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挽思绕过假山,本是叮咚的溪流被冰雪凝固,从小径而出还能感觉到冰冷的气息拂过脸颊,冷得刺骨。
王玉卿正跟自家妹妹说着什么,余光便看到一抹雪白的身影从菊园外走过,凝神一看陡然一愣,这精致的侧脸即便是惊鸿一瞥也不可能忘记,更何况是有数面之缘的‘熟人’。
王宝卿一见是她,脸上的哀伤和苦涩立马不见踪影,又恢复了人前那副贵妇人的模样,冷冷一笑:“姐姐,这就是我跟你说的那个丫头,看那模样就知道她娘是个了不得的,你现在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多年老往外跑了吧。”
王玉卿狐疑的看了她一眼,盯着边上盛放的大朵菊花若有所思,彼时在徐府,她是不可能听错的,明明是姓叶的啊,难不成是她胡编的,其实本姓是燕?
可她生母又是怎么回事,这镇南王府一门显赫,即便是碌碌无为的公子哥也可以锦衣玉食一辈子了,若她生母不是傻的肯定会紧咬着不放,何必去攀附那不起眼的二流徐府?
直觉告诉王玉卿这事有古怪,却不知道从何说起,看着旁边之人冰冷的脸到口的话就咽了下去,还是等她弄明白了事情原委再跟她说吧。
以叶挽思的敏锐怎么可能感觉不到不远处紧盯的视线,只一眼就足以让她看清那神似的面孔,终于可以解释为什么在看到王宝卿第一眼的时候那种古怪的感觉了。
本是美艳中透着良善,满是温和笑意的脸孔突然变成冰冷愤恨,那般相像却截然不同的表情怎么能不叫人怪异。
听说前任御史大夫有一双貌美如花的女儿,大女儿嫁给了现任的御史大夫,小女儿嫁给了如今的太子太傅燕绍,都是京中炙手可热的清贵之流,一时羡煞旁人,传为佳话。
想来就是这一朵姐妹花了,这人跟人的缘分真是极为微妙的。
灵玉惊讶的瞪大了眼睛,左右瞧了瞧,有些担忧的道:“小姐,是那个夫人吧?如今她看到了咱们可如何是好?”
叶挽思一路畅行无阻的走出了王府大门,门前的小厮一见是她立马恭敬的行礼,听着她在身后念叨,不由笑道:“在这显赫的高门说话本就要谨言慎行,如今无凭无据她是不会乱说的。”
灵玉拍拍胸口,一副后怕的表情:“那就好,我还怕她忍不住跟夫人说呢。”
当时在徐府的时候,也没有过多的对王玉卿隐瞒,灵玉一直跟在叶挽思身旁自然是知道她跟她说了什么的,就怕一朝这窗户纸被她捅破了,到时自家小姐又该何去何从。
叶挽思站在门前,等着凌霄的马车,希望他能看懂她的临时示意,他本就是从府中的护卫派调过去的,即便是有人起疑也查不到什么,在府中行走难免就有用得上的地方,没个光明正大的身份就怕哪天被征战沙场的老王爷识破把他当盗贼扔出去。
还未等待多久一辆华贵精致的马车远远驶来,华丽的明黄帐帘跃入眼中,那繁复的章纹缀镶着各色的宝石,粉润细腻的珍珠帘子相碰清脆作响,盖顶垂下的流苏微微摇摆,马车四角挂着精致小巧的宫灯,车厢处显眼的腾龙浮雕不刺眼,却很醒目。
叶挽思眯起潋滟的双眸,敢用这般耀眼的明黄除了皇帝跟太子外绝无他人,当今皇帝年迈自然不可能纡尊降贵驾临镇南王府,除了太子,不做他想,这般暗含张扬的威仪看来传闻的贤孝也不是完全是那么回事呢。
燕绍骨节修长的手掀开那珠玉明帘,一眼就看到门前站着的人儿,站在马车旁,他恭敬的朝马车内的人一行礼,儒雅道:“承蒙太子殿下宽厚让下官有幸与太子共乘一骑,下官在此谢过了。”
温和的声音紧随传来,道:“太傅客气了,你是本宫的老师,怎可向学生行礼,快快请起。”
阴暗的车厢看不清车内具体的情况,只隐隐有金贵的玉器闪烁着光芒,正中四平八稳的坐着一身暗服身姿修长的男子,男子双手拂膝,只看到白皙的手上通体碧绿的扳指和微微泛青的下巴。
叶挽思眨了眨眼睛,若是真的这般敬重怎么会任由他行了礼才说。
燕绍仿佛也是心知肚明,谦逊一笑,恭敬的立在车旁不再言语,恰到好处的表现出对太子的尊重,也表明了自己身为太子太傅应有的尊严。
太子远远的就从车内看到了站在门前的女子,身为一国太子该有的敏锐他一分也不少,近看才觉得女子容颜绝美,眼中不由闪过惊艳之色,据探子的消息来看这女子就是燕绍的女儿了,这姿色确实是不错。
“想来这就是太傅的爱女吧,真是姿色无双,本宫甚慰之。”太子定定的看着她,眸中极快的闪过一丝异色。
马车从偏门驶出,本是突然起意从正门走的不成想这么巧就能与他碰上,叶挽思正跟燕绍示意要出府一趟,陡然听他出声不由叹了口气,本以为能蒙混过关不行礼的,没想到这太子倒是眼尖。
“民女见过太子殿下。”
燕绍清晰的捕捉到她眼中的不耐,微微一笑,“禀太子,正是下官的爱女挽儿,年岁小不识礼数,还望殿下莫怪。”
太子优雅的摆了摆手,示意她起身,呵呵一笑:“倒是不曾听太傅说过,这般颜色该太傅藏着掖着。”
燕绍不经意的挡住他审视的视线,久浸官场的他怎么能感觉不出那眼神中的古怪气息,太子是尊贵但不是良人,他只想找一个会疼她爱她的人,而不是日日身处诡谲的后宫,争斗不休。
“太子说笑,是她爱玩,成日的不着家,这不,趁下官不在又想偷偷溜出去了,下官实在没有办法,成日想法子管束她就够让下官头疼不已的了。”燕绍抚额,恨恨的瞪了她一眼,神情无奈至极,又有被他识破的羞愧。
叶挽思眨了眨水光粼粼的眸子,俏皮的吐了吐舌头,娇声道:“爹爹,我去玩啦……”
说着便小跑着蹬蹬上了马车,马蹄一扬,嗖的跑了个没影。
太子被那速度惊得咋舌,这京中的女子哪一个不是言行有礼谈吐不凡,这如此跳脱的女子倒是第一次见,看着燕绍尴尬不已的垂了头,不由笑道:“年纪小,总归是好玩的,太傅不必过于担心。”
燕绍惶恐的躬着腰,竟似羞愧得抬不起头。
太子脑中再一次划过容颜绝美的女子,那俏皮的神色极为生动,倒是别有趣味,只是品行太跳脱,不由摇了摇头,极为威严的摆摆手,驾着华贵的马车调头往宫门驶去。
燕绍等马蹄声渐行渐远方缓缓的伸直了腰板,神情哪有半分的羞愧,他摇摇头,转身进了王府。
灵玉身姿僵硬的贴着车厢,大气不敢喘一声,“小姐,那居然是太子殿下……那岂不是日后的皇帝。”
叶挽思扫了她一眼,神色不明的道:“以后的事,谁知道……”
松了松了僵硬的骨头,灵玉捂着跳个不停的心脏,暗忖果然是尊贵的太子,只一眼就可以让人头皮发麻,听着这意有所指的话,不由惊疑道:“咦,难道还有另一个太子?”
“差不多吧……”
叶挽思不欲再说,据说是贤孝出名的太子那打量的视线莫名的就让她不悦,脑中不由浮现一道伟岸霸气的身影,同是太子,怎么感觉差这么多,怪不得北辽有越发强盛的苗头。
想起二人相处的种种,莫名的觉得双颊热烫,高声朝外面道:“在京中最繁华的街道停下。”
灵玉看着双颊酡红的叶挽思惊讶不已,暗暗将这一幕收在眼里,连忙低着头掰着手指数最近自家小姐见过的男子,想着哪一个最有可能让叶挽思春心萌动。
热闹的喧嚣渐渐传来,叶挽思掀起一角车帘,在各色的牌匾上梭巡着,她唇角微勾,在一家‘明月古斋’的古朴匾额上找到一抹微不可查的叶状浮雕,便吩咐凌霄在附近停下。
下了马车,叶挽思站在古斋门前细细打量,门店装修大气豪华,两根柱子分别用白玉精雕出栩栩如生的貔貅,玉为身,金箔为饰,在门前极为显眼,这般大手笔的两根玉柱可见身后的主子有多财大气粗。
叶挽思三人站在门前,锦衣玉服在这繁华的街道并不显眼,却依旧惹来不少人驻足观看,可见这明月古斋不是富贵之家连店门都是不敢进的。
她微微一笑,迈着优雅的步伐踏进了店门,门前的小厮早就在一旁看了她许久,此时见她目不斜视的走进来,不由双眼发亮,暗道这又是一个有钱人家的小姐,一边招呼人端茶服侍,乐呵呵的正要说什么,倏然伸出一双白皙的手,那掌中呈放着一只树叶状的玉佩,垂着华丽的璎珞。
那玉佩雕工细致,竟是一面碧玉一面黄金,小巧精致得很。
灵玉拿着叶挽思交给她的玉佩,对着面前目不转睛的小厮扬声道:“告诉你们掌柜,就说我家小姐到了。”
第七十二章 巨额欠债
小二回过神来,双眸闪过精光,点点头就朝后堂走去,在一处门外敲了敲,轻声道:“掌柜的,有位小姐拿着玉佩找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