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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华倾谢 (顾小生)


  “这跟他的身份有关,他是父皇的人,对父皇死忠。我倒是疏忽了,忘记了他是个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主。”皇甫熙越说着,从袖中取出一粒土黄色药丸,塞进楚浣的口中。
  “这药只能让他神智再聚集片刻,不能救他性命。”皇甫熙越扶起他的头,确认那药丸进入了他的喉中,又道:“他必定不是常人,否则父皇不会如此垂青他。”
  静静地等待片刻,果然瞧见楚浣逐渐睁开了眼,他眼中透出几分清明,卿容也知道这是回光返照,心中不忍,有些不敢直视那双眼睛。
  “对不起。”他说的第一句话是对皇甫熙越的,干涸的嘴唇说话都很费力,但他也意识到这是自己最后一次表达自己的机会,这个向来少话的男人第一次有些迫不及待,“先帝……愧对你……”
  “你究竟是谁?”皇甫熙越抱着他,声音里有几分宽恕,还有几分不解。
  楚浣竟然露出淡淡的笑意来,那笑容是卿容从未见过的,皇甫熙越也一样。
  他笑得极浅极淡,如春风一般扫进人心中,足以驱散人内心深处的沉重和负担。
  “启王……的……私生子,我母亲是秦明院暗中安插在他身边的细作,勾引他之后,有了我……大败之后,母亲怂恿父亲不得投降,最后,父亲葬送了性命……我母亲回到秦明院身边,生下了我,然后母亲被处死……后来,在战场上,先帝用兰妃的性命交换回我……”楚浣说完这番话,似乎自己也轻松了不少,大概这些隐秘埋藏于心底太多年,压得他太累,太累。
  皇甫熙越和卿容对视一眼,都难以掩饰自己心底的震动。楚浣也是皇族血脉,是启王的儿子,也就是他的兄弟。
  这么多年,他一直跟在他身边,做一个无权无势的下属,出生入死,伪装自己,只是为了报答皇甫华裕的恩情。
  卿容没想到第一次听到楚浣说那么多话,就是听到这样的内容。
  不知道怎样表达心中的复杂,最后只能带着淡淡的难过:“你何必牺牲自己……”
  “若不是我,先帝大可早就杀了兰妃……我死,也必要杀了她……”楚浣说完,眼神逐渐开始暗淡了,“王爷……先帝并非不爱你……他防了你一辈子,不过是因为……你是她的儿子……他只是怕你……被她花言巧语蒙骗……先帝珍藏着……你第一次自己作的画……就在御书房……”
  皇甫熙越的手紧紧握住,有些颤抖。
  卿容伸出手去,覆在他的手背上。
  这一刻的功夫,楚浣的眼逐渐闭上了……
  “噗——”一口浓黑的鲜血喷在他脸上,滑入那尚未紧闭的眼中,皇甫熙越猛地抬头,看到卿容嘴唇上的黑色。
  不远处,秦弄月捂着自己的胸口,倚着树大口大口喘气,他体内真气混乱,已到了最危险的边缘。

第一百七十章:峰回路转,料峭丛生
  王子伦接到消息,楚浣突然闯出来将兰妃击杀,自己也断了气。秦弄月不知所踪,更重要的是,卿容体内之毒突然发作。
  皇甫熙越虽传回消息,却没带着卿容回来,而是直接去了自己师门,为卿容寻求解药。那毒,已经伴随卿容多年,皇甫熙越本就想事情一了,带着卿容去师门走一趟,只没想到,它发作得比自己想象的要快。
  此时迫在眉睫,于是给王子伦传了信他便直接离去了。
  将此事禀报给皇甫熙烈,皇甫熙烈却置若罔闻,依旧心神恍惚,一个人在宰相府里守着韩茗的遗物,不言不语,不寝不食,每日只抱着韩茗的衣服喃喃自语。
  韩茗已经葬在皇陵,她留下来的东西极少。在宰相府的这几件衣服,是她生前最后一次穿的衣服,业已洗净。
  王子伦看着心中着急,日日来劝,皇甫熙烈却只是左耳进,右耳出。
  没想到他竟然伤心到这个地步,王子伦没奈何,只得亲自进宫,想去请太后出宫亲自来劝。
  谁知道这一走就出事了,也来知道什么时候暗藏在宰相府的一伙人突然手持利器,进了皇甫熙烈所在的房间。
  闻风而动的侍卫立即冯进来,刀光剑影,铿铿锵锵,皇甫熙烈却依旧纺丝不动。丝毫意识不到危险就在身边。
  那些人有备而来,一个个冲着皇甫熙烈去,竟真就得了手,刺中了皇甫熙烈的肩膀,鲜血汩汩流出,侍卫们个个脸色大变。保护不力,是要受到严厉处罚的。若是皇甫熙烈受重伤,恐怕他们的命就要没了。当即更加拼命地保护皇甫熙烈。
  一时间,小小的屋子里,充斥了太多杀机。
  沈千鹤听到消息,立即派人去拦截王子伦,让他回来救驾,自己也闯进去,试图拉着皇甫熙烈转移。
  “皇上!”沈千鹤又是着急又是生气,对于皇甫熙烈的无动于衷深感懊恼,运用内功将自己的话放大数倍震荡到他的耳中,“您若有个三长两短,岂不辜负了王爷这么多年的苦心孤诣!”
  这句话总算撼动了皇甫熙烈心中的悲痛,他有些涣散的眼眸逐渐凝聚成一道有焦点的视线。
  “皇上!卿容小姐毒发,王爷带他去了师门。若是听说您出了事,他该如何是好?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了,请您体恤王爷一下吧!”沈千鹤一边说,一边拉着皇甫熙往外走,她的剑舞得飞快,所谓巾帼不让须眉,便是如此。
  皇甫熙烈还有些恍惚,没有消化沈千鹤带来的信息,被迫离开了韩茗最后躺过的那张床,跟着沈千鹤向前小跑。
  沈千鹤的脚刚刚跨出房门,就被一支飞镖逼了回来,猛地刹住脚步,身后的皇甫熙烈撞在她背上。
  “你……”沈千鹤看着面前骇人的脸,一眼就认出她是皇甫熙越在离阳王府狩猎场初建的时候从中救出的那名女子。她的脸当初被救回的时候,就已被剑划出了道道伤痕,如今虽已经结了疤,成了不可磨灭的印记,也依旧将原来清秀的脸庞,弄得恐怖难看。
  皇甫熙烈抬眼时,便瞧见了这张脸,脚下后退两步,拉扯着沈千鹤,那女子一言不发,立即挺剑而来,沈千鹤原本护着皇甫熙烈就有些吃力,如今又被前后夹击,这个女子又出手不凡,心更沉了下去。
  “护驾!务必要保护好皇上!”沈千鹤大喝一声,拉着皇甫熙烈按在门框上,两脚提出,躲开门里门外的共同袭击。
  这一场恶斗没有持续太久,沈千鹤好不容易带着皇甫熙烈闯出了窄小的房门,将战场引到了更加宽阔的院子。
  更多的侍卫相继赶来,眼看局面有所好转,沈千鹤却没能松口气。
  那毁容女子显然是知道皇甫熙烈的软肋,闯进屋子去,将韩茗的衣服拎在手中,朝皇甫熙烈晃一晃。果不其然,皇甫熙烈一看到她拿了韩茗的衣服拖出来,双眼都发了直,自顾自便要闯上去,几乎连沈千鹤都拽不住他。
  “放下莬儿的东西!”皇甫熙烈的神智开始混乱起来,他嘶声喝道,“快放开莬儿的东西!否则,朕要你死无葬身之地!”
  毁容女子脸上有冷酷的笑,挂在骇人的脸上,显得更加恐怖吓人。
  她手中的剑飞速地动起来,那些衣服便翩翩起舞,片刻的功夫,上等的绸缎化为了华丽的碎片,飞舞在半空中,燃得皇甫熙烈满眼血红。
  沈千鹤暗叫不好,偏生又被另一人缠住,怎么也无法前去救场,皇甫熙烈果然冲了上去,伸手抓着那些碎片,整个人疯了一样,四处去捉,手中揪着一片,又伸手去抓另一片,好似握在手中就能抓住她……好似抓住了她最后的温度,就可以将她带回自己身边!
  可是怎么回事呢,那些衣服的碎片这样七零八落,东飞一片,西飞一片……
  为什么身上有剧烈的痛楚,整个眼前都染满了鲜血,手中抓着的,却越来越无力,越来越握不住……
  皇甫熙烈的身体轰然倒塌,倒地的最后一刻,他还挥舞着手,去抓那些碎片。
  那些绸缎碎片,抓在手中,是熟悉的手感。可是那个熟悉的人,那个温柔的女子,那个总会等在他身后的人,却真正不见了啊。她被关在冰冷的皇陵里,与黑土作陪,与他诀别……如今……
  毁容女子剑上的鲜血不断滴落,她的脚踩上皇甫熙烈的背,一剑刺下去,皇甫熙烈后背猛地痉挛,嘴里又是一口血沫吐出,浑身的力气都从胸口的两个洞里被抽出来了,有一种冰凉的感觉自体内溢出,意识也开始涣散,很多很多的画面,从眼前晃过去。
  父皇那深沉的眼眸,看着他,说他并非是最好的选择;母后总是那般温柔似水,他时常想,以后也要找一个这样温婉的女子做妻;还有霖儿,那时候,他总是拉着他的袖子,嘴里叫着“太子哥哥”,还嘟囔着,把“豹子”说成“包子”;熙越,有时候沉默寡言,但一和卿容凑在一起,又总爱斗嘴,她进宫之后,他可开朗了许多呢;子伦就像他的亲兄弟一样,他还答应了夫人,要照顾他,若他做错了事,要饶恕他;还有她,他的妻……
  父皇……茗儿……
  熙烈要来陪你们了……吗?
  “啊——”一声声惨叫,自皇甫熙烈口中逸出,毁容女子似疯了一般,将剑一次次捅进他的后背,血迹沾染在剑上,浓郁到无法洗净,也溅在她的脸上身上,她却露出扭曲的快意来,看上去狰狞可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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