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这些日子以来与叶凝相处过后,见识到了她真实的性子,元平帝觉得自己有必要重新了解叶凝。
箱笼并没有上锁,元平帝很轻易就打了开来。
第一个箱笼里装满了画卷,粗粗一数,起码有三四十轴。
元平帝随意展开了一幅,他不由得怔住了。
竟是王松仁的字画。
元平帝相当欣赏王松仁此人,王松仁在字画上极具天赋,可惜一场大火便让一代名家尸骨无存,连大部分王松仁真迹也毁于一旦,如今大周国里留有王松仁真迹的字画十个手指头也数得过来。而元平帝那儿便有六幅。
元平帝再细细一看,方发现手中的这一幅并非是王松仁的真迹,而是临摹的,后头还盖有叶凝的印章。
元平帝似是意识到什么,他迅速地展开了剩余的所有画卷,全部都是叶凝的临摹,越是后面的画卷就越得王松仁的风骨,若非有个叶凝的盖章,几乎可以以假乱真。
元平帝心底深处颇是惊讶,王松仁傲骨铮铮,字也如其人,而能临摹出王松仁风骨的人,想必其人也定然如其字。
他以前果真是小看了叶凝。
元平帝又打开了第二个箱笼,里边全是书册。青玉宫里的书架子上摆的皆是《女戒》《妇容》等等之类的书册,而他偶然过来见到叶凝在看书时,也必定是些上不得台面的闺阁话本。然而,现在箱笼里的却尽是些医书,从书册的边边角角看来,便知叶凝翻了许多次。
元平帝顿时有些不解。
宫中时时刻刻都有太医候着,叶凝看这么多医书来作甚?
元平帝正想打开第三个箱笼时,却发现箱笼上锁了。打开了前面的两个箱笼,元平帝此时对叶凝愈发好奇,他唤了素红进来,问:“钥匙放哪儿了?”
素红一愣,说道:“这……这……奴婢不晓得,平日里箱笼的钥匙都是小主自己保管着的,奴婢也不知小主放哪儿了。”
元平帝一听,心中跟猫抓一样,痒痒的,恨不得现在就破开了第三个箱笼。
叶凝的心里装了太多东西,元平帝想一一解开看个究竟。
素红又说:“小主莫非是忘记放哪儿了?”
元平帝轻咳一声,“我记得,你退下吧。”
就在此时,有宫人跑了进来,慌慌张张地说道:“小主,宁昭仪过来了。”话音未落,元平帝就见到宁昭仪进了来,她的脸色明显不太好看。
素红跪下行礼。
元平帝这才想起现在的叶凝位份比宁昭仪低,只是要向宁昭仪行礼,元平帝的心里有道坎始终跨不过去,他干脆站着不动。
宁昭仪的面色又难看了几分,但是她忍下来了。
她面上含了笑意,说道:“姐姐,妹妹今日是来向姐姐请罪的。都是妹妹不好,前阵子被宫里的贱婢蒙骗了,所以才会误会了姐姐。姐姐就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妹妹一次吧。今天一大早,妹妹连早膳也未用便赶来向姐姐赔罪了。”
宁昭仪屈膝跪了下来,她身边的盼夏也跟着跪下。
“妹妹也知害得姐姐在冷宫白受了许多苦,妹妹的这一跪也补偿不了什么,但妹妹可以对天起誓以后定然不会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见眼前的叶凝仍然是一动也不动的,仿佛没有听到自己再说些什么,宁昭仪咬咬牙,又红着眼眶说道:“若是姐姐不原谅妹妹,妹妹便再也不起来。”
盼夏说道:“小主,您的身子刚刚养好……”
宁昭仪横了盼夏一眼,“主子说话,哪儿轮得到你插嘴,闭嘴。”
元平帝冷眼看着她们,心里哪里会不知她们不过是在唱双簧。他以前看得津津有味,可如今换了个身份,却是觉得宁昭仪虚伪极了。
他说:“起来吧,若是跪久了,恐怕太后娘娘也会责罚我。”毕竟如今宁昭仪的位份的的确确是比叶凝高得多。
宁昭仪喜极而泣,拿手绢拭了拭眼角,“姐姐果真是大方得体,怪不得陛下如此宠爱姐姐。”盼夏扶了宁昭仪起来,宁昭仪此时见到地上散落的画卷,她看了眼,说道:“原来姐姐也喜欢字画,刚好我娘家那儿有几幅郭守的真迹,明日妹妹便捎信回去,过几日便送给姐姐当作赔礼。”
元平帝是极其不喜欢郭守的,只觉郭守为人太过浮夸,如今听宁昭仪提起,再见她一副沾沾自喜的模样,元平帝不由得在心底冷冷地哼了声。
真真是俗不可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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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元平帝思来想去,总觉得一直当个才人甚是不妥,叶凝一下朝,元平帝便与叶凝说道:“如今你已是沉冤得雪,也该恢复你的昭仪之位。”
元平帝似是想起什么,又道:“你若想当良妃,这也不成问题。良妃之位本该属于你的。”
叶凝说:“臣妾不在意位份,只是陛下不是和宁昭仪说过,待宁昭仪生下孩儿时,便封她为良妃么?”
元平帝愣了下,半晌才说道:“那般狠毒的妇人,又怎么配得上良之一字。”
叶凝笑了笑,“臣妾自是没有异议,就是怕太后娘娘那边有微词。”
元平帝说道:“这个你倒是无需担心,之前朕已是许你良妃之位,若不是有了宁昭仪那桩事,此刻你早已是良妃了。如今真相大白,你又在冷宫受了罪,补偿你良妃之位也是理所当然。”
叶凝道:“那陛下拿主意便是。”
元平帝摸摸下巴,若非老祖宗定了规矩,而他又不能逾越了祖制,他倒想直接跳过四妃之位,封叶凝为贵妃。不为什么,只因在后宫里被人压一头的感觉委实不太好受。
元平帝沉吟片刻,“朕写份手谕,着礼部这几日备好封妃大典。”
说罢,元平帝便提起了笔。
叶凝站在一旁,看了眼元平帝埋头书写的模样,表情似笑非笑的。
她想起了大半个月前宁昭仪在幽寒宫里眉飞色舞的神情,她浑身都散发着被帝王宠爱的得瑟,连说话时也是骄傲满满的,她还充满期待的说:“良妃之位,陛下已是许我了,只要生下孩子,不论男女,我便能成为良妃,且陛下还说待来年春雪融化时就带我去江南的行宫,赏花赏柳赏春景……”
而如今皇帝在她面前提起宁昭仪时,满满的厌恶之色,甚至冷冷地道——
“那般狠毒的妇人,又怎么配得上良之一字。”
帝王之宠果真如镜花水月一般,不是林悠兰,就休要妄想能持之以恒。叶凝垂下眼来,心想着若是宁昭仪知道自己心心念念的良妃之位轻而易举地被自己得到了,恐怕对自己会更为怨恨吧。不过如今元平帝才是自己,即便有再多的怨恨,也是元平帝替自己承受。
元平帝搁下笔,一抬眼便见到叶凝似是在沉思。
他随意地问了句:“在想什么?”
叶凝应道:“臣妾在想今日还未与陛下说朝中之事呢。”每回叶凝下朝后,都要事无巨细地告诉元平帝朝中发生的事情,每个大臣又说了什么。
元平帝道:“说罢。”
叶凝喝了口茶,方与元平帝娓娓道来。小半个时辰后,叶凝才停了下来。元平帝问:“没有了?”叶凝想了想,道:“还有一事,臣妾不知该不该说。”
元平帝道:“说罢。”
叶凝道:“今日下朝前,朝臣们因派谁前去中林城赈灾发生了争执,后来宁昭仪的父亲主动请缨,本来还在争执的众大臣,一时间竟也没了声音,臣妾拿不准主意,便想着回来问一问陛下。”顿了顿,叶凝轻笑着说道:“原来宁昭仪的父亲在朝中竟是这么有声望呢,一开口了,刚刚还在反对的大臣们都噤声了,且还有不少附议的。”
元平帝一听,眉头不由深深一蹙。
半晌,元平帝哼了声。
“朕不糊涂,这群大臣个个都想着去赈灾,都把赈灾当成肥差了。”想到宁守青,元平帝的声音里有了不满,“立了几次功就连自己姓什么都忘记了。”
叶凝安静地听着,她问:“陛下,那臣妾该让谁去赈灾?”
元平帝冷笑道:“既然宁守青想去,就让他去。然后你再暗中派另外一个……”元平帝沉吟片刻,他忽然看向叶凝,“你心底可有什么好人选?”
叶凝一怔。
元平帝道:“此回赈灾倒也不是难事。”元平帝的意思很明显,赈灾不难且又有宁守青在前,此事十分适合叶凝的父亲。只要赈灾归来,必然是件大功。
叶凝听出了元平帝的言下之意,她心底有几分诧异,没想到元平帝竟会想到她的父亲。只不过赈灾一事肥差归肥差,可叶凝知道自己父亲的为人和脾性,若当真因中林城赈灾而升了官,目前看来是好事,可长远看来却未必。
她成了良妃,而父亲又升了官,锋芒过盛,随之而来的也必然是步步惊心,父亲的性子不适合官场,这般惊险的路子随时会踩到荆棘,一旦染血便再也难以回到过去了。
叶凝的脑子里百转千回的,一时间也分辨不出元平帝到底是好意还是别有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