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儿……”林氏张了张嘴,习惯性地叫唤她。
“瑾涵是沐府的三小姐,林姨娘,我爹给了你管理沐府的权力,难道也给了你折辱我们沐家女儿的权力吗?”流云的指责十分严厉,狠狠地扎向林氏的七寸,林氏像是第一次见到流云似的,完全反应不过来。
在场众人同样惊讶地望着流云,说不出话来。
最后还是兰惜率先回过了神,几步上前拉住了流云的手安抚她,“长姐怎么如此同母亲说话呢?母亲也是为祖母的事担忧,才会这般……”
“二妹,你是沐府的二小姐,你同我一样,只有一个母亲,她已经过世。而林姨娘虽然是你的生母,却终究不过是我们沐府的下人,怎么配得上你一声母亲。”流云神情严肃,凌厉的目光射向兰惜,颇有几分长姐的架势,“二妹你比我这个长姐小了几个月,没多久也是要及笄的人了,若是到时候订了亲嫁做人妇,却称姨娘为母亲,那到时候丢的可是我们沐府的脸面。”
“长姐……”兰惜倏地闭了嘴,只是眼底却闪过了戾气,她早就察觉到流云的不对劲,她从前虽然跋扈骄纵,却从不会如今日的这般凌厉霸气,这般的冷冽让她背脊发冷。
“瑾涵,还不起来?”流云的视线扫过跪在地上的瑾涵,她这个胆小的三妹竟是吓得浑身一震,晚清连忙上前将她扶了起来,她却摇了摇头,对着流云跪下恳求,“长姐,还请长姐饶了……夏姨娘大病初愈,经不起这般长跪……”
流云还没开口,林姨娘便冷哼一声,“三小姐别拿着鸡毛当零件,夏氏的房中藏有兰若草,老夫人又是被人下了这味药才昏迷不醒,她是嫌疑最大的人,如今事情未了,怎可轻易放过?”
“呵呵,本小姐虽然念书不多,倒是从没听说过主子跪着,而奴才却端端正正地坐在主位上的道理。”流云似笑非笑地走上前,居高临下地望着林氏,浅浅的笑意蔓延在唇边,如腊月冰雪般落在了林氏的心间。
“大小姐请上座。”林氏一咬牙,猛地站了起来,恭敬地将主位让给流云。
流云倒也半点不客气,优雅地坐下之后,便对瑾涵说道,“三妹起来吧,夏姨娘身子不好也起来吧,来人啊,搬把椅子过去给夏姨娘坐下。”
“大小姐。”林氏打断了她的话,“大小姐虽说是沐府的嫡女,但是老爷可是将沐府后院交给了妾身掌管,如今老夫人被人下药,这么严重的事妾身必定亲自调查,绝对不能让贼人逍遥法外。”
“林姨娘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流云眨眨眼,一派天真地说道,“我没有说要剥夺你的权力,这件事还是由你来查,但是未免日后别人说我们沐府没有主事的人,所以由我这个大小姐从旁监督,有什么问题么?”
林氏是个聪明人,和流云相处了五年,自然明白她的性子,今日她虽然十分出格,但是她心中却觉得她怕是听信了谁的谗言才会突然这般急切,等这件事过去了她再好好哄哄也就没事了。
她这样的人,怎么也不会相信自己哄骗了五年的傻丫头会突然间变得聪明起来清醒起来,她虽然派了人去调查流云,心底却依然觉得她是听了谁的谗言,也因此她才会暗暗谋划着要将她身边那两个得力的丫头除去。
当然,她不知道的是,若不是她这般着急地想要除去晚清和浅澜,流云也不会这么着急地同她撕破脸,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既然大小姐只是监督,又为何要插手妾身调查夏氏?”林氏抓到了流云的漏洞,便立刻问道。
“林姨娘,我也是为你着想,我爹向来最疼夏姨娘,恨不得捧在手心里宠着,若是被他知道你今日让她长跪在这里,必定会迁怒于你。”流云眨眨眼,蝶翼般的睫毛颤了颤,像在思考什么似的,过了好一会儿才继续说道,“再说,林姨娘你刚才提到夏姨娘是最大嫌疑人,是因为她那里有兰若草,对吗?”
林氏点点头,“是。”
“那便是了,兰若草我那儿多得是,你要多少有多少。”流云挑眉,说的十分随意的样子。
第四十章 急功近利
“这……”刚才那般的干净利落,如今却又这般毫无心机的样子,林氏一时间倒是有些拿捏不住,流云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了,不过她还是问道,“大小姐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啊,我只是告诉你,单凭一个兰若草就说嫌疑最大的是夏姨娘,根本就是个无稽之谈。既然我这里也有兰若草了,那么夏姨娘便不是最大的嫌疑人了吧。”流云赶紧朝着晚清递过去一个眼神,抬了抬手,“给夏姨娘看坐。”
到这儿,林氏才算有点明白流云到底想做什么了,她想帮夏氏,却扯上了自己?只可惜,她真是太天真了,她这样做不仅不能让夏氏脱罪,反而是搭上了自己。
林氏在心中冷笑,真是没想到,不过一出戏竟然能一箭双雕,她虽然知道流云那里有兰若草,但是她却没有想过要利用流云,毕竟暂时流云还是站在她这边的,这次竟然会一反常态地帮着夏氏,不过这也无所谓,改变不了事情的发展。
就在这时,白苏走了进来,朝着众人微微福身,才缓缓问道,“二夫人找奴婢过来,有什么事吗?”
“白姑娘请坐。”见白苏坐下,林氏才说出了她的打算,“请白姑娘来这儿,其一自然是因为姑娘是老夫人身边最信任的人,才想请姑娘来做个见证。其二则是因为姑娘姑姑是最亲近老夫人的人,妾身也需要姑娘的协助,毕竟出入过留仙居的人,白姑娘比我们都清楚。”
“是,奴婢洗耳恭听。”白苏恭敬地颔首,仪态端庄。
流云在心中冷笑一声,林氏打的算盘倒是响亮,白苏虽然是下人,但是毕竟是老夫人身边最相信也最亲近的人,对老夫人来说,她的话比老爷的话更有用,只可惜她似乎忘记了一点,白苏之所以因为受老夫人的器重便是因为她比任何人都聪明,懂得置身之外的道理。
林氏想当然地相信,以白苏对老夫人的衷心,势必比任何人都更想查出老夫人被人暗害的真相,之后老夫人醒来,通过白苏之口告诉老夫人是谁害了她。
只可惜,她太急功近利,忘记了一些事。
更巧的是,她忘记的那些事,恰巧是流云比任何人都清楚的。
“林姨娘,你说夏姨娘的嫌疑最大是因为她有兰若草,可是如今我这儿也有这一味药,那是不是说明我也有嫌疑了呢?”流云说完,意有所指地扫了一圈在场众人,见大家各自低下了头仿佛不愿意搀和进这场纷争,她又低低地轻笑,这些人无一不是抱着看戏的心态来的,甚至暗暗希望林氏和夏氏能两败俱伤,那么便是他们趁虚而入的机会了。
只是,她怎么会让他们明哲保身呢?
“这……确实如此。”林氏点点头,望着流云的目光里倒是有了几分算计,她本想着以流云的性子怕是难成大器,因而才会娇宠着她让她挡在兰惜之前做替罪羔羊,然而如今看来这丫头果然是季家的孩子,既然是这样的话,也许流云能成为她的一枚有利的棋子。
兰惜扫过她娘明明灭灭的目光便能大抵猜到几分她的心思,她忍不住握紧了拳头,眼底闪过狠厉,她早就知道她娘不过是将她当成棋子,她们虽然是亲生母女,说到底却不过是互利互惠的关系。
她其实很羡慕三妹瑾涵,虽然夏姨娘身子不好,但是对自己女儿却事事上心,她记得有一次瑾涵受凉发热,夏姨娘便陪在她床边整整一夜,她远远地立在湖对岸看着这一幕母女情深,只觉一阵讽刺,她从小被悉心培养,对她娘的记忆只有严厉二字。
小时候为了得到她娘一句夸奖,她可以整夜整夜地弹琴练习,手指磨破渗血,她娘却连眉头都不皱一下,仿佛她根本就不是她亲生的。长大以后她才明白,自己不过是她娘邀宠的棋子之一,也是她手里最大的筹码,她为她筹谋为她铺路,终究不过是为了她自己而已。
从那时起,兰惜就明白这辈子她能依靠的,只有她自己。
“二妹最是蕙质兰心,平日里爹总是说兰惜最像爹,这件事兰惜妹妹怎么看呢?”流云把玩着手腕上的石榴石,这串珠子不值钱,但是颜色却极是清亮,因而她也特别喜欢。
兰惜缓缓抬起头,羞涩一笑,完全就是一派大家闺秀的做派,声音轻轻浅浅,让人甚为舒服,“长姐这话可就让妹妹无地自容了,爹爹最心疼的可一直都是长姐呢。再说这些个事,有长辈们在,兰惜这个晚辈就不指手画脚的了。”
这话听着温润顺和,实则却在暗指流云逾距,不该插手府里的事务。
“兰惜妹妹这话可就不对了,我们都是沐府的主子,如今爹爹外出未归,祖母又昏迷不醒,这个时候我们这些个主子若是不站出来,到时候传扬出去,人家岂不是当我们沐府没有主子了么?”流云挑眉,言辞严厉,颇有几分长姐的风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