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双脚蹬起,往窗台而去,双脚都已经点上了窗台了,但眼角一扫,不由自主地,却停了下来,我看清了对面的绳索之上,青瑰抱着他,沿绳而上,他的头半垂着,虬乱的发须盖着他的脸,我却看清了他挺直的鼻梁,黄玉般的耳垂,宽大的袖子下手背有血痕凸显。
“阁主,我们快走。”刘德全道,“真可惜,莫非他真有天神护佑,每次都有人为他前仆后继?”
青瑰冷森森的目光向我投来,让我无来由地打了个寒颤。
他既是无事,便没有我什么事了,我有些后悔,为什么刚刚停下了脚步,这不,又被刘德全给缠上了。
我拔脚便往窗户那边冲了去,可忽地,箭声铮铮,如急风破浪,我感觉到了鬓角有箭羽轻轻划过,衣衫边角也依次有箭羽划过,在急风骤雨般的箭声当中,十只箭射进那窗户的四个边角,使那窗户如被编织了一张网。
就算我的缩骨功练到最高层,也不可能从那狭小的缝隙钻了出去。
此时,才听到李泽毓的声音:“不准走!”
我回头望去,便见楼阁的那边,他临窗而立,手握强弓,弓上搭了十支羽箭。
“十珠连发……”刘德全肥肥的脸白得如一个还没烤好的白色锅贴子,“他竟会十珠连发?阁主,属下护着您走。”
可太迟了,黑鸦军的马蹄声绕着这屋子来回往突,顾绍等一人被几十人缠斗住,远水解不了近火,刘德全拉着我走了几步,我手一挥挣开了他:“不,我和绮凤阁没有关系,和你们,也没有关系!”
刘德全顿足道:“阁主,我们先出去再说。”
忽地,又有箭羽急发之声呼啸而来,我只觉脸颊之上有箭羽擦过,便听得夺夺连声,刘德全身形连闪,那箭却如长得有眼睛一般,擦着他的身躯,将他的衣襟钉在了墙板之上。
“她不愿意跟你们走,你又何必强求?”李泽毓缓缓地从背后箭襄中又拔出了一簇箭来搭在那弓之上。
刘德全向前一挣,衣裳便撕裂开来,他向前走了一步,想要拉住我,我一闪,便避开了,他语意沮丧:“阁主,如果是以前,您也会象属下一样这么做的!”
我慢吞吞地道:“可我已经记不得以前了,我只记得,今日,你把我推下了高台。”
他向我走近了一步,便有箭翎之声如急风骤雨一般地袭来,夺夺连声,钉到了他脚下的地板上,李泽毓再搭起了羽箭:“刘德全,本王今日放你们一马,但从今之后,不准你和你的人再出现在她的身边!”
刘德全眼底全是悲凉,衬着他圆胖的脸,有说不出的滑稽,使我想笑,却笑不出来,转过背去道:“刘德全,你带着他们走吧,我真的记不起来了。”
过了良久,才听到刘德全低声道:“属下遵命,阁主保重。”
他打了一个呼哨,刀枪之声渐渐停歇,脚步声渐渐往四方散了去,我原以为他们都走得差不多了,转过身来,却见刘德全依旧站在那里,咚地一声跪下:“阁主,我不能离开你。”
李泽毓却越走越近,来到我们身边,对他道:“你要留在这里,便任由你了。”
他抬头望着我,眼底有温流暖暖:“络儿,不准你再走了。”
我垂头道:“我不是络儿。”
“月牙儿也好,络儿也好,总之,本王不会再放你离开。”
木板之上,有婉延着卷成一团的绳索,暗暗的颜色,衬着木纹地板粗糙的颜色,一层层地绕结在我的心底,让我又有了那种透不过气的感觉,我低声道:“我谁都不想跟。”
他语气和软:“月牙儿,你师兄师姐还在军营盼着你回去呢。”
“他们还好么?”我道。
他望了刘德全一眼:“被人用毒针刺中,幸好救得及时。”
刘德全脸色灰白:“阁主,你不能被他们绊住,你是咱们的阁主!属下只是尽了本份而已。”
我看着他,这个自称是我以往属下的人,他圆圆胖胖的脸带着慈和的颜色,但他下手,却不留余地,一旦出手,便拼尽全力,遇神打神,遇佛杀佛,我不由打了个冷颤……我以往,就是这样的人么?
我垂头缓步走向李泽毓,还是他好,我垂头道:“我跟你回去。”
李泽毓将我的手放进他的掌心,他身上的血腥味儿浑着体温的味道,头上蓬乱的头发一根根地蓬起,摭挡住了半边脸,胡髭从面上浅浅地扎了出来,整个人象山上晒着太阳的大狮子旺财,我的心忽然间便定了,心道,师兄师姐还在他那儿呢,我总得见到师兄师姐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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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情意
刘德全忽地膝行两步,眼底俱是哀恳:“阁主,这世上之事,最难堪破的,便是情字,特别是咱们这样的人,咱们所做的,是世上最难为之事,单情之一字,便可让人粉身碎骨,阁主,您错了一次,不能再犯错了……”
李泽毓冷冷一笑:“你将她当成了什么?将她身边的人当成了什么?她不过是个普通人而已!”
刘德全眼底的期翼与恳求让我感觉害怕,悄悄地贴在了李泽毓的身侧,抱住他的手臂,这才略微感到了些温暖。
刘德全语气失望:“真的忘了,全都忘了?”
他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转了过去,往阁楼房门处走了去,沉重的脚步声踏在厚木地板之上,渐行渐远,他的背影,苍凉而寂廖。
让人见了,眼底直发酸……可那酸意还没涌出来,眼前便出现了一方锦帕,轻柔地抹在了我的眼皮上:“月牙儿,咱们回去。”
我道:“我还是你的贴身侍卫么?”
“是的。”
“你那厨师还没走么?”
他低低地笑着:“没走。”
我没有问他为什么他要花费这么大只身犯险的力气来救我,也没有问他为什么定要将我留在身边,这些事情,我都弄不太懂,也不想弄懂,弄懂了,是不是象梅络疏一般的聪明?是不是象她那样的要领着一群心狠手辣的人做尽心狠手辣之事?我虽然嘴上说吃这个吃那个的,时不时还把师兄师姐挂在嘴巴上吃,但实际可不敢真动手!
不象刘德全,脸上一派和煦,说动手时便动手,豪不迟疑!
我可不想做他那样的人。
还是嘴巴上快活容易一些。
想着那泛着油光烤得极好的猪前腿,猪后腿,我的心情终于好了一些。
走到屋外,马蹄扬起的灰尘已然沉淀,阳光把沙地染成一片金黄,极目远眺,紫花苜蓿如一张织得极为浓密的大地毯向天边铺了开来,地毯之上,李泽毓的黑鸦军如点缀在地毯上的泼墨写意花朵,虽是万人齐至,却不闻半点声息。
青瑰站在队伍之前,紧身衣靠,身上猎猎红披随风鼓起,她宝剑入鞘,如一朵在阳光下却开得极为眩丽暗色之花,她的眼神悠忽忽地拂过,凝在李泽毓脸上就不动了,我松了一口气,忽又提起一口气,怎么把她给忘了?
这个女人和刘德全一样,全都喜欢暗底里下刀子的。
我抬头,便见天际有白云忽悠飘过,远处紫花如灿,忽又高兴了,心道,天底下何处没有刀子,管它硬刀子还是软刀子,有吃的地方,刀子都可以化成割烤肉冒油光的刀子。
我将身子往李泽毓身后避了避。
青瑰缓步上前,接过身边侍卫手里的紫貂皮大氅,递到李泽毓的手里,华美轻柔的紫貂皮在我的面颊拂过,将他身上残碎的衣裳包裹,背影便又是尊贵清华,遥不可及。
刘德全的巣穴都清理一空,还没来得及逃走的和受伤的人被关进军牢,制成花草的翡翠宝石被运进了军库封存,连那两头石狮子,都被人挖了大坑埋进了黄沙之中,小镇,黄石,沙屋,只剩下了残掾断壁,和着大漠之中忽忽的风声,眨眼之间,便会被埋进黄沙之中。
等我们回到城里,刘德全的那几名夫人早已搬走,他又隐在了人群之中,只不过这一次,不知道却又以什么身份?
青瑰在军中声望极高,简直可以与李泽毓比肩,她来之时,带来了军粮和过冬的棉衣,有些送给高等军将的棉甲衣由她亲自缝制,来到军营,亲自动手一一发放,她待人又和蔼可亲,无论军衔多小,皆是面带微笑,因她的来到,使得军营中大小将官的脸上笑容都多了一些。
李泽毓此次带着大军,是缴灭了越国挑起的战祸之后回晋国京师,他又取得了一场大胜,照道理来说,晋国国君,他的父王李君昊应对他大嘉封赏,可因为他已是太子,又打的胜仗太多,他父王怕是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奖赏他了,再奖赏只能奖给他王位了,可王位,李君昊还舍不得,所以,他们这次的胜仗赢得比较平静。
李泽毓底下的将士们多有微言。
沙陀人的女子将领虽然少,但凡做得了将领的来头都不小,白凤染如此,青瑰更是如此。
沙陀以佛教为尊,青瑰以圣女的身份再因军功而封为公主,原就是高不可及的身份,再加上她一来,便救李泽毓于危难之中,自是更得军营上下崇拜敬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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