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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碧檀记 番外完结 (雯舟舟)



谭央没想到徐治中会说这些,她捏着书的手有些起汗,将书放到一边,正打算岔开话时,徐治中却紧接着说,“可我却知道你很多,我有你中学时写的所有国文习作,我知道你在学校的每一件事,我甚至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口味的东西,哪段时间又读了哪本书,那你为什么不试着了解我一下呢?就我对你和对我自己的了解来说,抛去其它,至少,我们应该成为很好的朋友。”顿了顿,徐治中又说,“我对你抱着怎样的想法,那是我的事,和你没关系,但这不妨碍你多我这一个朋友,你可以假设一下,如果没有男女之情,甚至于我们是同样的性别,那你是不是会珍视我,就像我现在珍视你一般?”

徐治中说着说着就激动起来,“可你总这样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躲着我又算怎么回事?为什么我这么多年都对你无法释怀?就因为你在对我一无所知的情况下拒绝了我,我不甘心,所以总抱着幻想。央央,能不能给你自己个机会,了解我,交我这个朋友,之后你若觉得我哪里不好而拒绝我,我也死心了!那么现在,单只交我这样一个朋友,行吗?”

说着,徐治中很诚恳的对她伸出了手,谭央看着一脸庄重的徐治中无可奈何的想,是啊,抛却其它,徐治中会是她最有默契的知交好友,那她还有什么理由拒绝多这样一个朋友?这样坚持着,莫不是自己还心存幻想?死人不能复活,这一切的一切早已经在毕庆堂一次次果断的叩响扳机的时候,覆水难收了……

谭央勉力一笑,也伸出手与徐治中碰了碰指尖。外面,雨过天晴后的秋日,艳阳普照,一派绚烂……

周六的中午,谭央为徐治中换完药便急着要走,徐治中问她,“你下周一还会来,对吧?”谭央模棱两可的说,“其实这一周,你伤口的状态已经恢复的不错了,不过若是保准些,再护理一周,也是可以的。”徐治中笑道,“你要是不想来也行,大老远的往这儿跑太辛苦了。”也不等谭央回答,徐治中就耐不住笑的说,“昨晚湘凝给我打电话法祖兄恰巧在旁边,法祖兄说我还可以住在你们医院里,他为我留了间病房!反正这段时间军队里的事儿我也处置的差不多了,三不五时的离开几天,问题不大。”

谭央听罢,气恼的念叨着,“法祖兄,法祖兄,你们何时起这样要好了?竟然三个人合起伙来算计我,不劳你们费心,我下周肯定来,不然刘法祖逮到我食言的话柄,和我较真起来,我是怕了他的认真的。”徐治中闻言哈哈大笑起来,“其实刚刚那句话也是法祖兄教我的,真看不出,他竟是这样的人才!”谭央哭笑不得,“你们这些人叫我说什么好?他若不是个人才,能降得住章湘凝?不过你才是真的人才,能用得动他们两个!”

之后谭央问车子什么时候能来,徐治中说林副官刚去准备,很快,怎么这么急着走。谭央笑道,“想囡囡了,都两周没见了!”徐治中听了谭央的话很有些愧疚,“害你这么久没见到孩子,真是对不起。”谭央却欣慰的说,“这样已经很好了,我已经满足了,我还曾以为自己这辈子都见不到女儿了呢!”徐治中不解的问,“怎么会呢?”谭央淡淡一笑,故作轻松的回答,“我们刚离婚时,她父亲不让!”“他竟这样对你?”徐治中听了她的话,情绪激动的问。

谭央刚想开口说话,林副官就敲门说车已经到楼下了,谭央归心似箭便急急别了徐治中走了。独自一个留在房中的徐治中却面色阴沉,一语不……

也就在这个时候,福煦路毕公馆,毕庆堂一个人站在大门口,背着手,看着门外的大路,他脚下零零散散的扔着几个烟头。

陈叔缓缓走到毕庆堂身旁,“少爷,回去吧,现在还早,少夫人从没这么早来过。”毕庆堂也不说话,固执的站着,陈叔见状就又无可奈何的唤了一声,“少爷!”毕庆堂这才回头,懒懒地说,“你就别管我了,回去也呆不住。”陈叔苦笑着摇头,刚要走,就听见毕庆堂又用很轻的声音说,“不知为什么,觉得这次心里特别不踏实,这么些年,只要她在上海,就只有她见不到我,没有我见不到她的时候。想看她一眼,总有方法。这是头一次,半个月不见人影。”


☆、68.(66)小阮


当谭央甫一进大门就看见站在门口的毕庆堂时,多少有些意外,浓浓的秋凉将树叶染得一片深绿,独自站在树下的毕庆堂像是皮影戏里的护国将军,在喧闹的大场面里出来,依依呀呀一段唬人的唱白罢了,他还是自己,无人衬托、无人应和,连豪迈的一声吼里都隐含着凄清哀绝的尾音。

毕庆堂看见谭央,竟吁了口气,如释重负似的。他连走两步来到谭央面前笑道,“怎么才来?”谭央被他这么一问就迷惑了起来,低下头去看腕上的手表,心里琢磨着,不比平日里晚,却是早了,她便心疼的问,“怎么,囡囡着急了?”毕庆堂揽了一下谭央的肩,还不等谭央有所反应,手又收了回来,“是啊,都两周没见到你了,能不急吗?”谭央听他这么说便急急的紧赶几步,向房子走去。

一进门就看见言覃躺在客厅的宽大沙里甜甜的睡着,一旁还睡着她那打着鼾的胖胖白猫。谭央笑着把女儿身上的毛毯掖了掖。孩子脚上穿着白色漆面的皮鞋,身上一条崭新的翠绿毛线裙,这是一副随时要出门的样子,女儿身上的衣服还是谭央最偏爱的颜色。谭央轻声说,“以为这时候来不算太早,她午睡该醒了。”“她哪里肯睡,等你呢,到最后撑不住才在沙上睡着的,”毕庆堂说着,示意谭央坐下。

谭央很内疚的在沙另一面小心坐下,嘀咕着,“这孩子,真是的。”正说着,佣人端来了茶水,新沏的菊花茶,温度刚好,菊花茶也正对着深秋的时令。谭央不由得想到,每年这个时节,他们两人就会在露台上吃湖蟹,喝菊花茶,他将剥好的蟹肉送到她嘴边,她张口,他却笑着把蟹肉往旁边挪,抹得她颊上一片油光才叫她吃到嘴里。

楼梯口的电话叮铃作响,吵醒了言覃,她睁眼望见妈妈坐在她身边望着她笑,言覃噤着鼻子粘上去,搂着谭央的脖子撒起娇来。

这时候,陈叔过来叫毕庆堂,“少爷,您的电话!”毕庆堂不耐烦的问,“谁呀?”“邹老先生。”毕庆堂闻言便很不情愿的去听电话,再回来时就看见谭央在为女儿穿小风衣,眼瞅着就要走。毕庆堂在一旁笑呵呵的说,“等等走,刚下来的湖蟹,你一进门就上屉蒸了,再有两分钟就好了,吃两个再走!”谭央笑着说,“不了,你吃吧,我们走了。”毕庆堂点了点头,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妈妈,我要吃嘛,”言覃嘟着嘴说,说罢还把手从风衣袖子里扭了出来。毕庆堂揪了揪女儿新扎起来的荷花苞一样的小辫,亲昵的笑,“你这小馋猫呀!”

毕庆堂将剥好蟹壳的肉放到谭央手边的碟子里,谭央拣来喂给女儿吃,另一只手里还攥着手帕,为孩子擦着嘴。言覃大略吃了一只蟹后,谭央便和毕庆堂说,不要剥了,小孩子吃太多凉性的东西不好。毕庆堂却把剥好的蟹腿肉送到谭央面前,不远不近的停在她嘴边, “你也尝尝,今年的蟹特别好,鲜肥鲜肥的!”虽然他的话尽可能的自然,不带旁的感情,可谭央还是僵在那里了。

片刻后,她伸手接过毕庆堂手里的蟹腿放到碟里,轻声说,“来时刚吃了饭。”言覃迅的拾起那枚蟹腿,献宝一样的往谭央的嘴里送,脆生生的说,“妈妈吃!”谭央眯着眼欣慰的笑了,抵着女儿的脑门,把蟹肉吃到了口中……

谭央再去城郊的军队驻地时,正是晴日,疏朗的蓝天在上海并不多见,丝丝络络的薄云划过天空,流莺一般。

谭央看见徐治中的时候,他正守着一个古旧的木匣子呆,看他神游外方的样子谭央犹豫着要不要进去,李副官殷勤的在门口说,“参谋长,谭小姐她来了!”徐治中连忙抬头,看见谭央便笑了,那笑热切而温柔,久别重逢一样。

他叫谭央在他身边坐下,当着谭央的面,他缓缓打开了木匣。盖子打开的那一瞬间,谭央的心便被晃得一颤,木匣里竟是一柄古制的四弦八度小阮,泛着乌亮光泽的暗红色修长琴杆,黄中透白的浑圆面板,侧板上还刻了明朝末年扬州制阮名匠的名字,可以说,这是一柄堪称珍宝的阮。徐治中把小阮小心的取出来,奉到谭央面前。

谭央见状立时紧张了起来,她急急站起身跑到门后,向盥洗架上的脸盆里倒上水,仔仔细细的洗了手,又拿纱布认真擦干手上的水,这才谨小慎微的接过琴。捧着手里的小阮,像捧着个初生的娇嫩婴孩,她连大气都不敢出。

看她爱不释手的抚着琴弦琴柱,徐治中便回身取出抽屉里的香炉,点上香后笑着怂恿她,“试一试,你试一试。”谭央含笑点头,小心谨慎的为小阮调起了音,只几声,谭央就起了痴,这是一柄型绝音美又保养得法的好琴,她问徐治中,“这小阮,哪儿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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