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万般皆忽悠 (汭璟)

　　当然不可能。
　　我对这心思细腻的女子很是欣赏，夸赞了她一会儿，问道，“这位姑姑，可否请问，里间弹奏这《潇湘水云》的，是哪位姑娘？”
　　那女子道，“是海棠苑里的琴师，玲珑姑娘。”
　　她说完又问，“可要奴婢进去，把玲珑姑娘给娘娘传唤过来。”
　　我摇头，“这倒不用了。又一次国宴将至，你们还是好生排练为上，尽量当本宫不存在。”
　　女子笑着行了个礼，“那便就依娘娘的。”
　　我走至里边一间屋子，《潇湘水云》的琴声越发清晰起来，那女子说得不错，这便是那位玲珑琴师所在的房间了。
　　玲珑姑娘，人如玲珑，琴声玲珑，必定也有着一番玲珑心思。
　　这屋子里萦绕着一片淡淡的竹香，我往窗户外边望去，却见一片幽篁，清雅怡人。
　　屋子里竖着一个屏风，看不清里面的人影。
　　我站在屏风的这一边等了好一会儿都没有去打扰她。
　　一曲之后，我故作礼貌，明知故问，“不知姑娘芳名？”
　　玲珑没有马上回答我，反而又一阵琴音响，这回的琴声带着丝丝的幽怨，她低声唱了一句：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是我的幻觉么？这声音为何有些熟悉？
　　作者有话要说：《潇湘水云》是宋朝时候的一首古琴曲。架空啦～无所谓。PS：感谢亲爱的 玲珑（梧桐疏影） 提供角色。

　　鹅黄嫩绿旧相识（一）

　　我正待细想，却听见一个清朗的男声向这屋里唤道，“玲珑。”
　　说着他便就进了屋来，玲珑的琴声渐渐弱下去。
　　我站在原地犹豫着要不要出去，那男子进屋来看到我，对我友好地笑了一下。
　　他没有多说什么，对着屏风交待道，“棠姑姑唤我们去排演，你准备一下。”
　　玲珑停了琴声，在里间应了声，“知道了。我换件衣裳便去。”
　　人家姑娘要换衣裳，我再继续站在这屋里就有些不妥了，我摸摸鼻子，跟在那男子身后走到院子里去了。
　　他回过头来行了个礼，自我介绍道，“小生江静九，给娘娘请安。”
　　我在心里“哦”了一声，原来他便是江静九了，看着温文有礼，倒是很不错，不怪汀若喜欢，这气质，分明很是像竺知远嘛。
　　乐坊今日的工作量不小，院子里已经开始忙碌了起来，我觉得自己在这地方有点不合时宜，回头看了一眼玲珑的屋子，便离开了。
　　出了这门，跟着我的两个小宫女正抱着胳膊和乐坊的小姑娘谈天说地，见我出来了还有些遗憾，意犹未尽地闭了嘴，就差埋怨我这么快出来作甚。
　　晚上又是一场国宴，据说这次国宴与上回大理国来时略有不同。
　　高索国的使臣之前并没有提前很久传消息给大华，而是快到长安时才传来了使臣来访大华的消息。
　　因而这场国宴来得略显仓促，小宫女们说，今晚就指望海棠苑撑一撑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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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快，傍晚就到了。
　　我一身华丽丽的茜色宫装，上绣祥云团纹，钗环璎珞，上了歩辇。
　　麟德殿内已奏起了丝竹，大部分官员和高索的使臣也已经到了。
　　上回大理国来访时，恰逢三甲脱颖而出，便有三甲赴宴。
　　今日却是没有了，竺知远和江哲都不在，不过柳曲水的大哥倒是在我对面较远的地方坐着。我仔细瞧了瞧，柳尚书这次也在，左边是他儿子，右边是郑侍郎。
　　皇上还没有驾到，龙椅上空着。几位小公公引了我坐下。
　　我依旧坐在皇帝陛下龙椅的下首，居于我旁边的一位女子，应当是淑妃娘娘，这位娘娘不常出殿，而我二人又是平级，不存在请安的问题，所以我倒是很少见过她。
　　或者确切地说，我根本就没怎么见过她。
　　就连上回的国宴，由于这位娘娘身体不适，也提前离席了。
　　趁着这次的机会，我悄悄偏头打量了她一番。
　　淑妃娘娘侧面对着我，肌肤莹白，鼻子很是高挺，侧颜的轮廓既是分明却又柔和，真是难得一见的美人。
　　我打量她一会儿，自惭形秽地不再看了。
　　高索国的几位使臣就坐在我的对面不远处，几人生得较为高大，肤色偏白，高鼻阔眼，端坐着不说话，俱是一脸严肃。
　　我托着下巴开始想入非非，这高索国的子民，或许是因为地域的缘故，长相基本不赖，若是把汀若嫁到那边去，生了小娃娃，将来也定会是帅哥或是美女一枚。
　　我很是畅快地想着未来小郡主的模样，想着想着又想到小郡主她娘，便转过头四下寻找汀若，这孩子坐得挺远，一脸阴郁盯着面前小几上的水果，想来对皇上今日那番话很是介意。
　　我又觉得自己有些邪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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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样又过了一会儿，皇帝陛下总算是来了。
　　众人行礼，使臣致辞，皇上挥手致意，宴会正式开始。
　　席间也没有特别的，佳肴吃了一段时间之后，海棠苑就上了歌舞。
　　我就是到此时才发现，原来海棠苑不仅仅是戏班子，歌舞也是行家。
　　想想也是，一个正儿八经的国宴，总不好当场演一出《孔雀东南飞》或者别的什么，还是歌舞最为合适。
　　古琴声和着笛声响起，一群身姿婀娜的舞女着了纱质的衣裙翩翩上场，飘逸的衣料下，曼妙的身段凸显得玲珑有致。
　　气氛渐渐活跃起来，大家看美人看得很是畅快。
　　我一边吃一边听着音乐，渐渐发觉这曲子即是今日那玲珑姑娘所奏的《潇湘水云》。
　　传说这首曲子乃是前朝一位名士所作，有人传说前朝国祚衰微时，该名士作了此曲寄托哀思。又有人传，此曲大气磅礴，乃是歌颂万里秀丽江山，堪称恢弘的大曲。个中种种，已不再重要，不过这曲子倒是一代代地流传了下来。
　　洞庭烟雨，江汉舒清，天光云影，水接天隅，舞姬们柔软的身躯如水般极尽妖娆。接着浪卷云飞，风起云涌，几个跳跃的动作看得众人傻了眼。国宴的气氛已被调动起来，我抬头打量众人，忽地发现对面高索国的使臣有些奇怪。
　　那几个使臣有老有少，心思似乎都不怎么在这宴饮与美人身上，只是眼睛看着那歌舞，但那神情却不像是专注。
　　唔……莫不是我大华的美人，他们不喜欢？
　　我想想确实有那么种可能，又看向皇上。
　　皇上始终带着笑，看到我在看他，还是带着笑。
　　我一怵，低下头去。
　　不多时，泰公公却站到我旁边，搁下一盘水灵灵的荔枝，笑着道，“这是陛下吩咐老奴给娘娘送的。”
　　我讪讪地道了声谢，抬头往上首处看去，皇帝陛下一脸笑意，正看着有如仙子的舞姬们。
　　不吃白不吃，我当下吃了起来，《潇湘水云》的琴声已经进行到后半部分，水天一碧，寒江月冷，万里澄波，影涵万象，琴声煞是醉人。
　　我突然间又想起白日里操琴的玲珑，想想那时江静九和她的对话，今晚的琴声应该就是她所奏。
　　扫视了一圈，才发现不远处就架着一古琴，弹琴的女子穿着和舞姬们同色的纱衣，风姿却是胜过舞姬们许多。
　　我很想看看这位女琴师的模样，可惜舞姬们频繁在我和她之间晃动，加之玲珑奏乐时又是低着头，我遗憾地失去了这个欣赏美人的机会。
　　之后海棠苑的这个歌舞结束，玲珑和着众舞姬都退了下去。
　　面貌是没见着，但是她的声音，确实有些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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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经历了湖子安假扮小红一事，我便十分地自责。
　　身为一代易容大师，观察力这是必须的。
　　当初膳房里见到这么难看一张大脸，我怎么就没有想到那可能是个假的呢？
　　宫里的这几个月，我怕是过得太安逸了。太安逸了就出不了人才。
　　老狐狸说，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咦？这句话是这个意思么？
　　我拍拍自己脑袋，又跑题了，不知这位玲珑姑娘，可是我一位旧相识。
　　我想想自己被忽悠的这么些日子，怎么想怎么觉得丢人。
　　类似的湖子安扮小红事件我若是再上当第二次，我就自裁……自裁窗帘好了，我就去向精心培养我的老狐狸谢罪。
　　做了这个决定，我就越来越吃不下饭。
　　天知道这海棠苑明日还在不在宫里，就算海棠苑在宫里，那玲珑在不在又难说。
　　我的疑惑还没有解除，难道就这么让她走了么？
　　绝对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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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酒过三巡，官场上的客套话也讲了一堆，期间泰公公几次看我吃完了荔枝，又每每端了个碟子再送一盘下来。
　　我不知这皇上要干什么，但是这荔枝是南国的物什，味虽鲜美却十分不易保存，故而在北方很是不常见，亦是十分珍贵。
　　我倒是挺爱这个水果的，无奈在长岐山上老狐狸对我节俭得很，我也就渐渐没了那心思去吃这稀罕物什。
　　现在逮到免费的了，还客气个啥子，他送一盘我就吃一盘。
　　对面的高索国使臣看我这样子，交头接耳了一番，也不知是不是在表达对本宫的鄙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