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儿笑着脸夸道:“这样艳俗的衣服,竟被公主穿出一股子贵气。这世间,竟还有衣靠人装的。”
“这小嘴越来越贫,不知收敛。我们出去吧。”
平儿见公主一头披散的黑发,未曾梳理,疑惑问道:“不梳发髻了吗?”
紫阳答得毋庸置疑的轻快,“不梳了。”
黑若墨玉的长发,未加任何着饰,及腰垂扬,衬得肤如凝玉的脸庞越发白皙。黛眉弯似娥月,浓墨粗浅勾勒如画,精致点缀在黑亮的杏眼之上,顾盼生辉间似若温雨凌霜,亦温亦傲。红唇似樱桃般晶莹,媚中又透着蛊惑人的娇柔。细小鼻梁微勾,弧度婉转悠然。一个本是温柔若水的女子,却因着一股子傲娇的英气,而成了那湖水中投影出的伟岸青山。佯装出的傲然刚强,却掩不了那天然无需雕琢的温婉纯良。胜在的不是那世间少有之绝色,而是周身透出的不平凡气质,拒人千里,却又引得人为之目不转睛。
众人傻眼了,连宋安之也不免心神一动,眼神为之一滞。
容妈妈夸道:“这世间,我可还未有见过这般风骨的女子。”一脸的惊艳讶异,似见到了一件宝物。围着紫阳转了好几圈,才肯罢休。
“太美了,萧郎,你太有福气了。若我是你,天天要把他供起来。”唐秋生目不斜视的瞅着紫阳,眼神间带着些许落寞。
平儿道:“大家可别忘了,他可是个男子。只是,长得颇为向女子罢了。我,我可不是断袖。”
“我是断袖,我是!”唐秋生兴奋的接话,随即又一脸讨好:“萧公子,你把他送我吧。”
“秋生,我怎不知,原你有这嗜好?”宋安之难得的接话,含笑的眉目中,带着些许故意装出的嫌弃警惕。
“你不知的事情多了去了。好萧郎,你要怎样,才能同意把他给我?我保证,一定待他好的。”唐秋生一脸诚恳,信誓旦旦。
“秋生,你今日是越发没样了。”大哥彭远清终于看不下去,语气微含训诫。
“大哥,我,我……”半日,我不出个所以然,抬头瞅瞅紫阳,一脸的忧愁。似他自己都不知,今日究竟这是怎么了?
一旁的宋安之,将一小杯酒塞入他的嘴中,笑道:“来,喝酒醒醒脑。”
彭远清则对着紫阳道:“去换回衣衫吧。”
紫阳头刚微点,便听得唐秋生不乐意的叫唤:“不行不行,我还没有看够。”说话间,已然快步跳到紫阳身前,拦住了她的去路。问她道:“你唤作什么?”
紫阳装出极其粗重的男声,回答道:“小的阿平。”
唐秋生眉头不由蹙紧。认真的,仔细的开始瞧看起了紫阳的脸。由于这距离越靠越近,紫阳被逼的无法,只得往后退了一小步。这一退,却惹来唐秋生得意轻松的一笑,目光炯炯的盯着紫阳道:“你是女的!”
紫阳一愣,瞧了瞧一旁正安然端坐着的两人,皆是别有深意的瞅着自己。于是淡然一笑,抬头迎上唐秋生的目光。微微福了一身,柔声道:“小女子冒昧了,还望公子见谅。”
唐秋生显然愣住了。而宋安之和彭远清则是一脸处之泰然,应是对此早已知晓,只是未曾道破罢了。
真是老谋深算,奸诈狡猾,紫阳庆幸还好自己多出了几分心思。否则,再装下去,不知又要闹出哪般的笑话了。
紫阳悲凄。期期艾艾的道出了自己的不幸身世。
其实,倒也不甚凄惨,只是自己此番是个柔弱多娇的女子。所以,有事无事哭上一遭也是必须的。
“小女子本名萧茵儿,实乃萧郎之妹。一月之前,家父给我订了一门亲,竟是将我许给李嵩正的小儿子李士凌。我不愿嫁与奸臣之子,可又没其它没法子,故而只得私自离家,以求能避开这段亲事。周全考虑,便女扮男装,还扮成了随侍。”说完此话,眼中带泪,福身求道:“还望各位公子能替小女子守住这个秘密。茵儿见着各位公子也是难得的善人,所以才据实相告。”
唐秋生忙上前扶起紫阳,喜上眉梢,“姑娘只管放心,有我唐秋生在,必定护姑娘周全。”又瞅见她梨花带雨之容,伸手便要来拂去她脸上之泪。紫阳微惊,向后退了一步,巧巧躲了过去。
刚刚的唐突着实是唐秋生无意为之,所以,待到他意识过来,自然而然就手足无措了。他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最后抽出一块帕子,递给紫阳道:“我,那个,你擦擦。别哭了,有大哥、我和安之在,我担保你爹找不到你的。”
紫阳接过帕子,窃窃擦了擦,娇柔的道了声谢。
唐秋生前面前似若梨花般娇柔的女子,怜悯呵护之心泛滥,故而提议道:“萧姑娘主仆二人,初来杭州,人生地不熟。不如住到我大哥家的别院,同着安之一起,也算有个照应。大哥,你觉得如何?”
“我自是无妨。可你也得问问两位姑娘同不同意。”
宋安之也在彭府,如此倒是求之不得了。紫阳放下帕子,感恩戴德的道:“多谢各位公子。茵儿所带盘缠不多,可要躲过这桩亲事,必定是需个一年半载的。所以,茵儿厚着脸皮,叨扰彭公子、宋公子了。”
“这无妨,茵儿姑娘觉得无碍便可。”彭远清举止合理有度,全不似唐秋生直白冒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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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日,紫阳和平儿去旅馆取了行李,便前往彭府住下了。彭府清雅,房屋院落构建布局别致,碧池奇石坐落其间,又有廊亭修竹,巧夺天工,令人叹为观止。
紫阳着一身镶有白狐毛边的浅紫云纹绸衣,衣料虽厚重,却难掩其身材之曼妙玲珑。一头乌黑长发梳成一个随云髻,簪着一枝玉兰点翠银步摇,配以一朵白玉莲花点缀其间,翠玉银杏叶耳环轻摇,衬得整个人越发清丽脱俗,媚洁孤娇似若池间含苞待放之红莲,恰似轻灵又似那碧玉荷叶上之珠露。
紫阳正立在亭廊前观着亭下池中鱼,便听得后头一身欣喜的唤:“茵儿姑娘。”
闻声当是唐秋生,一转身果真是。“唐公子,早。”
“早。我给你带了杭州城内最出名的小笼包,你尝尝。”说话间已然走至亭中的石桌前,亲自捧出了食盒之中的两个小蒸笼。又想起什么,便吩咐一旁的小厮:“去拿餐具和两碟醋来。”
“三……是三叠。”一个慵慵懒懒声音从不远处飘来,一瞧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宋安之。
唐秋生眉头一皱,这家伙,来凑什么热闹!于是回道:“不巧,只买了两份。”
紫阳心间失笑,面上则是好心着道:“我已吃过早饭了。”瞧见唐秋生一脸不乐意,便加了句话,“不过这小笼包闻着颇香,倒是很想尝尝。唐公子可否将你那份,给一个与我吃?”
“自是可以。”宋安之快语帮着唐秋生回话道,已然在石凳上坐下,慢悠悠又问一旁还候着不动的小厮:“三叠醋,怎还不去取?”
小厮抬头瞅瞅唐秋生,唐秋生微黑着脸吩咐:“还不快去。”
宋安之已然不客气的未蘸醋,就吃了一个小笼包。慢悠悠的咀嚼完,才开口道:“秋生今日来的真是早啊,还带来了包子,真是贴心啊!”说话间,有意味的目光瞅了瞅紫阳。
“安之今日也起的当真早啊!”唐秋生的话好似是从那牙缝中挤出来的。
“我向来起的早,只是秋生不知道罢了。往后你若再送小笼包,亦或是其他什么好吃的,记得买上我的那份。这彭院的早膳,我可真是吃厌了。”宋安之说完话,摇了摇头,表示出对这彭院早膳的嫌弃。
唐秋生回的毫不客气,“安之你若是厌了,大可自己去买。”自己人吗,有什么说什么,即可!
“秋生啊,你这重色轻友表现的也过于明显了。小心,人家姑娘吓到。”
唐秋生被宋安之这么一提点,赶紧的去查看人家姑娘的脸色,却见紫阳盯着眼见的小笼包正发愣。不由唤了声:“茵儿姑娘?”
紫阳装作这才回神,睁着疑惑的眼,问:“唐公子唤我何事?”
这是……没被吓到?唐秋生心间松了口气,外加喜滋滋一乐,忙道:“没,没什么事。”正巧小厮一把醋和餐具送到,便笑嘻嘻的招呼紫阳道:“吃,多吃些,我也已经吃过早膳了。”
紫阳夹起小笼包蘸了蘸碟中的醋,咬了一小口,里头的汁液便从那一小口中溢了出来,滴溜到了桌子上。
彭远清见状,赶忙提点:“这家的小笼包鲜嫩多汁,需得一整口的吃下。向这般斯文的吃法,反倒会让你吃不淑女,且他的原汁原味也一并享受不全了。来,得这么的,一整口整个吞下去。”唐秋生说着夹了一个小笼包,也没顾得上蘸醋,示范者赶紧吃了一个。
紫阳便学起她的样子,将手中的小笼包一口全吞进了嘴里。一咀嚼,汁香满溢,恰如其分的肉香鲜腻配之以酸醇的陈醋,填满舌中的每一个味蕾,味道当真极好。
于是,不自己的再吃了一个。吃完后,极为满足的点头道:“真是好吃。”
“好吃!再多吃些,我这份全归你了。”唐秋生一脸乐滋滋的笑,推了推他的蒸笼,送至紫阳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