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儿,敏儿……”贾母提起贾敏,亦是落泪道:“就算看在敏儿的份上,我这老太婆也不能眼睁睁的把你往火坑里送啊。”
黛玉闻言一呆,怔怔的望着贾母:“老太太……”
贾母长叹一声,沉默半晌,怒道:“可是,宫里的娘娘催逼的紧,还有,还有那个东西做耗……”半晌长叹一声:“可是玉儿,你要知道,我这一辈子,就剩下你这点亲骨血了,不管发生什么,外祖母都不会弃你不顾,宁可豁出命去,也要护你周全,否则我则么对的起敏儿的在天之灵。”
黛玉顿时泪如雨下,起身跪下道:“黛玉无知,冲撞了老太太……”
凤姐上前,将她扶起来:“林妹妹,老太太心里是最最疼妹妹的。刚才老太太是故意做给人看的,若不如此,怎会让她消了戒心。”
“凤姐姐……”黛玉轻叹一声:“是黛玉错了。”
“唉,恐怕不是你错了。是云丫头和你说了什么吧。”贾母将黛玉拉过来。
“老太太,你都知道了……”
“我是故意让她听见,然后放她来看你的。”贾母擦了泪,笑了笑,旋又道:“玉儿,趁着令你参加遴选的圣旨未下,还可转圜,你赶紧离开京城吧。”
黛玉吃了一惊:“老太太,你的意思是……”
“你就说要去给爹娘守墓,先回姑苏去。”贾母道:“我都已经给你安排好了,我和凤姐也商量过了,让后廊下的贾芸送你们走,越快越好。等圣旨一下,你不在京中,也就没办法了,京中闺秀颇多,哪里就再去姑苏找了你回来?”
“那老太太,那你们……”黛玉道:“岂不是要受牵累?”
“到时候我和老太太统推不知道罢了,又能怎样。”凤姐笑道:“你就放心吧。等风平浪静了,你再回来,也是一样的,所以现在,你还是要配合我和老太太把戏演下去才好,不能让他们怀疑了,啊?”
凤姐在耳旁低语几句,黛玉点点头。
王夫人在外急的来回踱,可是奈何鸳鸯琥珀在外头拦的紧紧的,她根本听不到屋里人说的是什么。
“既然如此,为了外祖母,玉儿,去。”黛玉微颤带泪的声音响起。
“玉儿,那也是好事,你过去,一来咱们府中无事,二来,你自己也是荣耀的。”这是贾母的声音。
“我不想再听了,你们走吧。”黛玉哽咽着道:“我要一个人呆会儿。”
“你自己好好想想,过几日,就会有圣旨到。”门吱呀一声开了,贾母擦着眼泪出来,望了王夫人一眼,没说话,径去。
王夫人怔了怔,亦配合的挂满了满脸离愁,心中却是喜不自禁,这可真是一举两得的好事。
清晨的薄雾中,林府的后门的小巷子里,一辆青帷马车静静停着,并不眨眼。
门悄悄的开了,一个披着风帽带着面纱的纤细身影,在几个嬷嬷和丫鬟的陪伴下走出来,上了马车。
随行的男子骑在马上,面白清秀,却是面色沉重,见都上了车,便道了声走。
马车辘辘起行,驶过巷道,向城门方向而去。
而几乎是同时,暗中盯着的几双眼睛,消失,只是,各自将消息传递的是不同方向。
北静王府,水溶正拿着一块白帛擦着剑,剑光森冷,映着他面若沉冰。
这几天,他一直在暗地里排兵布阵,一切都在按照他的计算有条不紊的进行。这件事说大也大,说小也小,按照水溶的计划,对黛玉构不成任何影响,所以他根本没打算让黛玉知道。
“王爷,看来是皇后通过元妃向贾府施压……这恐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太子一定会马上知道消息,咱们要不要帮林姑娘脱身?”祁寒皱眉道。
水溶冷哼一声:“我若帮她,便是玉石俱焚,太子好计策,若我用明的,他要我一并犯下抗旨之罪,若用暗的,又好窥知我的能量几何。”轻吁了口气:“祁寒,你说的对,是我感情用事了。”他说话间,已经提起了桌上的佩剑:“走。”
“王爷是……”
“截她回来。”水溶冷冷道,白衣一曳,径出门去。
可能要伤害她,但已经是别无选择。
也许,她还会对自己有一份信任的,不是么。
马车辘辘驶在郊外。
黛玉斜靠在车壁上,轻轻叹气。自出了京城,心中似重石压着碾着,反倒是更加沉重。若是走不脱,怎么办,若是走脱了,姨娘他们又怎么办。
越想,心中的不安也就越强。
“姑娘不要多想了。”紫鹃道:“一定会没事的。姑娘有老爷夫人保着,必然平平安安的。”
黛玉草草的点头,这番宽解,根本没有什么用,微微阖眸,罥烟眉仍是紧紧的蹙着。
一声马嘶,凄厉而刺耳,杂乱的马蹄声正从四面漫溢过来。惊的黛玉豁然睁开了眼睛,然后她轻轻的叹了口气。
不知自己要面对的,又将是什么。
贾芸也是吓了一跳,一路人马正从两侧包抄近前,将他们的车马尽皆困在当中。为首的男子一身白衣,腰间挂剑
座下青骢马,清隽的面容,深邃的眸中冷意湛然,凛然犹若神祇,这番阵势,吓得贾芸连忙滚鞍下马。
水溶却并没有看他,只是定定的望着马车的帷幕,薄唇溢出几个字:“林姑娘,走不得。”
声音太过熟悉,黛玉轻轻的阖眸,竟然是他带人来截住自己,一丝苦涩在心头慢慢的融化开,然后她再次轻叹,撩开车帘,缓缓下车,平静的仰视着马上的他,敛衽为礼:“小女给王爷请安。”
王嬷嬷、紫鹃、雪雁知道事情不妙,也跟着下了车。
“林姑娘,对不住的很。你现在不能走。”
在目光相遇的一瞬间,那双清澈却带着疏冷的眸子如针一般一下子扎在了胸口,隐隐作痛,可水溶仍然将这句话说的岿然坚决。
黛玉静静的望着他:“为何不能走!”
“原因姑娘已经知道了,何必再问。”水溶跳下马,走近几步。
“所以,你特来拦住我。”黛玉竭力让情绪平静下来:“你要拿我回去,交差么?”
这句话,再次在心口落了一刀。
在和她面对面之前,自己还在赌,赌她还能对自己有一份的信任,可是现在,她冰冷的目光里,什么都没有,她问自己是不是要拿自己回去,交差。
“是如何,不是又如何?”水溶的声音有些沙哑,紧紧的盯着他,原本温静的深眸中,却似有滔天的巨浪翻覆而来,
“我明白了。”黛玉轻叹一声:“任何人,在王爷看来,都不过是一颗棋子,对么。”
“棋子?”水溶轻轻的握了握拳,压着心口的锐痛,静静的望着她,忽然轻笑起来,那笑声苍郁,他压低声音在她她耳畔低语:“这就是你心里的我,对么。”
“是。”黛玉心头一震,却仍然答的毫不犹豫。
水溶忽然一伸手,众目睽睽之下,毫不犹豫的将她掳上马车。
帘幕垂下,只剩下了两个人。
黛玉一骇,想要挣扎,水溶反手便点了她的穴道,顿时四肢软了下来:“王爷,不要这样。”
“反正你的心里,我已经那么不堪了。”水溶的气息灼着黛玉的耳珠道:“我不介意更坏一些。”
“你真的想要让我恨你么。”黛玉无力的阖眸,小小的身体在颤抖。
她娇软颤抖的身躯,令水溶的心再度柔软的疼痛了起来,久久的望着她,目光压抑的让人窒息。
正在这时,又一阵马声喧腾而来,宇文承彦的声音响起:“本殿奉命来追截林府的车驾。”
水溶这才不紧不慢的将黛玉松开,也不在看她,只是慵懒的道:“太子殿下,巧的很。”
宇文承彦心中有些意外,水溶居然来的这么快,嘴角却勾起一丝轻笑:“真巧,原来北王也在这里。”
水溶走下车来,故作迷惑的道:“太子殿下,这么大的声势,是要缉捕钦命要犯么?”
“不是,却也差不多了。”宇文承彦望了一眼车内道:“北王可能不知,圣旨已下, 这位林姑娘在待选和番之列,却逆旨逃走,是为抗旨不尊,所以,孤奉命来拿她回去。”
车中,黛玉虽不能动,听见这句话,却是一怔。
水溶皱了皱眉:“逃走?从何说起?”他轻轻一笑:“本王不过携美人出郊来游玩的,哪里有逃走这一说。要逃走,带这么多人做什么?”
他风轻云淡的回答,令黛玉轻轻垂下了眼睫,心中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终还是误会了他,他这么匆匆而来,是要给自己解围,以免自己犯下抗旨之罪?
“是么?”宇文承彦挑眉道。
水溶负手而立,淡淡道:“若是殿下怀疑,不妨将溶一起带回圣上面前治罪!”
宇文承彦疑惑的看着周围的王府侍卫,心中若有所觉,这个水溶,不是要帮她逃走,一瞬间,心思已经转了几转,如今水溶深得父皇信任,还是避免正面冲突的好,想到这里他轻轻一笑:“北王说笑了,既然如此,就是一场误会,不过……这位姑娘既然在待选之列,少不得北王就要看顾一些,私自出京,总是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