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来就不认为承诺是口头上说说的事情,他既然认定了叶挽思是他的妻子,他自然会将承诺放在心里,照着心的意愿用时间来履行诺言,只要是真心相爱的人,眼里除了对方自然任何人都难以入眼,这样浅显的道理,如果对方不懂,他也不会费心的解释,没有这个义务,他也不愿将这种甜蜜的感觉跟对方分享。
他嗤笑一声,缓缓离去,华丽的紫袍划过优美的弧度,燕绍有些出神的站在原地,夏侯朝的言辞尽管霸道犀利,但是不可否认他说的确实是事实,他不是叶挽思,没有权利让他远离她的身边,他也从未过问一句,怎么就能知道她不幸福,果然感情就是纯粹的两个人的事情,别人真的没有插手的余地,即便他是父亲。
就像他当年的固执己见,还有如今他霸道又独特的思想一样,他看着那远去的伟岸背影,不可否认这样的男人极为优秀,与他的挽儿也是郎才女貌,极为登对,他无法预测将来的事情,只能好好的为她建立起牢固的后盾,作为她将来的仪仗。
薄薄的冷风吹拂过他耳畔,从风里传来的一句话,让他惊讶的瞪大了眼睛,看着那远去的优雅伟岸背影,久久的回不过神来。
皇帝为了尽早将城池拿回来,连夜的就命钦天监挑选黄道吉日,本来是要定下十月十五那一日的,可又怕北辽嫌弃东昌太不庄重,将东亭翎和皇甫莹的婚礼那一日随便让给了他们,所以只能退而求其次的选择另一个日子,十月二十。
尽管日子没有十月十五那般好,可夏侯朝却不在意,他早就想将叶挽思娶回家了,再加上这肚子一天天大起来,再过些日子,只怕就再也遮挡不住了,能早些办了婚礼也是好事。
镇南王府里喜气洋洋,火红的灯笼和红绸早已挂上了各房各院的额枋下,叶挽思作为代表东昌的和亲公主,按规矩来是要入住皇宫的,可被叶挽思用借口委婉的拒绝了,离出嫁那一天,不过剩下几日的时间,阳明阁内外早已贴上的火红的剪纸,却因为叶挽思要远嫁到他国,要准备的东西实在是太多,所以阖府上下闲着的丫鬟瞅着机会都会到阳明阁搭把手,听说北辽的使臣派了一个体面的婢女来,出手很是阔气,来道喜的都会有赏钱,所以里里外外都是一片喜气洋洋的欢声笑语。
叶挽思正想打开夏侯朝昨夜送过来的东西,是一个精致的宝石箱子,看起来份量还不轻,云嬷嬷见她弯着腰,怕她累着连忙喊了灵玉一起将那箱子搬上了桌,一边小心的叮嘱道:“小姐如今有了身子,可别累着了,有什么事儿喊灵玉们一声。”她转过头,又指着灵玉跟灵珊絮絮叨叨的说着:“这外边儿有什么事情不能缓缓,小姐一个人在这里间,这东西又多,万一磕着碰着怎么办……”
灵玉暗暗吐了吐粉舌,娇俏道:“知道了,嬷嬷。”
叶挽思不在意的笑了笑,只是弯下腰,哪里会累着,云嬷嬷是小题大做了,叶挽思知道她这几天心情好,也不忍拂了她的好意,伸手打开了宝石箱子。
顿时闪过一片金光熠熠,让她微微避开了眼睛,灵珊在一旁却是被箱子里的东西惊艳到了,灵玉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天啊,好漂亮的嫁衣。”
叶挽思将箱子里的火红嫁衣缓缓展开,沉甸甸的重量,触手丝滑如流水,她一寸寸仔细的看着手中这美丽的嫁衣,它红得好像霞光云火,襟口到裙摆一律用细密精致的金丝滚边,用领口延伸开出遍地繁复的花纹,展翅的凤凰栩栩如生,她缀满七彩宝石的华丽羽翼跃于嫁衣之上,仿佛凝淬出了魂魄几乎要从嫁衣里腾飞而出!
一寸寸精美绝伦,几乎无一处不美,这样华丽繁琐的嫁衣,该是耗费了多大的心机制作而成。
叶挽思纤细的指尖划过一道道纹路,暗忖这果然是夏侯朝的作风,极尽奢华隆重。
白琪领着一众婢女走进来,笑道:“主母,这还有两个箱子呢。”
白琪自几天前就从宅子里被派到了阳明阁,灵玉等人从一开始的排斥也到了现在的接受,此时见她身后的箱子,急忙问道:“这箱子里还有什么宝贝?”
叶挽思看去,只见那箱子一大一小,便知道里边肯定是凤冠和绣鞋,白琪神秘一笑,揭开箱子又是一阵金光灿烂,这些精致美丽的凤冠霞帔是主子早在三个月前就命人开始制作了,还足足请了八十个绣娘力求一针一线完美的缝制,起初的花样不得人心,还让主子嫌弃了好久,一直勒令重改,这样式也是费了一番功夫才敲定了下来,好在这几日已经圆满的完工了,不然她们可得吃不了兜着走。
叶挽思看了一眼镶嵌着硕大东珠和宝石的凤冠,就有些头大,这还真是一个甜蜜的负担。
王宝卿走进来的时候,就看见叶挽思静静的坐在桌前,一身素净的她看起来像一尊美丽的瓷雕,边上的丫鬟们却围在一起啧啧称奇。
丫鬟们见她进来,连忙福身请安:“奴婢见过王妃。”
王宝卿优雅的摆摆手,示意她们退下,目光自然也是落在了金光闪闪的嫁衣上,双眼闪过惊艳的神色,却也颇为欣慰,这嫁衣一看就知道不是短时间制成的,只怕对方也是心心念念好久了,这样期盼迎娶叶挽思的,想必也是真心疼爱她的吧。
不由嗔笑一句道:“他也知道你是个不好女红的,也亏得他送来嫁衣,不然这么短的时间只怕来不及。”
叶挽思转过头来,夏侯朝的用心她自然知道,尽管嫌弃那些东西太过笨重,可心里却是喜悦的,她笑道:“嗯,不然我只能让制衣坊的绣娘做嫁衣了。”
王宝卿看着她,只觉得千言万语都堵在了喉咙里,化作一声叹息便罢,儿孙自有儿孙福,事情到了这地步,再询问这些也没有意义了,但愿她日后一直幸福下去。
她转念一想,又道:“本来你喜事将近,也不该跟你说这些的,可那终究是你的生父,不管怎样,你还是有知道的权力,听说兵部尚书两天前被告发屯兵造反,罪证和供给的物资都已经查清,也在四十里外的荒郊地道下,发现了三万兵马,人证物证俱在,皇帝大怒,判了抄家灭族,今日午时便在城门斩首示众。”
叶挽思微微一顿,却不是伤心,而是奇怪叶培珉这样机关算计的狡诈之人也会被人告发,究竟是怎么回事,她不禁问道:“是谁告发这件事情的?”
“听说是练兵的声音让附近的民众心生古怪,被碰巧路过的京兆尹发觉,四下走访查探了许久才确定下来。”
闻言,叶挽思立即认定了这魏忠身后肯定有指使之人,而这人对叶培珉极其了解,不然以叶培珉这么多年都没被发现的谨慎来看,不可能露出这么显眼的破绽,朝中之人有这个能力的不多,如果早就知道这件事,并明察暗访的话,叶培珉不可能没有察觉到一丝不对。
不是对方与他同谋,就是那人手眼通天,这些因素结合起来,夏侯朝的身影顿时跃入脑海,如果是他一切就解释得通了,包括他悄无声息的运走汴州粮仓的事情,如果朝中没有他收买的官员,怎么可能这样顺利。
王宝卿见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轻叹一声便离开了房间,叶挽思兀自想着,她看了一眼天色,如今这一切只怕都已经落下帷幕了,她对叶培珉只有深深的厌恶,如今他以这种罪名被处死,也是大快人心。
十月二十
夏侯朝没有理会新婚之前男女不能见面的习俗,日日拥她入眠,外加不安分的动手动脚,这一日叶挽思要早起,待丫鬟们叫醒她的时候,夏侯朝早已起身走了,她摸了摸身旁的位置,还留着点点的余温,想必刚走不久。
她懒懒的起身,任由丫鬟们伺候她梳洗沐浴,长案上放着红枣花生等果品,火红的金丝蜡烛发出细微的噼啪之声,灵玉笑着为叶挽思系上戏水鸳鸯的红色肚兜,将华丽的嫁衣缓缓展开,披在她肩上,叶挽思伸出藕节似的白嫩手臂,瞬间就感觉身上重了不少,她缓缓坐在梳妆镜前,屋外等候的人便推门进来。
王宝卿身后跟着一位全福夫人,面上含笑的走进里间,全福夫人脸上挂着温和的笑意,她一瞧见叶挽思,顿时愣了一愣。
只见揽镜而坐的女子一身火红的嫁衣,层层叠叠的裙摆中凤凰展翅欲飞,她眼波流转,姿容魅惑,本就精致的面庞施了一层淡淡的胭脂,唇色饱满嫣红,鲜嫩得如火红的石榴般诱人,美得让人炫目。
她忍不住开口道:“怪不得公主能让北辽使臣一眼便看中,果然是倾国倾城的好颜色,王妃真是好福气。”
王宝卿笑而不答,倒是心底有了些许惆怅,这一出嫁只怕这辈子都见不着了,只是这样想着眼里就沾染上了些许泪花,她不禁别过眼去,笑道:“开始吧,别耽误了吉时。”
全福夫人微微一笑,接过托盘里的牛角梳子,欣喜的道:“一梳梳到发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儿孙滿地,四梳永谐连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