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夜眯起双眼看着他缓缓走来,双目淡淡地扫过宁曦的尸身,目光空灵,看不出任何情绪。
“云眠,连你也觉得曦儿死了?”宁夜蹙眉望着他。
“事实摆在面前,殿下何必自欺欺人。”苏思毓语气凉凉,“谋逆弑君是要处以极刑的,与其如此,不若服毒自尽来得痛快。”
宁夜双眉蹙得更紧:“云眠的意思,难道是我逼死了曦儿?”
苏思毓平静苍白的脸上浮现出点点苍凉的笑意:“四殿下即已驾薨,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让四殿下安静地上路罢。”
言毕,苏思毓甚至不再回头地拂袖离去。
天牢里蓦地清冷下来,宁夜亦慢慢地平静下来。
“殿下,四公主的尸首怎么处理?牢里潮湿,不能久放。”不知哪个大胆的臣子上前问道。
宁夜似是疲倦了,揉了揉额角道:“先搬回公主府罢。”
便有几个狱卒上前,将宁曦的尸首用席子垫好,面上盖了一层白布,小心地抬出天牢。
公主待罪之身,纵然已经服毒自尽抬回公主府,却不许府上人哭悼守灵。奴才丫鬟只能站在远处小声啜泣,默默流泪,不敢明目张胆的大哭。
众人之中,惟独珠儿冲上来抱着灵柩哭得悲天抢地,声如雷鸣地嚎叫道:“公主!公主怎么能丢下珠儿走了!珠儿不要一个人!”
几个侍卫七手八脚地挟制住珠儿,抱腿的抱腿,拉胳膊的拉胳膊,珠儿却像一尊大鼎般抬都抬不走。
“你们都下去罢。”
忽然,不远处一个蓝色的身影缓缓走来道。
“苏大人!”看见苏思毓,众人不知是惊是喜。
却是珠儿踹开了抱在腿上的侍卫,冲到苏思毓面前声泪俱下地道:“苏大人,你快救救公主,公主不会死的,一定是弄错了。”
“我知道了。”苏思毓温和地道,“你们都先下去罢,我想同公主最后说几句话。”
侍卫有些迟疑地看着他,毕竟他们是奉了三殿下的命令在此处看守公主尸身,若是出了什么差池,便是脑袋搬家的事。
“怎么?你们不是宗正府的人么?”苏思毓横眉冷声道,“连我的话都不听了?”
“小的不敢!”侍卫闻声,连忙赔罪,匆匆地下去了。
“珠儿,你也下去罢。”苏思毓看了看一旁还在流泪的珠儿道。
珠儿抬起挂满泪痕的脸看着苏思毓认真的神色,便未多言,也跟着下去了。
寂静的灵堂里只剩下一口漆黑的灵柩,和一身蓝衣的苏思毓。
他缓缓地走到灵柩旁,里面躺着一身白衣白裙的宁曦,双目轻阖,神色安谧,嘴角微微弯起似是含着一抹笑意。
宁夜说的不错,她的确不像是死了,看上去,她只是在安稳地入睡,仿佛还在做着美梦。
只是没有了呼吸没有了心跳。
“我知道你信不过宁夜。”苏思毓徐徐开口,声音淡淡,“现在他不在了,你不要怕,这里没有别人,只有我。”
“我知道,你没有死。”他脸上露出一丝温柔而坚定的笑意,仿佛料定了面前的宁曦只是在沉睡。
“现在没有别人,你放心地起来。”温和清澄的双眸中仿佛荡漾着细碎的花影,他握住宁曦冰冷的手道,“你起来,我带你走,随便去哪里都可以。我保证再也不骗你,再也不对你隐瞒我的心意。宁曦,我喜欢你,真的喜欢你……”
但无论他说了多少遍喜欢,灵柩中的宁曦依旧纹丝不动。
清澄的双眸一瞬黯然。
他缓缓地松开了她的手,苍凉地一笑:“我知道了,你也信不过我是不是?”
他慢慢地直起身子:“那我也走了。你不要怕,我不会再来了。”
他说着转过身子,缓缓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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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公主出殡。
天下了一场的大雨。瓢泼大雨之中,公主灵柩抬出公主府,一路送往城外皇陵。
按理,罪公主无法葬于皇陵,但新帝念在过往的兄妹之情,加之公主服罪自尽的缘由,准许以公主之礼厚葬入皇陵。
白衣男子撑着纸伞,雨滴从伞沿滑下,溅落在他的肩膀上,仿佛绽开一朵清莲。
“我以为,你会救她。”站在他面前的蓝衣男子转过身来,密集的雨帘中看不到他的表情,“你明明都知道,为什么,为什么不告诉她?”
“我知道,又如何?”他缓缓开口,声音淡漠。
“她,从不信我。”
滂沱的大雨,淅沥的雨声。
大雨倾盆,终于冲淡了棺上的血痕。
漠然地看着倒在地上,被众人包围的蓝衣男子,他手握着纸伞,撑开一片雨帘,转身从容地离开。
大雨依旧滂沱,雨中一池莲花傲然盛放。
纵然无法改变结局。可他依旧,掌握全局。
纵览大局,却别无他求,唯独只有她,他志在必得。
☆、梦醒
我睡得很沉,仿佛做了一个冗长的梦。
过往的十八年就在这个冗长的梦境里突然中止。
我被一路的颠簸弄醒。睁开双眼,发现自己在一辆马车里,透过车窗的帘子,能看到外头朦胧的月色。
浑身无力,只能勉强睁开眼睛,车里晃晃荡荡,月影也跟着晃晃荡荡,看的我头晕,连忙将目光移开。
一片清寒的月色下,静静地坐着一个白衣男子,似乎是感觉到我的动静,缓缓睁开一双寒星似的双眸,望见我醒来,淡淡地道:“嗯?醒了?”
我突然头更昏了。
我记得自己是吃了死药,万万没可能现在还活着,还有呼吸,还能听见别人说话。
种种迹象表明,我还活着,根本没死。
忽然感觉到满心悲凉,我弓起身子,缓缓地走向车门。
似是没料到我醒过来的第一个举动会是这样,身后的白衣男子微微诧异道:“你要做什么?”
我扭过头悲愤地道:“别说是你救了我,我可能会一时想不通再去死一次。”
听我这么一说,他面上又恢复了从容,淡淡道:“不是我救的你……”
语顿,微微漾起笑意:“还能有谁?”
“……”
我义无反顾地推开了车门。忽然一阵狂风四作,车两旁的树丛迅速掠过。这辆马车的速度极快,如果贸然跳车,非死即残。
本以为已经经历过一次死亡,我断然不会再怕死第二次,但是被冷风吹过之后,稍稍发热的脑子也冷静了下来,我往后退了退,重新关上了车门。
身后的人依旧纹丝不动,从容地望着我。
我慢慢地爬回去坐好,正了正神色:“所以,我现在算是死了没有?”
他平静地答道:“现在都城外三里的皇陵里,葬着四公主的陵寝。”
四公主死了,可是我还活着。
脑子里飞速地回忆自尽前的种种和我服毒时的经过,当下便了然了:“我服下的死药,其实是诈死药?”
“是。”他颔了颔首。
我忽然觉得心口一紧。
恍惚记得那时我心灰意冷,万念俱灰之时发现身上有一枚死药。乃是莲真曾经给我的,那时只是觉得讽刺,到当初莲真给我死药之时我只当儿戏,未料到这会成为我最终的绝路。
谁想到他给我的,竟是诈死药。
我道:“原来你只是人离开了都城,仍然在我身边安插了眼线。”
“是。”他供认不讳。
我挑起双眉:“你早就料到我会有今日?”
“是。”他垂下眼帘。
果然,果然……
我冷声道:“莲真,我果然还是小瞧了你。”
他默然不语。
细细回想过去种种,莲真告诉我不要让皇兄娶仪巽,不要嫁给苏卿史之时,他已经知道了苏思毓同宁夜的算计。可是……他是怎么知道的?
我忍不住问道:“你是如何发现苏卿史同皇兄的关系?”
他垂着眼帘,淡淡道:“那枚玉佩。”
“那日看到你腰上系着的玉佩,苏卿史无意中流露出似曾相识的神情。但那枚玉佩并不是你的,我便存了疑心。其后你玉佩被盗,我找了一枚相似的玉佩作以试探。他的反应果真出卖了他自己。”
“那枚玉佩虽然不是你的,但是做工极为精致,用料上等,必是宫中之物。我便对苏卿史起了疑心。派人费心思去做了一番调查,更加证实了我心中的猜测。”
听他如此说着,我有些哑然。
我自是知道莲真的城府,未想到他心思缜密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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