全!”他是豁出去了,什么抱负什么为大商尽忠,他都不要了!他们连家这些孩子,这些年都过得太苦了,他这个做爹的即便不能为他们带来大富大贵,也希望能保全他们一生安康!
连城的话语,虽有激进之言,然一颗爱子之心彰显无遗。不少人面色肃然,张太尉开口道:“连将军此言过了,你连家之人如何,一众同僚看在眼里。即便有委屈,圣上自有圣裁,何故如此偏激?”
“张太尉美意末将明白,然末将老矣。圣上明察,臣不求连家闻名于世,盛名天下。这些年看着我儿连风玩了命的修炼,年岁不过十四便开始如此有担当。众位同僚,甚至天下百姓只看到我儿连风的荣光。可臣作为父者,看到的是他没日没夜的修炼,看到的是他闭关一月不吃不喝!心疼的是我儿修炼路上的艰辛,十五岁便入武学宫黑炎密室独自焠体打通天地人三脉,看到的是十六岁的他为了修为更涨进而入妖兽山脉修炼——”连城言语已经哽咽,他觉得这一切都够了。今日才见到小儿子,劈头盖脸的又是这样的刁难!这官,咱不当了!
“臣以昔日军功,求请圣上成全——”连城猛的磕了三个响头!声响如雷,言辞恳切。
长亭侯面色默然,虽未开口,却也认为司马瑜此举,皇帝此举将连家逼得太紧了。不肯让连风封侯便罢了,还要有如此这般的动作。今日本是平西的大商军凯旋之日,而立下首功者,亦是连风!可一名大功而归的将领,得到的不是该有的嘉奖、相应的侯位也就罢了,还要被这般辱没,此等作为真是寒了人心。
一向对连灵玉颇有微词的御史台林大夫,此刻也有些默然。想想这些年连家的遭遇,他心里也不由明白并且体味到为何连灵玉如此急功近利,只能说人都是被逼出来的。
“连将军起身,众位爱卿都起身。朕明白连爱卿心情,但此关朝堂社稷,爱卿要明白兹事体大。若平西将军确是男儿身,以他只作为朕看在心里,其余爱卿亦是看在眼里,自是我大商的英雄。今日既有非议,爱卿那小女儿又不能来为其兄证明。便委屈一些,朕事后必当补偿。”赵宏怀柔道。
“圣上所言甚是,连将军许是护犊心切,这才又这番胡话。”李丞相缓和道。
“爹,孩儿没事。”连灵玉的声音同样有哽咽,她一直都知道连城爱他们这些儿女。可今日她才知道他是真的很爱,为了他们这些儿女,即便要丢去他的抱负,他也是愿意的。这对于一名对天下有热忱,对朝廷有抱负的男人来说,放下一切真的很不容易!
“丁公公请。”连灵玉拱手对着一旁站着的丁福云道。
云焱伸手按住她的肩膀,温暖之意顺着她的军甲蔓延入她的体内。她心中微动,他的手已经收回去。她抬头看去,只看见他那绝美的侧脸,还有他微微勾起的唇角。金銮殿内的金光,映掩得他那蜜色的唇多了一分辉光。她握着的手心缓缓送来,她抬眸看向丁福云:“有劳丁公公带路。”
“平西大将军请。”丁福云拱手请道,连灵玉跟随而上。
一众朝臣看着她瘦削的身姿离开大殿,有默然、有沉寂、有复杂、有幸灾乐祸……
司马瑜心情十分复杂,一方面他知道连灵玉就是女儿身,一方面他还沉浸在赵宏方才关于连灵玉的命格的言说之间。他的手微微握拳,只觉得心口一瞬一瞬的疼,他知道接下来他唯有真正的毁掉她,完全的毁灭她!
钱宇只觉得他像是还在大西城,并且是在冬日的大西城。他只觉得犹如掉进了冰窖之中!他心中更奇怪今日张云飞为何没有来上朝,还有那名与灵玉关系不错的新延尉,为何没有来上朝?特别是这张云飞,怎么总是关键时刻靠不住?!他那张嘴那么能说,今日若在必然能帮上灵玉一些忙!念想着,他的眸光又看向那一道火红的身姿,他翕了翕唇,喃喃:“不是人。”
不多时丁福云与连灵玉再归来,后者面色如常,令司马瑜眉头微蹙。
丁福云稳稳跪地叩拜道:“启禀圣上,奴才已验明,平西大将军乃真男儿!”
第一百四十七章:灵玉反击!
丁福云此刻的嗓音没有身为内侍的尖锐,反而很稳很沉,散开在大殿之内,所有人都听得很清楚,非常清楚!然后有很多释然的、复杂的、疑惑的眼神蕴藏在一众人的眼眸之中。能在朝堂之上站着的,毕竟多是沉得住气者,自然不会有太大的面色变化。
钱宇只觉浑身发虚,他的眸光瞬间落在云焱身上,他那还因为过分担忧以及震惊而有些颤抖的唇翕合着:“真不是人,是神——”
司马瑜的身体僵硬起来,他甚至想咆哮出声:怎么可能!她怎么可能是男人!就算全天下的男人都死绝了,她也不可能是男人!
但司马瑜还是忍住了想咆哮的冲动,因为他一直很能忍。他清楚的明白,即便他怀疑丁福云,但丁福云却是赵宏的人。如此他的质疑,只会显得非常可笑。他现在非常清楚,此时此刻不是他该质疑的时候,而是要想办法摆脱身上被瞬间反泼过来的一身腥。
连灵玉的步伐轻而稳的跟在丁福云身后跪下来,她的面容一直很平静,此刻也没有多说一句话。她在等,等赵宏开口。
温如故是一名很普通的兵部三品侍郎,他已经六十三岁,当兵部侍郎已经三十三年!三十三年里,他谨守着中庸之道,不再往上爬也保持着不会往下掉。但他知道自从那一个秋夜,他的府里踏入一名锦衣俊朗的男子后,他就注定不能普通下去。
所以在连灵玉等赵宏开口,司马瑜已经陷入困境时,他第一次挺直了他那保持中庸之后,就一直有些佝偻的脊梁骨。他站了出来,用他人生中最大声,最正气的嗓音道:“怎么可能!你怎么可能是男人!”他的声音充满不可置信与屈辱,他狠狠的磕头道:“启奏圣上,微臣当日亲眼所见啊!微臣害了英武侯爷啊,微臣死罪!”他的头再一次磕地的时候,瞬间将自己的头骨磕碎!
温如故一直都知道,他是一名很普通的人。所以他一直都很明白,在什么时候他该做什么。而这一刻他知道,他应该去死了。所以他决然而突兀的死了,一如他一生兢兢业业的恪守的本分。死的时候,他还保持着磕头的姿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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