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老爷,小彤素来乖巧懂事,若非大小姐一口咬定是她,妾身也是不愿意相信的。”林氏叹了一口气,颇为感慨,“老爷还记得当年小彤十岁的时候,兰惜从假山上摔下来,她为了护着兰惜,不惜让自己成为肉垫才使得兰惜毫发未伤,可是她自己却在床上躺了一个多月,这么乖巧的孩子,妾身是真的不愿意相信她会谋害大小姐的。”
这番话说得极有技巧,让人分辨不出她到底是帮的小彤还是流云。
“流云,你怎么看?”沐老爷最终还是将目光投到了流云身上,见她半垂着头的样子竟是微微怔住,这般淡漠疏离的样子像极了过世的妻子,那个出自名门大大家闺秀,也总是这般游离于尘世之外的淡然。
“爹,这件事不是交给兰惜处理了么,怎么又来问我了?”流云两手一摊,一副甩手掌柜的样子,旋即又瞥向兰惜,“若是妹妹处理不来这件事,怎么不早点说,现在好了,弄出人命了,这算是什么事儿啊?后日祖母就要回来了,要是知道你院子里死了人,必然是要不高兴的,你还是早些回去把事情处理了吧,别在这儿多说了。”
被流云这么一说,兰惜抿紧了唇说不出话来,本想因了这个由头拉流云下水,没想到竟然被她甩得一干二净,她握了握拳,敛了眉眼乖顺道,“是兰惜愚钝,还请长姐指点一二。”
“妹妹说笑了吧,谁不知道我们沐府的二小姐才情过人,可是临阳城的第一才女呢,若是妹妹都解决不了的事,我这个才疏学浅的大小姐又能指点什么呢?”这样酸味十足的话从前流云经常说,只是这一次她却像个高高在上的大小姐俯视着兰惜,带着浓浓的嘲笑和不屑,没有半点自卑和抱怨,反而透着十足的尊贵大气。
“长姐……说的这是什么话……”兰惜讪笑。
“再说了,妹妹若是真的处理不了就该问问林姨娘才是,姨娘掌管沐府多年,对于这些事的处理自然驾轻就熟,妹妹不问姨娘反倒来问我,可真是问错了人了。”流云笑了笑,眼底闪着天真,让人看不出她是真心还是故意。
林氏微微蹙眉,转头打量着流云,见她眉宇间的神色一如从前那般高傲,这才放下心来。
“大小姐这话就说的不对了,二小姐冰雪聪明,之前府里的下人闹事不也是二小姐出面解决的么,这次区区一个小彤怎么会处理不好,怕是二小姐有意护短,才会甩手说处理不了吧。”柳氏咯咯一笑,一脸的直率,整个沐府大概也只有这么个侍妾敢直言不讳,沐老爷也向来听之任之,倒也不是他有多宠着柳氏,而是偌大的沐府中需要一个这样敢说真话敢说直话的人。
“原来如此,倒是我误会妹妹了,原来妹妹不是处理不了,是不想处理。”流云一个挑眉,继续说道,“早些告诉我不就好了,也省得绕了这么大的圈子,若是小彤真的出了事,祖母怪罪下来,我们谁都担当不了呢。”
兰惜正要开口反驳,沐老爷才终于大掌一挥,“好了,都别说了,这件事到此为止,小彤若是没事,打发了去别院,不要再留在府里,多生事端。”
“爹……”这话不是摆明了他还是相信流云,要责罚小彤么,兰惜不依。
不过很显然,林氏跟了沐青扬这么多年,比兰惜对她爹的了解要多得多,这个时候她并没有帮着兰惜,反而朝着女儿摇摇头,旋即勾着沐老爷,“老爷的安排是最稳妥的了,就这么办吧。”
流云朝着兰惜笑了笑,带着十足的得意之色,让兰惜恨得牙痒痒的。
“你去陪着兰惜把这件事处理一下,不要留下后患。”沐青扬抽回手,淡漠地甩下一句话,走到夏氏身侧,“陪你回去吧,风大了。”
一群看戏的人四散开去,只留下林氏和兰惜两人。
“你到底在搞什么鬼?小彤的事不是让你赶紧处理掉么,怎么还闹得这么大?”林氏私下里很少用这样的语气和兰惜说话,虽然表面上她对兰惜总是特别严厉,但是实际上她是很以这个女儿为骄傲的。
“偷鸡不着蚀把米。”兰惜哼哼两声,也不愿意多说。
“赶紧回去处理掉,赶紧把那丫头送走。”说完,林氏头也不回地走开了。
兰惜抿唇看着林氏离开的背影,她当然知道她娘在生什么气,自小她就被教育要成为临阳城的第一才女,因为只有这样她娘才能在沐府抬头挺胸地掌权,她娘心心念念地要为她寻一门达官贵人的亲事并不是为了她着想,而是因为这样她便能靠着女儿的婚事而被扶正。
当然,更重要的是她这个女儿不过是弘景的踏脚石,她娘要借助她的婚事来让自己扶正,让弘景成为嫡子,这样才能同雨宸争一争沐老爷的财产。或者在林氏的眼中,雨宸这个尚未束发的少年不值一提,不过是个深居简出的嫡少爷,压根就什么都不懂,从他手里夺得家产,易如反掌。
其实这些,兰惜心知肚明,虽有几分怨恨自己被作为棋子,但是她更明白,只有她娘成了正室,她才能成为嫡女。
因此,在这之前,她愿意忍耐。
【作者题外话】:某夕各种求支持,收藏评论滚滚来吧,嘻嘻……
第十九章 看透大局
隔天,小彤就被送去了别院,怕是再也回不来了,沐府中没有人再提起过这个人,就好像她从未存在过一样。
所有人都忙碌了起来,老夫人就要回来了,她才是沐府真正的主子,虽然常年不在府里,但是在府里的威望一如既往,从未改变。
说起来这个沐老夫人也是个奇女子,早年丧夫,一个孤寡女子拉扯着儿子长大,硬是将差点垮了的沐氏家业重新整顿起来,后来更是经营地有声有色,谁人不知沐老夫人的精明出色,后来沐青扬长大后她才将家业交到儿子手中,去了祥云寺长住,说是年纪大了喜欢清静。
她极少回沐府,除了几年前沐青扬的正妻季氏过世,她回来了一次之外,其余时间都是沐府中人去寺里探望她,她虽然极少回府,对府里的大小事务还是耳聪目明的,像是之前兰惜在书院的院试里拔得头筹,老夫人便命人给她制了新衣,以示嘉奖。
这日老夫人回府,大家早早地梳妆打扮起来,务必给老夫人一个最好的印象。
流云倒也不马虎,让人将兰惜送来的碧色新衣拿来换上,如墨般的长发随意的垂荡在胸前,用一根青色的丝带缠绕在发间,黑发如云,青丝带穿插在其间倒是配极了她的气质,略施粉黛便让原本殊璃清丽的脸蛋褪怯了那稚嫩的青涩显现出了丝丝妩媚,略有几分淡漠,未显清冷,倒是增添了几分尊贵。
“走吧,去雨宸那儿看看他好了没。”说话间,流云已经起身往外走,晚清只能紧跟其后。
两人经过花园,流云突然停下了脚步,偏头望着园中的芍药,不知在寻思什么。
“老夫人喜欢芍药,二夫人便让人在园子里种满了芍药。”晚清解释完又问道,“是有什么不对么?”
“芍药犹绰约也,美好貌。听闻从前祖母定情时便是以芍药相赠,以表结亲之情。”曾经也有一个人赠了芍药于她,说是她如芍药般艳丽动人,她也傻傻地信了,从此之后便一样爱上了芍药,一爱便是四年。
“确实是呢。”晚清点点头,小心翼翼地望着流云,总觉得她好像突然抽离开来,明明近在咫尺,却仿佛遥在天际。
“可是,芍药也叫离草,别离之花啊。”她一直不懂,为什么一种花既能代表感情的美好,又能代表了惜别之意?
说到这里,晚清才品出一点意思,只见她凑近了流云,戏谑道,“原来我们家小姐是思嫁了。”
“胡说什么呢?”
“芍药纷育蕾,暖风急做媒。花仙欲出阁,不知嫁与谁。”晚清吟出一首诗,双眸流光闪现,“小姐还不是思嫁了么?”
“……”
有一个懂得诗词的侍女就是这点不好,尤其是这个侍女还敏感地要命。
“别胡说八道,要是被人听到,又是麻烦事。”流云正色,看着晚清,“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是这些话我也只说一次,我没有想嫁给沈逸,沈府和沐府有婚约,却未必必须是我出嫁,懂么?”
这话,倒是让晚清不明白了,她皱紧了眉头,“奴婢不懂,沈公子玉树临风,才高八斗,日后必定官运亨通,临阳城的女子无不想嫁给沈公子的,怎么到了小姐这儿,倒像是对这位沈公子倒像是避之不及了?”
流云本也不想和晚清说这些,但是她仔细想了想,若是自己院子的人都一口认定嫁给沈逸的会是她的话,到时候麻烦的绝对是她,她的目的很简单,她不会嫁给沈逸,这个男子心思太过深沉,城府极深,她甚至到死都不知道他的心思,如今重活一次,她怎么可能再栽一次在他的手上。
“沈府如今有了沈逸这个状元郎,又颇得皇上赏识,日后必定飞黄腾达,可是为什么他们还拘泥于一个从前的约定而要与我们沐府联姻,你真的以为只是因为信守承诺么?再者,我不过是有一个嫡女的名头,但是我爹心中真正能为沐府赢得利益的女子却是兰惜,让我这个什么都不懂只懂得玩耍胡闹的嫡女嫁去沈府惹事,还不如让兰惜这个聪慧过人又深懂人心的庶女嫁过去。”流云摘下一朵芍药,拿在手中把玩,神情似笑非笑,“我爹可是商场的老狐狸,这笔账他算得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