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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春宫乱 [银推] (繁华歌尽)


  她深吸了气儿,径直抽了一根,双手托于明悔大师。
  初时,明悔大师只定睛瞧着,忽而一声长叹,似笑非笑,苏嫣见状不解,胸中暗暗打鼓,便问,“此签何解?可是不吉?”
  
  那明悔这才将那乌木签子握于掌中,仔细流连,便道,“记不清有多少年了,这支凤鸣岐山,很久不曾被抽出,今日竟由你一手选中,当是佛缘至此啊。”
  苏嫣只见木签上四个篆体小字,好似被针尖儿生生刺了一下子,她便将仔细生辰八字报上,明悔掐指算了许久,才悠悠开口,“你生于至阴之时,至阳之辰,皆是胜极必反,若男子得此签,必有四海称臣,平定天下之功。”
  “若是女子,又当如何?”苏嫣稳住心神,极力保持着语调平稳。
  明悔顿了顿,道,“若是女子,则会有红颜惑主,祸水殃国之乱。”
  
  苏嫣身子猛地一倾,双手撑在蒲团上,教那毛刺儿扎了手,遂又抽回手去。
  明悔大师便又闭目捻珠,苏嫣将那乌木签字婆娑了几回,只觉心头忽明忽暗,这一支绝非吉签,却不知将来如何应验。
  她静静跪坐了片刻,遂还签归匣,理衣起身,“人各有异,天命无常,自是不能尽信,仍要多谢大师劝诫。”
  宝殿空灵,梵音断续,似要将人一生的命数看到尽头。
  
  明悔大师的声音穿透木壁,“最近一回,得签之人是位少年,如今匆匆数载而过,他已登临帝位,正是当今宣德武皇帝。”
  苏嫣回头,却见蒲团之上已空无一人,她抚了抚眉心,快步出殿,再不愿多多停留。
  
  不知觉在里头呆了许久,此时殿外皆是重兵把守,却不见林清清和兰若。
  苏嫣知应是贵客将至,她便急着跑到侧殿寻人,折回去,那欢喜佛前哪里还有人影子?
  便在当下,忽而闻得身后有脚步声微微响起,她遂下意识地回头,正午日光刺目,覆下大片阴影儿,打阴影里头,缓缓踱出一人。
  
  他弯腰将地上那颗明月耳珰拾起了,徐徐起身儿,此刻的苏嫣,却如石化一般,立在当下,丝毫动弹不得。
  目光落在那熟悉的玉容之上,久久无法移开。
  玄赤二色蟠龙锦袍,暗底流花,九龙戏珠琉璃玉冠束发,除了当今天子,世间再无第二。
  古朴的殿门高宏,段昭凌本是不经意间踏入,不想竟仍有人在此,遂止住步子,负手而立,垂眸赏着手中那颗莹玉,色泽湿润。
  
  殿中气息凝滞一般,静地教人心慌。
  苏嫣强抑住内心汹涌,尝试了几回,无法说出一个字儿来,只余娇唇微微开合了几下子。
  段昭凌缓缓抬头,一双凤目朝她扫了过来,仿佛才注意到她的存在了。
  那目光锐利如锋,却又淡薄无痕,最终定在苏嫣脸容上,毫不避忌地打量着眼前的女子。
  殿内只余他们二人,苏嫣只觉胸中万水千山,情思不辨悲喜,垂首立在原处儿,不进亦不退。
  
  那张鬓角分明的脸庞仍是如从前般俊美,却添了分冷厉,不似对她那般温柔。
  三分俊秀,七分霸气,他便是一字不言,亦可教人逼仄到无法喘息。
  相持片刻,段昭凌显然未曾料到,区区一个小女子,竟有同他执面的气度,遂不禁多瞧上一眼,这才发觉,她朱唇玉面,一袭淡绯色尽显娇俏,果然非寻常之姿。
  这边厢,苏嫣明知故人在前,却不可相认,如今她换了头面,早已不是当初独宠六宫的蓉妃了。
  她打定主意,将帕子折在手里,抬眸将他望了一眼,又娇微微地垂下来,道,“可否将我的耳珰归还?”
  
  段昭凌见她神色娇俏,又并不显怯懦,不禁多了一抹玩味儿的意兴,将原本伸出的手掌一收,薄唇微微勾起,道,“这只耳珰落在地上,如何说是你的?”
  “即是落在地上,又如何说不是我的了?”苏嫣听他这样一问,便将小脸儿一扬,辩解道。
  她与段昭凌相处八年,自然少了旁人那份生疏,可从容应对,只装作并未认出天子。
  “你究竟还,还是不还?”苏嫣两颊绯了红,这会子似有些嗔怨。
  
  两人相去不过数步,瞧在他眼里,又是另一番韵致,少女腮带桃花,尤其是那一双明眸,媚色流转,灵气逼人。
  饶是段昭凌阅女无数,内宠颇多,亦为所动,这女子便是放于六宫之中,也当得起殊色二字了。
  且她言语俏皮,娇态可掬,与那些趋炎奉承之流,又大不相同了。
  他仍是将那枚耳珰捻了捻,似淡淡笑了。
  
  王忠明携一众侍者打门外进入,正欲叩拜,却见段昭凌广袖一挥,遂忙地皆止步,略一摆头,便又齐齐退出。
  今日之机,实乃天助,她必要教他一见难忘,却又欲罢不能才是。
  趁他开口之前,苏嫣便道,“明月耳珰不能成双,我便是留得一只,也无趣得紧了。”她利落地拆下另一只,轻轻放于段昭凌手中。
  他不曾料到这女子会有此举,未回过神儿来,苏嫣便已提了裙裾跑开,站在廊下回眸巧笑,半撅起小嘴儿,“可你堂堂男子汉,却欺我小女子,也不嫌害羞的。”
  
  说罢,不等他回话,便如雏燕似的逃开了,再没回头,留给他几丝未完的兴味。
  段昭凌摩挲着掌中玉石,又望了望消失在大门外的窈窕身影,好一阵子沉默。
  这一双明月耳珰,与他七年前赠予唐婉若的那对儿,丝毫不差。
  王忠明见状这才缓缓跟来,跪拜道,“皇上万福,吉时已到,可行祭祀之礼。”
  段昭凌将耳珰收于袖中,面沉似水,凤目微挑,“即刻便去查问,方才是哪家女眷在偏殿祈福。”
  
  王忠明怎能不明白圣上心思,眼活道,“老臣进来时,见抚远大将军的车马停在观外,方才那位小姐,便是往那车中去了。”
  “姚祁峰京中家眷几何?”段昭凌暗自点头。
  王忠明便答,“京中女眷,只有一位内侄女儿,年方十六,闺名姚夕岚。”
  段昭凌这才敛起眸色,下旨行礼,宫人纷纷入殿,一场皇家祭祀盛大开场。
  
  苏嫣一步未停,方小跑至大门外,却教卫兵拦了下来,“好大的胆子,胆敢惊扰圣驾!”
  “民女不是有意的。”苏嫣急着要走,那士兵却不愿放行,正值焦灼之时,但听身后有人道,“圣上正于殿内祭拜,放她出去。”
  苏嫣回头,眼前人软甲卫衣,乌纱冠发,姿态锐利如鹰。
  宁文远正各处巡视,恰巧遇见,那士兵见了他连忙行礼,“右使大人,这女子来路不明…”“放她出去,再有多言者,军法伺候。”
  
  宁文远扫过苏嫣,眸子里的温存一闪,复又冷傲如初,径直撩袍入殿。
  那卫兵只得应下,将她放行。
  苏嫣瞧着他背影出神儿,只觉得此刻的宁文远,周身肆意张扬的光华,如灼灼曜日,直刺人心。
  她出了观门,只见将军府的车子挨着苏府马车,不知作何。
  
  回头望了一眼,观门紧闭,禁卫森严。
  林清清打车内探头唤道,“你怎地去了这样久?方才道长驱逐闲杂人等,我们只得在外头等你的。”
  “我以为姐姐还在偏殿,不想却遇上了官兵,险些被扣押了,可吓死我了。”
  苏嫣佯作惊惧,林清清忙地掏了帕子替她拭汗,马车缓缓起始,她便问,“方才可是求了上签儿?”
  想起明悔大师的箴言,她遂道,“哪里是甚么上签儿,不过平平,那大师说了些无关紧要的,我这会子一慌,竟是尽数忘了,可不白来了一趟!”
  
  林清清笑着安抚了几句儿,将话题岔开了,问,“你出来时可曾见了那贵客?好大的阵仗了。”
  苏嫣附在她耳畔一笑,卖弄道,“天子出行,可不是千拥万喝的了?”
  果然,林清清忙地坐直了身子,脸色忽而又晕了红,掀了帘子回头望,“你说的可是真的?”
  “我出来时见那王忠明在内,便妄测所来之人,自是只有当今圣上了。”
  “那…皇上此刻便在观里了?”林清清声音渐渐弱了,苏嫣却笑道,“天子龙颜,岂是咱们这平头百姓就可轻易见到的?想来姐姐也不必心急,再过月余便到了选秀的日子,到时候皇上整日招见,便是不想见也得见了。”
  
  林清清嗔道,“就属你口没遮拦的,可不嫌害臊?再说,便是当真入宫,岂有不愿见皇上的道理。”
  “算我说错了话,姐姐别放在心上才是。”苏嫣偎向她撒了娇,两人便靠在一处儿,皆是累了半日,便闭目养神。
  先将苏嫣送回家中,告别时,林清清左右端详了片刻,道“嫣儿你的耳珰怎地不见了?”
  苏嫣扶了扶耳垂,道,“出门时还在的,想是落在太岳观里了。”
  “怪可惜的,你那对很是好看,我本想照着也做一对儿的,现下自是不能够了。”
  待送走了林清清,她便只身回房,掩了房门,独自歪在榻上定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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