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平静自若的神态让他更怒,猛地回身,陆?沉沉说道:“你已是孤的女人,再做这些无谓的抵挡又有何用。”
凌钰缓缓朝他凝眸,轻轻一笑,“是没有用,但我只想让你明白我的心意——我不愿再嫁你。”
一无所有的普通女子,威胁一个诸侯王君,她轻轻笑,他却瞬间爆出怒火。
隐忍着,他不愿再生这气,“孤已经请禀天子,你将会是孤的侧妻,难道孤给你一个侧妻之位还不够表明孤的心迹?”失望,原来她半分都不懂他了。
凌钰沉默好久,“如果你让我做你的正妻,或许我会考虑。”
“纪凌钰——”冰寒的声音从紧咬的齿缝迸出,陆?深望她一眼,拂袖离开。
明知他给不了这个位置,她却要断了后路地将他逼走。黑暗的房间再一次死寂沉沉,凌钰闷得喘不过气,扫视四周,这间屋子应是他宫殿的独设,连窗户都没有。
走不出去,如何是好。
等到傍晚,婢女端来了今夜晚饭,凌钰想要离开这里,心中急得不可开交。她脑中灵光一现,强装镇定地问道:“君上呢?”
“在议事。”两个送饭的婢女都还是恭敬,有礼地回她。
“议什么事,可用过饭了,最近都忙么?”凌钰连声问。
两个婢女面面相觑,她突然的转变让她们奇怪,但也回道:“天子又要云游,君上在与大臣们议事呢。君上还未用饭,魏女……”
“告诉君上,我已想通,你将这个交给他。”凌钰拔下头上玉簪,“他自会明白的。”
两个婢女皆是一喜,忙接过,“奴这就去!”她们放下晚饭便已转身,凌钰叫住她们,“可否留下一个帮我的忙。”
“魏女有事请讲。”
“我的腿像是抽筋了,你们着一个人过来帮我揉穴。”凌钰面色露出痛苦之色。
婢女不敢忤逆,一个去了前殿禀报,一个留下照顾起凌钰。
凌钰心跳加快,“去榻上取药膏来。”
“魏女这里有药?”婢女疑惑极了。
“去。”凌钰沉声吩咐。
婢女不敢违逆,转身望里走进,昏暗的烛火中,凌钰飞快夺过桌案烛台,朝那婢女的后脑敲去。
一声闷哼响过,那婢女已经倒地晕厥。
凌钰紧张地拍拍胸脯,飞快换上了婢女的一身宫装。她关紧了门,低着头走出大殿,快步步下石阶,却猛然听到一声尖细的嗓音响来,“魏女如何?”
是秦全。
凌钰抑制住心中的紧张,学着那婢女的嗓音,“用过一些,吩咐奴去找君上来。”
“君上已知,派我先来告知魏女,你下去吧。”
不敢抬头,凌钰只规矩地退下,细步走出一段距离,她才敢放开脚步跑。秦全已经去了,肯定会发现她逃走了,这王宫已经没有呆下去的理由。瑞夫人是无意告诉她的么,为什么她觉得事情太过巧合!陆?可以这样对她,她还要用什么心态去接受去爱!算了吧,逃出去,去外面的天地,去找云初九,去找董氏,他们是真心待她,而不是像这卞耶,所有人都提防算计。
但是陆?肯定知晓她会去青国,凌钰心中慌乱,奔跑在这清冷的王宫中,跌跌撞撞。她只想快些出宫,匆忙走到空旷广场,四周停了五六辆马车,陆?在与大臣商讨政事,那么这些马车就是大臣们的。
咬唇,已经没有别的办法可以出宫了,下定决心,凌钰钻进了最近的一辆马车。
066 逃离卞耶
车中有小案,案台铺了布,遮住了下方的空隙。凌钰藏身案台下,用这布遮挡住身体。
“林大人好走!”
“这边这边,这辆车……”
马车外响起了声音,凌钰屏息,不敢乱动。
这确实是臣子们的马车,等这辆车的主人上车,马车已开始徐徐启动。凌钰的一颗心猛跳不停,生怕出宫遇阻。她连呼吸都不敢大口吁出,屏息警惕着。
车中传来一声男子的轻叹,听来分外熟悉。
凌钰也见过数位大臣,虽不熟识,也算有些印象。她脑中思考了一瞬,心中微惊。这声音与林淙很像,莫不是他?若是林淙,他一心效忠陆?,势必会捉她回去。
凌钰更加不敢呼吸,一颗心猛跳。
半晌,马车终于停下,车夫过来掀开帘子,“大人……”
“君上走得那样匆忙,或许宫中出了急事。你将马车就停到这里,别牵回院中了,说不定我一会儿还要入宫去。”
“好的。”
——这马车的主人是林淙。
凌钰最熟悉的臣子就是林淙,因为他年纪轻,又对陆?忠心,故而她也十分信任他。此刻自己逃离出宫,却不敢与他相见。她藏身案台下不敢乱动,但却忍不住地悄悄撩开一线缝线往外探去。
林淙一身官服,腰间挂着专属他的令牌,他正低着头起身,预备下车。
电光火石间,凌钰从案台下伸出手,悄悄取下他腰间的令牌。
林淙毫无知觉,已经下了马车。
凌钰飞快收回手,紧紧将令牌攥在掌心,紧张得不敢呼吸。
好久好久,四周再没有声音。确定四周已是没有人时,凌钰小心钻出身,掀开车帘往外瞧,长街灯火稀微,薄雾弥漫,林淙没有将马车停在府中,而是栓在了府门外。这里闾阎扑地,四处坐落着卞耶官员的府邸,因而不会有闲杂人等往这里经过。所以林淙将马车停在这里并不会出什么事情,机缘巧合,这恰恰方便了凌钰。
凌钰一跃下车,撒腿往长街出口跑去。她知道路,即使从未来过这里,也能从方才转弯的倾斜中感知出来。况且曾经听闻陆?说过,北街闾阎扑地,乃官家府邸,出北往南,乃卞耶城门。
她跑出了街口,往南一路飞奔,路遇赶车拉客的车夫,即便已快子时,卞耶王城依旧灯火明亮。几个车夫都朝她招揽生意,“姑娘要出城?坐马车呀,坐马车很快的,若到子夜恐怕出不去了。”
是呢,一到子时城门紧闭,她就算偷到了手令也还是有些担忧。
凌钰坐上了一辆马车,半个时辰后,马车稳稳停在城门处。她拿出林淙那枚手令,轻易出了城门。但她依旧提心吊胆,只命车夫快些驾车。
“姑娘去哪里?”车夫在问。
去哪里?凌钰有些迷茫,如果去找云初九,他会收留她,但陆?却还是会将她寻回。她的名字已经被陆?上报给了梁天子,是不可再拒婚的。可是她已经不愿再做陆?的妾与侧妻,一个欺骗着自己的男人她不敢要。
要去哪里呢,这天下之大,她竟然已经没有归去。
车夫又急问:“姑娘去哪里,要出卞耶么,出了卞耶国就要高价收费了。”
高价收费,凌钰哑然,她身上没有银两,偷偷逃出宫,她哪里会想到要准备好盘缠!
“出卞耶,我得给起你银两。去……去胡国。”
胡国,梁天子的王城,因为只有胡离魏国最近。她要回去,回去她那个久违的虎丘村。娘亲的身后事她都没有办,多么不肖。
“那要三百两。”车夫思考了一瞬与凌钰说道。
“好。”
她身无分文,这钱要怎么给?
凌钰已能料想到此刻王宫中定是一团乱,她的离开能让陆?有那么一丝心痛么。她猜不到,或许陆?根本没有真的爱过她,只是因为她曾经救过他,他才想要对她好一点。
想到曾经,凌钰心中满是失望与后悔——曾经,她怎么会搭上娘亲的性命去救这样一个人呢!
车夫驾车的技术娴熟,在夜色里穿梭自如,颠簸中,马车已离卞耶越来越远。凌钰心中的担忧渐渐变淡,但想到真的就要永生不见,心却猝然泛起了痛来。
而夜色下的卞耶王城已经乱作一团,王宫中各路人都乱窜,正殿大门下的陆?身姿挺拔,浑身散出慑人的寒气,“必须找到魏女,否则提头来见。”
“君上,阿钰怎么会突然不见?”瑞夫人焦急凝望陆?。
陆?移来目光,猛地捏住瑞夫人的下颔,“孤也想要问你,为什么要给阿钰说那些事情。”
“君上,妾……”瑞夫人疼得面目扭曲,不知如何回答。
“不要告诉孤这不是你说的,除了你还会有谁再知道?”陆?双眸射出利光,手掌从那光洁的下颔滑向脖颈,他用足了力气,真想狠狠捏下去。但瑞夫人痛苦的面容让他恢复理智,怒甩衣袖,他大步离开。
连最信任的瑞氏也会背叛他,他最动心的女子也会离开他。他还能信任谁,还能宠爱谁,原来高处之上果然不胜凄寒……
忙碌奔走的侍卫来回禀报,一辆马车出了城,用的是林淙的手令。
在陆?狠戾的逼问下,林淙自己都是一头雾水。陆?暴跳如雷,“不管她怎么逃掉的,孤要你马上将她找回来。”
派去的士兵依旧没有消息,而这件事情又不能大肆宣扬,这样隐秘搜寻而又没有消息之下,陆?已近发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