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玲珑锁心/与狼共枕,画白桑 出版完结+番外 (闫灵)


  他的确是个铁石心肠的家伙。
  当我推寝卧的门时,厅里只剩明亮的灯,静默的他。
  “为什么不让她知道自己有多幸运?”那个女人至少得到了他的安置,一块叫做皖东的封地,如果他真绝情,敬王不可能在这么敏感的时候得到封地。
  “何来的幸运?”他似乎对我的话颇有兴趣。
  “一朝天子一朝臣,来了新主子,下面的奴才自然要换新的,有了新太子,那老皇帝肯定会把儿子降不了的老家伙一一杀掉,否则怎么知道他们会不会对新主子忠心?说走得早的,才有命。”挑了他右手边的位子坐下。
  “变聪明了。”
  哼笑,“不是聪明,是看明白了。”转身对他,“那个在背后操纵你的人找到了么?”太子之位已成,他应该也有结果了。
  “不是都已经看明白了?”
  “……真得……是他?”这些日子无事可做,我是想到了一个人……
  微微点头。
  “他这么对你,为什么?”
  冷笑,“在他那盘棋局里,白子太多,想要灭之,要用黑子冲锋陷阵,我正合适。”他就是那人手里的黑子。
  而那人便是当今那个病歪歪,看似无用的皇帝——一个在棋盘里几乎被忘记的人物,却是他在控制全局。
  面对薄弱的子息和自己病弱的身体,他想撑住魏家的天下,就要寻一个新生势力来帮他对付那些根深蒂固的老臣,李卒——一个被灭族的旧臣之子,一个真正的孤儿,同时也是一个有潜力的年轻人,正是那个最好的人选。
  在各种势力的博弈下,他悄然将这个年轻人推上冲锋的最前端,让他冲锋陷阵,建立自己的功勋,为他的儿子逐一扫去旧贵族的势力,同时,却也通过各种方式防止他的势力不受控制,其中之一便是在他身边布下足够多的杀手和细作。
  不凑巧,我便是这些人中的一个。
  “如今他立了太子,你这颗黑子是不是也该被弃了?”那病皇帝既然能把事情做得这么精绝,也定不会放过他。
  “都死了,他的天下谁来照看?在没找到接替人的情况下,他不会轻易弃用一颗这么好的棋子,他舍不得。”浅笑,“陪我去外面走走。”
  王府里很安静。
  因为是新年,走廊上挂满灯笼,穿行期间,灯影摇曳,犹如幻境。
  “算来算去,怎么也没算到我们幻谷的身份如此高贵。”一声轻叹,真没想到自己居然是皇帝手里的杀人刀,“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怀疑到他的?”问他。
  “在月革城。”他也不再瞒我。
  月革城?那么早?“大祭司对我施了幻术之后?我说了什么让你起疑的话?”
  “也不算,只是觉得幻谷的选材方式和御林军的很相似。”
  “所以你那时就开始调查?”
  “我什么也没做,一盘布局缜密的棋,不能随意破坏,否则再想找他的棋路便不会那么容易。”
  “所以你就让他把棋下完?”真是好耐性。
  他笑一下,“不让他把这盘棋下完,我怎么有机会跟他继续下一盘?”
  “你们的世界真奇怪,不像我们,手起刀落,干脆利索。”
  两人并行进后花园,但见四处枯木黄草,只有一树红梅刚刚绽放——
  “阿梓她……”我最想知道的始终还是这件事。
  “你不觉得,见不到她,也许对她更好?”他站在梅树下,伸手捻一片梅瓣,细细端详着。
  “……”我明白他的意思,如果老妖婆还想用阿梓来威胁我,绝对会留着她的性命,“你是不知道那里的惩罚有多重……”
  “事情没有结果之前,一定不能让自己觉得会输。”伸手将梅瓣贴在我的额心,“你该沾一点颜色。”注视着我的脸,“好看。”
  不喜欢他的神情,视线从他的眸中调开……
  又下雪了。
  一片、两片……无数片,草亭四面像挂了一层白纱……
  原来他是爱喝茶的,只不过要他自己泡的。那个雪夜,在后花园的草亭里,他教了我怎样才叫泡茶,也教了我什么叫做等待时机。
  我心里很清楚,这个人不是个值得信任的人,可是值得与信任有时候却连不到一块儿去。
  “若有一天我真能取走你一样东西,会是这双手。”趴在石桌上,细数着他掌心的纹路。
  “我以为会是——别的东西。”他微微一使力,将我的手合进他的掌心。
  我没问那“别的东西”是什么,只道:“有你这双手,进阿鼻地狱都不必怕。”他的手是最好的杀人工具。
  他没再接我的话,只是攥住我的手一道在桌上写下几个字:道无乾坤,道有乾坤,既来之,必取之。
  对我来说,这十四个字太深,看不明白,不过既然能让他有感而发,定然是与他的宏图有关。
  他是以报私仇为目的才回的魏国,想不到如今私仇未报,到是先成就了一番事业,男人——大抵都逃不过脚下的这片山河桎梏吧?
  咯吱——咯吱——
  草亭外有轻微的踩雪声响。
  以为是家奴来送茶水,却见灰影在他身后现身,显然来得不是熟人——
  不过既有这么大的脚步声,对方定不是来偷袭的,因为以偷袭来说,他(她)的脚步声太大了。
  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一抹白影儿渐渐在飞扬的雪花中显露外形——体态纤细,看上去是个女人,裹一条月白的长斗篷,斗篷帽一直盖到下颌,看不到面貌。虽如此,我却没来由的觉得她哪里熟悉。
  只见她缓缓抬手,慢慢拉下头上的斗篷帽……
  在看到她的面貌后,我彻底僵直——因为没准备会看到这么一张脸……视线微有些氤氲,却不愿转开……
  “你长大了。”当熟悉的声音乍现,我再也忍不住,眼睛一阵酸胀,心里却不得不作动手的打算,因为阿罗已经死了,任何人都不许易容成她的样子。
  “是我。”缓缓走上前来,抬手,为我擦去眼角的氤氲……“傻丫头,不是给我吃过很多你的‘醒罗丹’?怎么还会用毒来试我的真假?”她的声音永远清透理智,不带任何腔调——
  的确,醒罗丹是为了阿罗而配,当年,我费尽心思,走遍北地南疆,花尽力气,就是想帮阿罗续命。
  我的眼睛和耳朵都在承认眼前这个人是真的,但理智不行——
  阿罗的功夫是我们之中最优秀的,各项杀人技,她都能将其练到极致,但她最喜欢的还是拆骨,人在她面前就像一副白骨,端看她是想目标即死,还是慢慢被折磨——
  此刻,她就在我施用幻术之前抢先一步捏住我的颈椎,只消她手指一捏,我立时便会毙命——
  “你知道我向来不喜欢说太多话,先到一边等,我有话要跟你身后这个人说。”她缓缓收回手,低道。
  我看一眼身后仍端坐泰然的李卒,退开身——
  “秦王?”阿罗面无表情,“相信你现在已经猜到幻谷的主人是谁,而我今晚来,就是想告诉王爷,关于太子殿下今后的一切起居和保障,不必再劳烦王爷费心。”说罢微微低眉,以示敬意。
  与他的话说罢,这才回过身看向我,“我已经见过阿梓。”
  我无话可说,因为不知她是真是假,即便她的一切都跟阿罗一样。
  “等到该回来的时候,我会接你回来。”抬手,将我鬓旁的碎发拢到耳后。随即便拉回斗篷帽,头也不回的没入大雪……像一场海市。
  她没死?还是死而复生?亦或别的什么。
  她是我最重要的人,如果说人非要有父母才能入世的话,我想她对我来说便是那种人物。
  谁会认为父母死而复生不是好事呢?绝对是好事,但——我却觉得不是好事。
  人总是会在找不到东西依靠时,选择歧途,像我,一直靠着替阿罗寻家活到今天,突然间,这依靠没了,也没人打算来拉我,连阿罗也不,所以我便就近拽住身边这个男人。
  我一定要撑到大雾散去,看看我的生活里到底有多少秘密。
  与我的迷惘相比,李卒显得精神大好,无论何种的冲锋陷阵,都让他不知疲倦。
  那个病皇帝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所以他杀人的速度一天快过一天,有明杀的,也有暗杀的,若都堆到护城河里,定然尸骨漫溢,而他却不必因此背上滥杀的罪名,因为还有李卒。
  谁会相信一个历来病弱无能的皇帝会突然间奋发图强?显然李卒更具有一手遮天的本事——从眼下来说。
  太尉年老,被迫卸甲;岳王削职,在城外反省思过;赵玉到南疆破敌;仲更,去皖东替敬王建府,四派皆灭,只剩李卒一派。
  合该是他最辉煌的时候——
  女人出了名,多半会被j□j之名傍身,男人出了名,却是金银和女人。
  论权势、论功勋、论形貌,李卒的秦王府绝对需要三妻四妾来填充,所以他成了京城名媛的众矢之的。
  既不能挥刀砍尽桃花,他便只好把院中唯一的我推出来示人——
  白桑,继侍妾杜幺之后,秦王的新宠,貌华体盈,玫颜丽色,可惜又是个风尘女子,风尘女子不算人,所以世人看不在眼里,仍旧烦着他,烦到他搬进了别院,以免被这些腌臜事影响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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