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珊瑚花也有一样不好,就是有些损伤脑子,所以,我才不记得自己是什么人了。
他说我运气真好。
村子里的人也说我运气好,又看我有股力气,就让我跟着村头的杨铁匠学打铁,我很喜欢打铁这个行当,也学得快,打出来的锄头比杨铁匠的更好,杨铁匠就把铁匠铺给了我打理,自己怡养天年去了。
我在这村子里一呆两年,到第三年上头,便有头似獒非獒的野兽经常来偷我的东西,初初开始,偷的不过是一块腊肉,我便没放在心上,可它胆子越来越大,偷裤钗子,偷上衣,偷被缛,偷铁器……终于,我火冒三丈,下定了决心要把它赶出我的领土,于是,我顺手拿起一把菜刀,跟在它身后就赶了去,它很奇怪,我在后面赶,它就在前边跑,我赶不上了,它就停下来得意洋洋地整着满头的毛,其表情和动作真是让人气愤填膺,莫名恼火……
我追啊追啊,不知道追了它多少里路,它终于停了下来,把偷得的那只铁锹叼到了一位姑娘面前。
我心想,这才是这贼的贼头儿啊?
不过看在她是位姑娘的份上,我上前行礼,好心建议:“姑娘,你能看好你的宠物么?”
她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吓了我一大跳,心想这是我这不还没有责骂你,你怎么就哭了呢?
她一叠声地叫我: “师傅,师傅,你还活着?”
叫完了,还拿小拳头直敲我。
我告诉她,我没收徒弟,更从来不收女徒弟,我叫富牛。
可她不理我,还老缠着我,跟我到了打铁铺子里,要当我的下手……铺子里的生意好了,我原想着招个老老实实的男弟子的,可不是娇滴滴的小姑娘!
可我不答应,她就眼里直掉金豆子,搞得邻里乡亲都以为我欺负她,我有口难言,只得收下了她。
她跟着我学打铁,可渐渐地,我感觉她成了这铁匠铺的主人了,时不时地,她就要我打些稀奇古怪的玩艺儿出来,铁鸟儿啊,铁猫儿啊等等,我拒绝不了她,我一拒绝,她就眨巴着圆溜溜的双眼望着我,在这种眼神之下,我感觉着,替她打天上的月亮我都是愿意的,我可真没出息。
最后我才知道,那头似獒非獒的东西,是头狮子,还有个名字,叫旺财我渐渐回复了记忆了,每次一想起我居然想向别的姑娘提亲,头顶就冒了层冷汗。
在以后的日子,我一和她吵架,她就拿这个来堵我,我便感觉,既使她再无理取闹,比如说她吃鱼卡了喉咙……那也是我的错,谁叫我不给她挑刺儿呢?
谁叫我想向别人提亲来着?
我这一生,就做了这一件对不起她的事,让她一生一世都抓住了这个把柄,后来我真长了胡子了,她还老揪着我的胡子教训,当然,这只是私底下的。
在儿孙面前,她可给我面子了。
楚博的番外
我养的那对鸳鸯终于死了一只了,这么多年了,还是死了,那一日,我自己都没有发现自己的脾气竟然那么大,连王后都被我赶了出去,气得哭了这对鸳鸯是怎么来的,是谁献的,是什么品种,我都不记得了,我只记得,看着这对鸳鸯的时侯,她脸上的笑容,“水鸭子,水鸭子,啊,真奇怪,这水鸭子颜色可真好看。”
那个时侯,我给她下了命令,要她和叶萧一起入宫,刺杀王美人。
楚王的后宫,也是我住的地方,那些日子,是我们最接近的日子,樱花树浅粉的花朵隐藏了我的身影,我站在花树之后,远远地望着她,这个陪伴我一起长大的女子,夏天,我吃着冰沙镇就的绿豆粥的时侯,她在下边浑汗如雨的练剑,冬天,我围着火狐袭衣手里拢着火笼的时侯,她在穿着单薄的衣服练剑,我从未见着一个对刺杀这么痴迷的人,痴迷得可以对周围事物视而不见。
不象那些贴近我的女人,知道用什么方法可以简单快捷地过得好,而她,走的是最艰难的道路,可她却甘之如饴,有些时侯,我很希望她便是那些女人,能给我一个笑脸,把我当成能让其生让其死的主子,一开始,这不过是心底隐隐的想法,可到了后面,却成了我的期望。
她看着人的时侯,想着的是怎么将那人杀上十次八次,甚至看着我的时侯,我想……
我和其它人没有什么不同,这种想法让人很不舒服。
所以,我经常找她的岔儿,我要告诉她,我是她的主子,她的天,她不能把我当成被杀的人的目光来研究我。
弄得我每次看见她,见她望着我的脖子了,我便想着她是想用绳子还是刀子?望着我的腰了,我便想着她是想拿大砍刀么?甚至她看着我手里的茶,我都想着,那茶她是想下什么毒?
她的眼神一片澄净,看人的时侯,仿佛那人是一盘菜,不错,就是一盘菜,而她,是厨师。
这让我很不舒服,所以这一次,我提了很多的要求,要她杀的这个我,让父王厌恶,让父王想不起来……等等。
要求提得多了,准备工作就要十分之充足,这我是知道的。
所以,他们停留在楚王宫的时间很长很长。
和我呆的时侯也比以往长了很多。
扮成叶萧的小太监告诉她,那是对鸳鸯,又假充斯文地把鸳鸯的故事讲给她听,她听得津津有味,感慨万千,轻脆的话语传至我的耳里: “还有这样的鸟儿……”
叶萧打蛇随棍上: “酥油饼子,咱们也是一双一对啊……”
听到这里,我的牙都咬得出血了,不得不承认,我很妒忌叶萧,妒忌他可以随时随地地陪在她的身边,和她嘻笑吵架,她从来没有用看别人的目光看叶萧,从来没有想象着把他用一百零八式刺客杀死,只有望着他的时侯,她才会把他当成一个人。
她把他当成了自己的亲人。
他们走后,我才走过去看那对鸟儿,看着它们在水里自由自在地游,忽感觉那么的碍眼,它们要游,也只能在我建造的笼子里。
身边的公公很会察言观色,建了个极大的笼子,困住那对鸳鸯,喂以精美食物,将它们养得更好。
可它们活得还是不长,到了后面,终于死了一只,我让下面的人找一只一模一样的来陪着另外一只,可隔不了几日,另外一只也死了。
父王告诉我,绮凤阁是我手里的绝世名剑,而她是绝世名剑中最拔尖的那一柄,我不能折了自己手里的名剑,我身边那么多他派来的密探,他怎么会不明白我的心思?
所以,我只能远远地看着。
他们成功地完成了任务,照道理来说,便要回到绮凤阁了,可我舍不得他们离开,所以,又给他们布置了许多任务。
我就是想看看,她接到这些任务,对我会不会恼恨怨怼,比起她看着我,老想着怎么使用那刺客一百零八式,我宁愿她对我恼恨怨怼,可她没有,依旧那么漫不经心,竭尽全力完成任务。
刺杀李泽毓,是父王吩咐下来的,他说晋国这个王子太锋芒毕露了,在民间有极高的声望,又有称霸天下的野心,要及时除了去!
这一次的任务十分艰险,我准备了,如果她不能完成,我便向父王求情,让她回来。
可哪里想到,这一去,她便不再回头。
而我,也知道了她的真实身份,她现在可以站在我的身边了,父王告诉我这一切的时侯,他以为我会杀了她,可他不知道,我心底是多么的狂喜。
我只在梦里才敢想的事,居然就要成真!
我要迎娶她,用十里红妆,使她成为最受宠爱的妃子。
可我没有想到,只慢了一步而已,她的心中便装了别的人,再也容不下我,我看着她为了李泽毓奋不顾身,看着她为他挡箭,看着她将身上的骨头都弄得断了。
我恨自己的犹豫不绝,恨那迟了的一步,只一步而已,我与她便咫尺天涯,越行越远。
她背叛了我,下场便是死,可我舍不得她死,所以,只给她吃了颗假的毒药,郎中检查,她体内也会有毒,但凭着她的体质,那毒会慢慢散了。
父王说过,如果名剑被他人捏在了手里,便是毁了那柄名剑之时。
父王说的话,都很对,但这么多年,她是唯一陪着我长大的孩子,我怎么舍得她死?
我尤记得,她从洞底爬上来之时,满脸的油污,一双眼却灿若星晨,望着我手里的腊八粥,直吞口水。
对了,那些日子,她没有用研究刺杀手势的目光来望我,但是,她望着我手里端着的吃食的时间比望着我的时间长许多。
她失踪之后,我派人到处找,有些微她的消息,我便不远千里地亲自过问,我是楚国史上最为神出鬼没的君侯,每个人都这么说。
豫州刺史告诉我,豫州山上,住着师徒三人,有一个女徒弟……我原以为那女徒弟是她,可没有想到,查探的结果,却是另外一个女人,我失望下山,却遇上了浑身被木板夹住的她。
虽然她的面容有所改变,便那又灿若星晨的眼睛,我却怎么能忘得了?
可她已全然忘记了我,忘记了所有的一切,也忘了李泽毓,不知道怎么的,我却有些欣喜,这么一来,一切从头开始,何尝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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