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见钱不少,脸色缓和了一些,不动声色把钱收了:“也许是有人误报,可还是要查清楚的,总得要几天的时间,你们回去想想,是不是哪里没防范好,叫人给溜了进来。”
丁字和听懂了,跟沈月华小声道:“师父,是不是咱们得罪什么人了?”
沈月华心里一凛。
要说能使唤得动五城兵马司的,除了做官的,还能有谁?
赵婉清。
她头一个就想到了她!
要说这赵家,甭管赵婉仪,赵婉清的夫家如何,就是谢氏的父亲,兄弟,赵兰修的大伯,叔叔,几乎就没有不做官的,那是真正的簪缨世族。
不过最近来威胁过她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赵婉清。
赵婉清的夫家可是永城伯府,差使下兵马司还不是小意思?
沈月华抿了下嘴唇,片刻之后徐徐道:“你们都先回去罢。”
“师父,您忘了?”吴中急道,“今儿有人定了要来取纸马的,人走了,怎么办呢,可不是失约于人了?”
沈月华才想起来,确实有这么一回事,幸好那家买的东西不多,只要一对纸人,一对纸马,两间大房。
她往铺子看去,铺子此刻已经被封了,那为首的虽然收了钱,也绝对不肯再把封条打开的,便想了想道:“你去别家最好的纸扎铺把材料买来,字和你也去,一会儿在我家汇合。”
吴中知道什么意思,忙跟丁字和急匆匆的走了。
姜法慧跟孙观泉道:“我们也去,这样做的快一点。”
沈月华笑道:“好。”
其余人等各自回去,他们三人一路。
到家后,沈月华吩咐珊瑚:“多做些饭菜,今儿人多。”
珊瑚笑眯眯的应了。
等到吴中跟丁字和买了东西回来,五个人卷起袖子,一起动手,快快的就把那户人家要的纸扎给做完了。
“吴中,你亲自送过去,指不定他们已经去过铺子了,道歉后说明一下情况。”沈月华吩咐。
吴中道:“是,师父。”
他推了个小车来,跟丁字和,孙观泉两人把纸扎放上去,推着走了。
姜法慧拉着沈月华小声说话:“先前我听到你跟二师兄说话了,是不是……是孙少夫人搞的鬼?”
四个弟子中,只有姜法慧是女子,她的心最细些,加上对赵婉清有些了解,一下子便猜中了缘由。
沈月华也不瞒她:“估计是的。”
“啊!那该怎么办?”姜法慧气愤道,“她好歹以前也是你二姑子,怎么做得出来的,你又没有惹到她,这和离都和离了啊!”
“也不一定就是她呢,先看看罢。”沈月华道。
姜法慧叹了口气。
不久,王氏也晓得了,晚上就跑了来,问东问西。
还给她出主意。
“既然是官兵封的,你去给赵大人说一声不就行了么,他还能解决不了?总不能就真的开不了门了,这不是耽搁生意呀?”
沈月华就知道她会这么说,摇摇头道:“我会想办法的。”
“想办法,想办法,你能有什么办法啊?现成的人你不去找来帮忙,咱们家算什么,那些人还能给你面子,把封条拆了?肯定是想着法子从你手里弄钱呢!”王氏喋喋不休。
这些沈月华当然也知道,可她就是不想去找赵兰修。
以前她没有认识他这个贵人时,不是照样过得好好的,如今也还是一样,将来路还长着呢,她只能靠她自己。
当然,这事儿,赵兰修是罪魁祸首,以后也还是要找他算账的!
第二日一大清早,沈月华就去了五城兵马司的衙署。
事实证明,小草民的地位就是低的可怜,别人一句话就能把你给赶回去,叫着在家里等,直到第三天,沈月华才有机会见到吏目。
这吏目在兵马司也不过是个小的不能再小的未入流的官儿,可却在沈月华面前端足了官架子。
沈月华恨不得转身就走了,不过,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态度还是要摆端正的,在身份上,她就是一个庶民,就是比眼前的人低一等。
吏目听她说了来龙去脉,点点头道:“本官会好好查核一下的,你先回去罢。”
又是这套说辞,沈月华拳头捏紧了,伸出去时,却是送了一张银票。
吏目眉开眼笑起来,翻开册子道:“我看也过了好几日了,这两日我去上报一下,你们铺子应该很快就能开了。”
任何时候,钱都是好使的,沈月华笑着问:“这位官爷,不知重犯到底找着了没有,草民的铺子一直关着,影响生意呢。”
虽说拿人好处的手短,可吏目也没有权利做这个决定,他晓得这事儿是上头吩咐下来的,什么重犯,真有重犯,早就把铺子里的人全都拉来审问了,哪里只会封铺子。
“可能是误报。”他斟酌语句,“你再等几日。”
沈月华看他表情笃定,心里也有了数了。
果然是有人背后指使,不然吏目不会叫她放心,但是吏目也没有说何时会撤封条,可见短时间内,她的生意还是做不起来。
这样的情况,最是符合赵婉清的心意:让沈月华担忧,让她生意受损,另一方面,也不至于做的太绝,到最后还是会让她重新开铺,因为真的把人逼急了,只能是反效果。
可以说,赵婉清的目的达到了。
沈月华确实认识到了他们官宦人家的厉害!
这些人,只要稍稍使一点力,就能轻轻松松夺去他们一家赖以生存的事业。
只是,赵婉清真当自己的对手是她沈月华吗?
她就是真的听了赵婉清的意思,离开京城,赵兰修就会放手了吗?
假若如此,他当初就不会要求那份契约!
可惜赵婉清没有听进去她当初说的真心话,还是把所有的事情都怪在她的头上。
沈月华眯起眼睛,这两日她损失的银两,停掉的生意,怎么也得叫赵兰修来赔偿,让他们赵家的人去对着干罢!
她一步跨出衙署大门。
迎面也正进来一人,二人撞到一处。
她抬头一看,惊讶的道:“雷管事?”
雷管事也很惊讶,且欢喜:“哎哟,原来是沈掌柜,我正要找你呢,昨儿去你们铺子,眼见就上了封条……”他看看沈月华,关心的问,“到底出了什么事情啊?”
☆、第14章 道谢
雷管事的表舅昨日去世了,要办丧事,少不了纸扎,他就想到了沈月华,也是为他表舅家出点儿力,便亲自去了一趟纸扎铺。
谁想到只看到一纸封条,问起旁边的铺子,说是几天没有开门了。
雷管事到底是西平侯府的,在兵马司也有认识的人,顺道过来想问问情况,结果那么巧,就撞到了她。
沈月华道:“据说是有人误报了消息,说有重犯藏到我铺子里头。”
这不是瞎扯么,雷管事头一个就想,有重犯,要么是藏匿罪,那沈月华根本就不可能站在这里,要么就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犯人抓住了就行,哪里需要封什么铺子?
看来,是被人坑了啊!
雷管事往衙署方向努了努嘴道:“可是管你要银子了?”
“这倒没有。”沈月华笑了笑,“我自个儿送了些钱,就想弄清楚他们什么时候给撤了封条,好做生意。”她顿一顿,“对了,雷管事您找我有什么事情呢?”
“还不是找你做纸扎供奉啊!”雷管事叹一口气,“我大表舅昨儿没了,我想纸扎也没有什么人比你做的更加体面。”
沈月华抱歉道,“碰上这种事,看来是不成了,我猜起码也得十天半个月才能开铺。”她给雷管事推荐,“王家纸扎铺的手艺不错,价格也是公道的,要不您去那里看看?”
作为一个生意人,对同行的本事都要有所了解,所以,京城大小十几家纸扎铺,沈月华都曾去探访过,在她看来,王家的纸扎算是很好的了。
雷管事道:“原先就是去王家的,可见过你们铺子做的,别家都看不上眼,哎,我还给我表舅母打过包票呢,说供奉的纸扎肯定叫她满意。这王家么,光是个纸马还凑合,那大屋做的可不精致,我是想要个四进院子,带花园的。”他说了一大串,又觉得都白说了,摇摇头,“算了,算了,我还是去王家瞅瞅。”
沈月华便先告辞了。
雷管事去王家看了一圈,不太满意,又还有府里的事情要管,便回了侯府。
府里下人见到他,一个接一个的上来禀告事情,不管是外院还是内宅,雷管事都要管一点儿,谁让府里没个主母呢,要说内院的事情,也就是少爷那一块的吃穿住行。
可虽说也有奶娘,有管事妈妈,到底不能当主心骨的,眼皮子浅,管点儿事情抓不到重点。侯府倒是还有一个管家,但这管家年纪大了,不太走动,只处理钱财问题,其余的一应事儿,基本都是雷管事来,所以有时候,他也是焦头烂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