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天擦黑的时候我去请刘太医来。”
不用岑三娘点明,黑七已经猜到了她的用意。
听到夏初送了黑七出去,挑了门帘进来却满脸疑惑:“少夫人,他怎么知道您是想去请刘太医?黑头巴脑的,有那么聪明么?”
岑三娘低头缝着手里的布兔子,闻言笑道:“黑爷心头敞亮着哪。谁做他媳妇要想欺负他可难了。”
“谁爱欺负他呀!”夏初脱口而出。
岑三娘讶然的抬头看她,见她一张脸红到了耳根子,眼里都急出水光来,心里这才明白了。
她放下活计,伸手把夏初拉到身边坐了,见她头都快埋到胸口了,也不敢逗她,轻言细语的问她:“我早就说过,你要和阿秋一样,有中意的就告诉我。”
夏初的眼泪就滴了下来,她飞快的抹了:“我没事。”
岑三娘想着她怎么回答的这么古怪。要么娇羞的不作声,要么娇嗔的跺脚害羞。答声没事什么意思?
夏初突然抬起了头,鼓足勇气道:“我敬他是条汉子。我知道他看不上我这样的内宅丫头。我又没什么本事,连骑个马都骑不好……少夫人,您别操心了。我服侍你一辈子都好。”
“嘁!”岑三娘不屑的撇撇嘴,“咱们没嫌他老牛吃嫩草就不错了。他有什么好挑的?他会算帐会管家会做饭做衣裳?你别以为他是石头人不会害羞,日头晒黑了你瞧不出来罢了。男人不想媳妇,除非是宫里头的……咳咳,我心里有数了。回头等爷回来,我找他打听着去。”
夏初却求她:“您别去了。”
一副生怕被黑七拒绝的模样。岑三娘见她为难,就点了点头:“我听你的,不着急。”
夏初这才露出了笑容。
(今天就一更吧,这周末实在抱歉,没有多更新。明天周一恢复)
☆、魅魉
魅魉
晚饭过后,天色转暗,檐下的灯笼与屋里的蜡烛油灯依次亮了起来。..国公府侧门打开, 小厮才把马牵到门口,黑七板着脸大步走了出来,翻身上马,冲着里面吼了声:“我先走一步,你赶紧着!”
老马大声应了,赶出一辆马车来。
府门斜对面停着一挑凉糕摊子。见黑七翻身上了马,小贩就冲他喊了起来:“甜井水米凉糕哎,又甜又凉哎!爷,来一碗降降暑气吧!”
黑七不耐烦的吼道:“老子急着请大夫,闪一边去!”
一鞭子抽下来,马蹄扬尘而去。
小贩被灰尘喷了一脸,朝着黑七的方向啐了口。看着国府府两名侍卫护着辆马车跟着黑七急急的去了。小贩这才朝墙角蹲着的乞儿招了招手,抓了把铜钱给他,低声叮嘱了几句。那乞儿揣了钱,一溜烟跑了个没影。
不到半个时辰,小贩就瞅到黑七回来。
人未到,刘太医的抱怨声已传了过来:“黑爷你甭这么急,马车也慢不了一刻钟,颠得老朽屁股疼……”
说话间,马已停到了门口。黑七一把将刘太医从马上抱了下来,拉着他旋风般往府里赶。
“医箱!黑爷我的医箱哎!”刘太医一只胳膊被他一把拽着,另一只手指着挂在鞍旁的医箱嚷嚷着。
“要闹出人命……您先去……”黑七已扯着刘太医进了门,声音消失在影壁后。
门房跑出一个小厮飞快的解了医箱抱着跑了进去。另有小厮去牵了马。
小贩伸长了脖子看着,不消一刻钟,听得铃声传来,国公府的马车回来了。许是刘太医已被黑七请进了府,老马和侍卫在门口停了下来。
小贩便用托盘端了三碗凉糕过去:“要收摊了,借贵府门口摆了几日,请各位爷吃一碗消消暑气。”
“多谢小哥了。”
三人额头都见了汗,互望一眼,就接了凉糕,站在门口吃了起来。
小贩收拾着凉糕挑子,像是在说笑:“府上的黑爷真是个火爆性子,扯了大夫进去,连医箱都忘了拿。”
老马就叹了口气道:“可不是!我晚饭还没吃完呢就被他扯着套车。结果去了刘太医府上,他又嫌马车走得慢,竟一把将刘太医给抱上了马。白忙活一阵。”
旁边侍卫几口吃完凉糕,将碗还了,瞪着老马道:“少夫人怀着小公爷吃坏了肚子,出了纰漏怎么了得?甭说黑爷着急,谁不提心吊胆。别卸了车,等会儿还要送刘太医回府。”
小贩收拾好挑子,作了个揖,慢悠悠的挑着担子走了。
走到街口回望,马车和侍卫还停在国公府门口,显然是等着要送刘太医回去。他笑了笑,拐过街角走了。
刘太医怀着一肚子疑惑坐在正厅吃茶,连岑三娘的面都没见着。
杜老夫人陪着他,慢条斯理的说道:“记得当初老国公战场上受了伤,您还是个年轻的随军大夫。老身生大郎二郎还是您给看的脉。过了十来年,我孙媳怀孩子又劳烦您。说起来刘太医与咱们杜家也是三代的交情。”
一时间刘太医也唏嘘不己。细细一想,可不真是这样。老夫人话里有话,刘太医也不是个蠢的。今天黑七火烧屁股似的把自己请进府,却没引到归燕居,反而进了正气堂听老夫人慢悠悠的忆往昔。他心里已有了猜测。
前两日破了请平安脉的规律,见过岑三娘。听她说梦魇惊着了,自己瞧着脉却没什么大碍,开了剂汤药就过去了。
今晚再请他过府,连岑三娘的面都没见着。国公府请他来,显然是做给外面的人看的。
虽然只是个太医,刘太医仍看到了个中的凶险。他一番思索后拿定了主意,轻声说道:“路上听黑爷提及,说少夫人似是患了痢疾。此症甚是凶险,老朽自当尽力。还请老夫人遣个人去我府上说一声,收拾个厢房让老朽住上一晚。”
杜老夫人微微笑了笑,叫尹妈妈亲自送刘太医去歇着,话里带着几分锋锐:“我杜家如今就只有国公爷一根独苗,他去打西突厥。我孙媳妇肚子里的孩子便是倾阖府之力也要保下来的。过了这关,刘太医就是我杜家的恩人。”
“老夫人言重了。没有老国公,下官早死在战场上了。医者父母心,下官自当尽全力。”刘太医朝杜老夫人拱了拱手,随着尹妈妈去了。
国公府两边的路口早换了人盯着。瞧着刘太医没有回府,国公府的侍卫出来了两拨人骑着马去药铺。自有人去药铺盯哨,不着痕迹的问明了国公府买的药材。几方一汇合,大概猜到了岑三娘得了什么急症。
夜渐渐深了,沿街打更的竹梆声敲到了四下。
归燕居正房里依然点着盏朦胧的灯。
岑三娘带了逢春和暖冬去了正气堂歇着。卧室里罗汉榻上方妈妈和阿秋夏初正默默的做着针线。
阿秋打了个呵欠道:“都四更天了,会不会少夫人料错了?”
方妈妈也打了个呵欠:“没事更好。小心点总是好的。”
四更天正是人最疲惫的时候。连野猫都折腾累了。空置着的公主府后院安静的只听到脆生生的虫呜声。
靠近归燕居的公主府后花园突然飘起了几盏绿莹莹的光。
归燕居后花园与公主府只有一墙之隔,离围墙不远的一处假山石后传出了女子悠悠荡荡的歌声。那歌不成调,带着几分哭腔。
饶是归燕居这头围墙下侯着的侍卫都被声音激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此时听到那飘忽的声音响起,夏初一激灵针戳在了手上。她疼得哆嗦了下,把手指放进嘴里吮着。
“还真来了呀!”方妈妈和阿秋已气得咬紧了后牙槽。
“先是用野猫吓唬着,马上就送来海外的果子。就等着少夫人精神不济再腹泻,晚上又使这些个魑魅魍魉出来折腾。如果不是少夫人聪慧,怕真是保不住了!”
方妈妈恨道:“这帮天杀的!等黑爷查到主使,老娘非让他尝尝擀面杖敲手指头的滋味!”
公主府里黑七静静的等着那绿光飘来飘去,又隐约看到假山树林间一处白影轻盈的飘荡 着,等着歌声唱了个一柱香左右。
国公府里突然像炸翻了锅。
方妈妈朝两人使了个眼色,大声喊了起来:“来人啊!少夫人不好了!”
阿秋和夏初也跑到院子里大喊:“快来人啊!”
声音隐隐约约,国公府里的火把灯笼依次亮了起来。侍卫们依计大声喊着:“出事了!去看看!”
公主府里的绿光停了下来,歌声也消失了。
黑七瞅着几道黑影朝园子外跑去。一猫腰,悄悄的跟了过去。
天明后,几盏灯笼被侍卫们寻到,送到了正气堂。
灯笼只有拳头大小,是普通的白绵纸糊的。一名侍卫解释给杜老夫人和岑三娘邹氏听:“里面装着莹火虫。一到天明悉数死去。灯笼抛在灌木从里,如果不是事先知情,一时半会儿还寻不到。等到下了雨,纸被水糊了,就瞧不出端倪。”
杜老夫人气得狠狠拍了记案几:“真是歹毒!”
岑三娘笑道:“祖母你甭气。天天防贼总有防不甚防的时候。黑七已经追去了。但愿能查到主使的人是谁。”
邹氏也气道:“还好你知道那长寿果子不能多吃。否则贪多吃了,腹泻不止,再被吓一场,哪里还保得住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