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娘,咱们今天来,一是你两位婶婶想见见你。亲戚嘛,总是要走动才会亲。二来,还是昨儿那事。三哥儿要娶的是韦家的大姑娘,怎么说韦氏也是名门大户,杜家娶到这样的媳妇面上也有光彩。要让韦家知道自家姑娘嫁过来连个单独的小院都没有,丢的是咱们杜家的脸哪。三伯娘说国公府你当家,芷汀院空着也是空着,你就借给你三哥吧!”刘氏抢先开了口。
宋氏也帮腔说道:“想当初如果不是修国公府,后面那一大片宅基地也足够咱们三房的子孙修房子住了。都闲置了十几年了,咱们就自己掏银子修修,将就着住了。”
“是啊,都是一家人。又都是空着的破房子。三娘,你只要点个头,修缮的事不用你管,二房掏银子便是。”这是季氏。
一个赛一个脸皮厚啊。岑三娘气乐了。
她直接站起身福了福:“三位婶婶,三娘过门还不到一个月呢。借院子这样的大事,三娘可做不得主。再过几日,相公沐休,不如等他回了府,问过相公的意思再给婶婶们答复?”
她想拖到杜燕绥回来。
“侄媳妇!你今天不点这个头,我们三个就不走了!”刘氏理直气壮的说道。
“哎哟,婶婶哪,你这是要逼死我啊!”岑三娘也不是吃素的,在外面耍无赖她没底气,自家地盘,谁能耍得过她?
她抽了浸过姜汁的帕子往眼睛上一擦,泪水滚滚而下。
手往头上一扯,拔出枚束发的金钿子,发髻就散了,两络头发垂落下来。人顺势往地下一坐,拍着大腿就哭闹起来:“要逼死我了啊!”
长声吆吆,声音凄惨而尖利。
刘氏宋氏季氏顿时傻了眼。谁也没想到看着清秀斯文单薄的岑三娘竟是个能撒泼的主!
刘氏大恼,扭过头当没看见:“侄媳妇你这是做什么?叫人瞧着还以为咱们三个婶婶打了你骂了你……”
“谁欺负我家少夫人?!”方妈妈身系围裙,手执两把尺余长,磨得雪亮的菜刀冲了进来。
方妈妈敢情很久没有嚎上两嗓子了,声如春雷炸响,震得屋里的人都抖了抖。
她进了屋一眼看到坐在地上头发散乱,拍腿开嚎的岑三娘,就发了疯:“少夫人,谁打你了?我要杀了她!”
挥舞着菜刀就扑了过去。
岑三娘看到她尖叫一声:“不好了,方妈妈梦游了!”
夏初拉着她站起身,两人飞快的朝桌子后跑,边跑边喊:“她睡着了会梦游,自己在做着梦,这是当在梦里呢!”
方妈妈转头就盯上了刘氏,提刀就走了过去,她身材壮硕,堵在椅子前像山一样。
“你,你干什么!”刘氏带来的丫头壮着胆子阻拦。被方妈妈拎小鸡似的推到了旁边。
吓得刘氏尖叫起来:“快来人捆住这个疯婆子!”
方妈妈手里的菜刀划过一道雪亮的刀芒,夺的一声钉在了案几上。
宋氏和季氏发出一声尖叫,刘氏直接翻了个白眼晕了过去。
方妈妈也不管她的刀了,朝岑三娘温柔的说道:“少夫人,别怕。她死了。没有人敢伤你。”
岑三娘呆呆的点头,身体抖啊抖啊。
然而方妈妈梦游般走了出去。走了几步,又回转身拔起了刀。两把刀在手里敲来敲去,喃喃说道:“少夫人吩咐做刀削面,我该削面了。”
当面前的宋氏和季氏不存在似的。
一手摆了个托面饼的姿式,一手提刀,刷刷刷的削着空气。只一会儿把刀往围裙上一插,扭头大喊:“面好了,给几位夫人送去!”
在空中舀起面,装好。
岑三娘就推了推夏初。
夏初战战兢兢的走过去,端了面,哆嗦着做了个捧面的姿势,给三人端过去。
“少夫人,你也乖乖吃一碗,妈妈做的刀削面可好吃了。”
岑三娘马上就做捧碗状,大口大口的吃。
宋氏和季氏吓得端起面前不存在的碗,装吃。
这时刘氏的丫头掐着她的人中醒了,她看到几人捧着空气开吃,吓得尖叫一声,扭头就跑了。
宋氏和季氏看到刘氏跑了,相互看了眼,也跑了出去。
身后方妈妈咧嘴大笑:“几位夫人明天再来吃刀削面哪!敢说不好吃,老娘一刀砍死她!”
阿秋在外头望着风,过了会儿回来直笑:“三位夫人已经出府了。”
方妈妈笑道:“奴婢装得真辛苦!”
“得,晚间就做刀削面吧。我瞧你手痒痒的早想做了。多做点,加些羊肉片进去,府里今晚饭都吃这个好了。”岑三娘把头发捋了,插上钿子,拍着裙子上的灰说道。
“好咧,今晚我亲自去做。”方妈妈大笑,“敢说不好吃,老娘一刀砍死她!”
逗得几人都笑了起来。
这演戏的事不能外传。岑三娘特意让把花厅收拾了出来当舞台。也不让府里别的人靠近。说出去可不光彩。
她撇嘴道:“能吓唬几日罢了。我看回头二老太爷要亲自登门了。”
“那怎么办?躲也非长久之计啊。”夏初说道。
岑三娘掰着指头数日子:“姑爷会有办法的。”
回了院子,又使人去正气堂报了信。岑三娘正打算歇个午觉。黑七来了。
怪人
这么快就打听清楚邹家大郎的情况了?黑七的能耐不小啊。岑三娘想着去了正堂。不多时丫头就领了黑七进来。
他仍然穿着一身黑色的武士服,衣裳是麻布做的,洗得久了,衣料有些发白,瞧着轻飘飘的。
岑三娘仔细打量了下他的身材,心里约摸估计了下,记住了。
黑七放下手里的包袱,朝岑三娘拱了拱手,算是见过礼了。
“给黑爷看座,上茶。”岑三娘不敢把黑七当成下人看待,对他极为客气。一来是黑七对她有成见。二来,对黑七尊重,就是对杜燕绥的尊重。
黑七毫不客气的坐了,对岑三娘道:“茶就不必了。这是少爷托我带给您的。”
杜燕绥有礼物给自己?岑三娘心里一喜,叫夏初收了。
黑七目光往屋里一扫。正厅里除了夏初,还有逢春和暖冬跟着侍候学规矩。他淡淡的吩咐了声:“你们都下去,外间守着,我有事和少夫人商量。”
几个丫头面面相觑。这是下人的态度么?
岑三娘有些尴尬。
黑七使个眼色,她自然会吩咐丫头们下去。他越过自己这么一吩咐,也太不给自己面子了。
岑三娘恼怒的看了黑七一眼,看到他露出了挑衅的神情。
这是在给自己出难题啊。
不叫丫头们下去吧,又不方便问他查到的情况。让丫头们下去吧,自己多没面子。
“黑爷都吩咐了,你们还伫在这儿干嘛?去,外间守着。”岑三娘露出了灿烂的笑容,讨好的问黑七,“您看,还有什么要吩咐的?”
几个丫头不满的瞪了眼黑七,不情愿的退了出去。
居然没跳起来骂他没规矩?黑七觉得有点意思了,见好就收:“日前少夫人吩咐在下去办的事,已经妥了。”
说着从身上取下一卷纸放在了桌上。
岑三娘坐在正中主位上,黑七坐了右方第一张椅子。这卷纸就放在他手边的案几上。根本没有送到岑三娘手上的意思。
真真骄傲的像只掉了毛的老孔雀!
不就是要自己放下身份过去拿么?黑七不停的挑衅,反而让岑三娘生出了斗志。
反正丫头们都不在,伤不了她半分面子。现在他对自己不敬,将来总有收服他的时候。
岑三娘暗骂了声,笑嘻嘻的离了桌,走了过去,伸手拿起那卷纸。
她展开一瞧,惊了:“这……这就是邹家大郎?”
水墨几笔勾勒出一个男子的头像。怎么看,怎么……难看!
黑七没有直接回答,悠悠然开了口:“邹雄杰,二十二岁。幼八岁便随父行商,十五岁就独自开商铺。被其打败的商家数以百计,坊间得了个绰号叫邹阎王。手段还算正派,信誉极佳。”
岑三娘听到这里恼火的说道:“这声邹阎王倒是在夸他来着了?瞧他长得尖嘴猴腮的,奸商奸商,无奸不商,我可不信他没在暗中使手段。”
“暗中使了手段又如何?被他打败的商家还能夸他讲信用,是经商的天才。只能证明邹家大郎很不错。至于长相丑了点,人又不残不傻。难不成少夫人相中少爷,相的是少爷的皮相?妇人就是见识浅。”黑七毫不客气的回嘴。
岑三娘气极。恨不得把手里的画像扔到黑七脸上去。
他哪里懂得女孩儿的心思。就算不找个帅哥,谁也不愿意找个歪瓜裂枣啊!
这画像上的邹雄杰长了张公鸡脸,一个人的脸要长成上半部分八角形下巴像椎子,还是很有难度的好不好?
燕婉没有韦家姐妹明艳,怎么也是个清秀佳人。鼻子小巧,嘴唇可爱,不胖不瘦。常年运动,那精气神正是青春无敌的时候,是这只丑公鸡能配得上的么?
“他收了几房美姬,府里蓄有舞姬歌伎,非美人儿不纳。”黑七火上浇油。
“不行。他真配不上燕婉!”岑三娘听到这里,心想长得丑就算了,还贪图美色,燕婉嫁给他,有什么好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