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家竟穷到连做桌席面都没钱?侍女惊愕不己。
一会儿那婆子就连连点头去了。
她隐约又听到岑三娘和她的丫头提起了崔家,皇后娘家,聘礼等字眼。等岑三娘微笑着再次走进去时,侍女悄眼一看,岑三娘头上插着的那枝玉笄不见了。心里又明白了几分,必是拔了叫那厨房的婆子拿去当了买菜做席面。
玉树临风的大公子要娶个这么穷酸的国公府姑娘?怕是连像样的嫁妆都没有吧!侍女暗暗替自家公子伤心。
里间李氏提起了杜燕婉:“说起来十来年就过了,孩子们都大了。妾身一直没见着燕婉,不知如今出落得有多水灵。”
杜老夫人就吩咐人去叫杜燕婉。
只一会儿工夫人,杜燕婉就来了。
李氏一看,模样儿倒也清秀,又气平了些。
杜燕婉行了礼,盯着李氏头上的珠翠移不开眼,眉开眼笑的问道:“夫人,您这枝步摇真好看!”
李氏一怔,拔了下来送她笑道:“送你插着玩。”
杜燕婉爱不释手的接了,直接往发髻上插了,笑嘻嘻的拉着岑三娘的手问她好不好看。气得李氏心头就一个念头,这样的儿媳妇太丢脸了,她不要,她绝不要!
“真是个傻孩子,将来要什么没有啊!”杜老夫人望着杜燕婉,笑咪咪的说道。
李氏胸口又一阵犯堵。什么意思?这不明摆着是说做了崔家长媳,穿金戴银什么都不缺?
杜老夫人叹道:“燕婉这孩子终究还是有福气哪,您说是吧?”
李氏勉强笑道:“您说的对。”
恨不得立时起身就走。
“燕婉,过来陪你崔伯母说说话。”杜老夫人喊道。
杜燕婉就坐在了李氏身边,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她腕间一对金镶宝石的手镯。
李氏被她看得心头发毛,借口更衣起了身。
等去了更衣处,先前那名侍女悄悄的将听到了对话告诉了李氏。
李氏倒吸口凉气:“杜家竟然穷成这个样子了!敢情人家是要把咱们家当肥羊宰啊!我看侯爷真是晕头了。口头许亲,又没个凭证,咱们怕什么!”
怪就怪在开国侯和崔孟冬都觉得妇人只能安于后宅。没把向杜家求亲的真实意图告诉李氏。
李氏左思右想,都觉得自家儿子太憋屈了。
一想之下,连留下来吃饭的心思都没了。心里庆幸还没有开口提到婚约的事。回去后胡乱寻了个借口就走。
杜家众人似慌了手脚,热情的挽留。
李氏更不肯留下来,匆匆的走了。
等她一走,杜家上下笑成了一团。
杜老夫人道:“缓兵之计只能拖延几日,崔侯爷可不好糊弄。”
又不能像对付杜家二房一样,装疯撒泼。不给崔家一个合适的理由,背信弃义的帽子就会扣到杜家头上。
杜老夫人恨崔家咄咄逼人。可正如崔孟冬对岑三娘说的话,如今的杜国公府和开国侯府比,实在没有嚣张的本钱。
“祖母,嫂子,你们别愁了。告诉邹家,我应了。”杜燕婉的心砰砰直跳。
在岑三娘心里,武媚娘肯定要把崔皇后赶下台的。崔氏家族在女帝漫长的统治生涯里翻不了身了。除此之外,崔孟冬表面潇洒皮相清逸俊秀,心思却阴沉得很。以杜燕婉的性子,嫁过去会被吃得连骨头渣都不留。
至于邹家,她逼着邹凤炽烫死了那盆十八学士,解气的折了花回来插瓶玩,却什么都没答应过。杜燕婉如何选择,实在轮不到岑三娘插嘴。
抢在崔家再来之前,用杜燕婉已订了亲的借口去搪塞再好不过。杜老夫人一想到一品国公府的嫡出姑娘要嫁给个商户,心里就难受无比。
“此事不急。希望开国侯夫人回家一闹,能消了崔家求娶的心思。”杜老夫人说道。
杜燕婉低下了头。她明白,邹家再有钱,也是个商人。国公府的姑娘嫁给那样的人家是会被人瞧不起的。
燕归
李氏回府果然大哭一场,闹着不肯和杜家结亲。
崔侯爷问明情况后也有些吃惊:“杜家竟穷困至斯?”
崔孟冬却笑了:“父亲可知那日牡丹会上,杜家那品玉楼点翠被儿子花了五千两银买下来了。杜家就算垮了败了,您说,至于穷的连买只鸡做席面也需要杜少夫人拨了首饰去典当才行?”
李氏大惊:“大郎,你是说她们故意装穷糊弄你娘?”
崔孟冬苦笑道:“早就说了,杜家心里恨咱们在他家出事后断绝了来往。不肯轻易答应婚事。杜家不想让人说她们先不守信诺,所以装穷气您。瞧,这不气得您连亲事提都没提,就回府了。”
“岂有此理!可惜我那枝步摇,工钱就是二十两银子!”李氏大怒。
崔孟冬小心的哄着她:“娘,您就别气了。好在话也没说死,下回再去,看杜家还有什么话说。您放心,杜家如果不答应,咱们就请皇后娘娘出面赐婚。”
“大郎!那杜家如此阴险奸诈,挤兑着让他家先背信弃义不就行了?咱们家只要不伤脸面,为何还要请娘娘赐婚?难不成还真要把杜家姑娘娶回来不成?”李氏此时更不情愿和杜家结亲,听到赐婚,脸色就变了。
赐婚,是不能和离的。
崔家父子交换了个眼色,崔侯爷斟酌着,还是隐约透露了些话给李氏:“……杜燕绥深受皇上信任,在宫中行走,对娘娘助益菲浅!”
李氏静下心一想,这才明白个中弯弯曲曲的缘故。她赌气的说道:“叫官媒去提亲,我是再不想登杜家的门了!”
只要提亲,就表明了崔家的态度。杜家拒绝必须给崔家一个交待。
崔侯爷就点了点头:“也好。缓上几日,免得商议聘礼时杜家狮子大开口。”
阿富带了方铭的口信来。侍郎府将七娘送回隆州去了。他也回去了。
岑侍郎只是七娘的二伯父,她家中还有爹娘和祖母在,不好对她行家法。只能送回去请岑老太太定夺。
方铭是当事人,为着方岑两家的关系,也回隆州去了。
七娘和她关系太一般,还时不时想拿捏着什么要挟她。岑三娘实在犯不着为她出谋划策。想了会七娘的事,岑三娘又认真缝起杜燕绥的中衣来。
她缝完最后一针,揉了揉脖子,问值夜的阿秋:“初几了?”
阿秋帮她捏着肩,笑道:“姑爷明日就沐休了。刚好把衣裳赶出来了。”
“你这妮子!我是问今天是什么日子,你给说我他干嘛!”岑三娘想板起脸骂,嘴角却扬起了笑容。
等到杜燕绥回来,她要拉着他把这些日子发生的事给说上一整天。不知道他听到二房伯娘们和开国侯夫人被戏弄会不会哈哈大笑。
对了,牡丹卖了五千两呢,手里头又宽裕起来。还有邹家的亲事,燕婉瞧着一半是为了推掉崔家,一半却像真的愿意嫁给邹大郎。你这做哥哥的回来了,你去问仔细了。
想着想着,整个人就痴痴的出了神。
“少夫人,时辰不早了,歇了吧?”阿秋轻声说道。
连喊了几声,岑三娘才回过神,亲自把衣裳叠了,收拾妥当,才去洗漱歇了。
睡到半夜,岑三娘迷迷糊糊觉得身边多出个人,吓得一机灵醒了。
一只手捂住了她的嘴,在她耳朵边上低低的说道:“是我。”
杜燕绥回来了!
不知为何,岑三娘的眼泪猛的涌了出来,想起阿秋还睡在窗边的罗汉榻上,也不敢弄出动静,闷声的捶了他两下,伸手抱住他的腰,把脸埋了进去。
“我从后窗进来的。咱们去书房?”不舍的抱着她,又担心吵醒了阿秋尴尬,杜燕绥悄声说道。
岑三娘想矫情的拒绝,鼻端嗅着他的气息,窝在他怀里又舍不得。
杜燕绥低头在她额头亲了亲,悄悄掀起帷帐一角。
静谧的月光洒在罗汉榻上,阿秋睡的正熟。他微微一笑,将岑三娘抱了起来。脚步轻盈如猫狸一般,绕到后窗,轻轻推开窗跃了出去。
如果阿秋此时睁开眼,会不会吓得半死?岑三娘想到这里,搂着他的脖子笑得眼睛眯成了道缝。
杜燕绥抱着她绕过后院,正要过去,看到方妈妈进了院子,在书房外张望:“怪事,怎么没点灯?姑爷?姑爷你在吗?”
方妈妈又去敲东厢的门:“夏初,守门婆子说姑爷回来了,赶紧烧点水,把书房收拾了让姑爷先歇一晚。别惊动少夫人,让她睡。”
杜燕绥的脚又收了回来,暗恨:“早知道还不如直接回来呢。我翻墙做什么!”
岑三娘已经醒了,忍笑忍得直颤:“哪有半夜在自己家做贼似……”
她穿着白色的里衣,粉红色的洒腿裤。杜燕绥抱着她,也不好让院子里的人瞧了去。他干脆翻墙出了院子。
“咱们找个地方先坐会儿。”杜燕绥抱着岑三娘敏捷的翻墙进了公主府,在湖边停了下来。
“别凉着了。”他脱掉外袍给岑三娘穿上,寻了块石头将她抱在膝上坐着。
湖水映着一勾弯月,碧空无云,静谧美好。
岑三娘抬起头看他,手指顺着他的抚着他的眉,鼻子,脸颊,勾着他的脖子拉向自己,吻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