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才遵旨。”
他旋踵启步。
这个天下,这座江山,是他今生收到的最大盛礼。从此,他将倾平生之力,使“她”璀璨生光,嫣然含笑。
远方的姨娘,也请您在独属您的“春天”里,嫣然观望。
~
高猛、程志后发随行,不仅仅是为了保护,还有天子布排下的另项要务。
两人一个暗中追随着主子行迹,一个中途改路,遵从天子之命,寻找主子的“春天”前来团聚。
于是,薄光在某一日,远望岸畔一个小镇风光清丽,遂泊舟上岸,而后,一眼望见站在前方的那道人影,素袍素靴,面如冠玉,从未改变过的温暖双眸,从未改变过的温暖浅笑,徐徐向她走来……
又见佳期如梦 [本章字数:3067 时间:2014-01-16 14:21:36.0]
下雪了么?
一阵窸窣细碎的声音进入了耳谷,他睁开眼睛,透过窗纸的寒白之色,确定了他的推断——
真的下雪了。
过去的许多年,一直如此。无论是风吹落叶,还是细雨润物,皆能成为他浅眠易醒的成因,及至往后,甚至连落雪的声音也加入进来,每每扰耳不绝,使得他长夜开眼,至旦无眠。
今夜又要如此么?
“……在看什么?天还早,不睡么?”身后,一个娇软的身子偎了上来,带着浓浓睡意,糯糯软软地问。
他陡然一惊,想起无数个空空欢喜的梦境,不敢回头。
“你没有盖好被子,手臂冻冷了……”虽然睡意困扰,身后人儿仍然将他凉意浸透的臂覆上,“好好睡哦,司哥哥,乖……”随着最后一个字符咕哝出唇际,她抵不住睡神的强大诱惑,沦陷梦乡。
……不是幻听?不是幻觉?过去的几日也不是梦?她真的回到了自己怀中?他感受着后颈上的细微吐吸,手臂下滑,探向搭在自己腰际的那只素手,直至牢牢握住,方发觉自己方才一直屏紧呼吸,令得胸腔闷痛,喉内干涩,“咳咳咳……”
“司哥哥?”被他的咳声震得再度醒来,她睡意全无,支起身子,“有哪里不适么?我看下你的脉……嗯?”
“小光!”他遽然回过身去,将那个娇小馨软的身子死死抱住。
“……怎么了?”她隐隐猜到了端倪,酒窝儿调皮溜出唇角,“是做恶梦?还是撒癔症?很怕怕么?”
“小光。”他贪婪嗅吸着她的每寸芬芳,“你真的来了,真的来了。”
“没有哦。”她乌黑的圆眸深沉如夜,“少年,眼前的我只是你的幻觉,你的心魔所化。佛语云: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切莫沉溺魔境,被虚假外象所惑,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善哉善哉。”
“……”他终于确定眼前人的确是自家那朵慧黠的小含笑没错。
她丕地弯唇,眸心内聚起笑波潋滟:“今天是冬至呢,司哥哥。我们吃热呼呼的火锅好不好?”
“此刻还在床上,就开始想着吃食了?”他莞尔,屈指弹在那个光洁额头,“昔日琴棋书画,今日柴米油盐,绝世清灵的薄家四小姐终于入世了,是该可喜可贺,还是可悲可叹?”
她大眸儿阖成危险一线,气咻咻道:“绝世清灵的人,就不需要吃饭了?难道司哥哥你从来没有尘世需求?是不食人间粮米?还是从来不去五谷轮回之所?”
“……”他气结,“几年不见,你倒是越发刁钻了是不是?”
她得意扬唇。
他冷哼:“我的尘世需求,不但昌食尽人间烟火,还深信‘饱暖思淫 欲’的伟大道理,小女子敢在本大人面前猖狂,看本大人如何发落?”
“呀,大人饶命,小女子不敢了……救命呀,这里有色狼——”
邻间睡着为了躲避情债前来借宿的鸾朵,听得隔壁夫妇动静,对这等显然是在晒恩爱的行径深为鄙视,不屑地撇了撇嘴儿,将棉被盖过头顶,继续好眠。
“哈哈,你喊破喉咙也没用,此处只有本大人和你这狂妄小女子两人,乖乖受死!”某大人显然极为入戏。
某可怜女也配合得泪眼汪汪,好不可怜:“大人,小女子知道错了,您大人大量,饶小女一回罢?”
“哼哼。”某人狞笑,“知道错了?那就乖乖侍奉本大人,外面天寒雪大,谁也不会来救你……”
“咦,下雪了?”她倏地推被坐起,拉过床畔曲足案上的罩袍着上,而后急急趿履下榻。
被突兀撇下的某人愕然:“你去做什么?”
“确定是不是真的下雪呀。”她匆匆走出内室,拉开门闩,一股清寒的空气立时穿隙而入,送来了被雪初初清洗后的透彻明净。及至外面那个冰雕玉砌的世界跃入眼际,她笑逐颜开,“司哥哥,真的下雪了呢!”
“本大人不必看,也晓得这雪至少已经下了有一个时辰。”司大人真心觉得哀怨,“天寒地冻的,你站在那里不冷么?还不回来?”
她杏眸圆瞠:“外面下雪了,你还想把时光浪费在榻上?”
“……不然呢?”外间天寒地冻,榻上热情如火,方是相得益彰不是?
“司哥哥你当真堕落了。”她美眸送来一睇鄙夷,“这么好的时光,当然是去堆几个雪人,打一场雪仗呀。”
“……”他家娘子驻颜有术的确有目共睹,但那个身体内的灵魂难道更加稚嫩了不成?于是乎,他眼巴巴看着自家娘子回到内室仔细加衣添袜,最后披上一件火红披风,欢欣雀跃头也不回地撇他而去。
稍顷后,隔壁响起那道热烈嗓儿:“鸾朵,鸾朵,好朋友,快起来,下雪了!”
“不要!”后者拼命抗议,拿被子把自己裹成蚕茧,“雪才没有什么稀奇,我在天都的时候每年冬天都见,我要睡觉!睡觉!”
薄光左右摇晃着那个蚕茧,娇声道:“朋友你忘了罢?在天都的时候我是太后,你是司夫人,我们从没有机会堆雪人打雪架嘛。来啦,去玩呀,玩呀~~好鸾朵,美鸾朵,最爱你了,去玩嘛~~”
哇呀呀——
这这……简直是可忍孰不可忍,司大人一跃而起,披皮、裹袍、着靴,在最快的时间迅即完成,慷慨扬声:“小光,我陪你玩!”
“可是……”她不甚甘心,“鸾朵比较好玩呀。”
岂有此理?司大人浓眉倒竖,大喝一声:“她哪里比我好玩?”
薄光微愕。
“哈哈哈……”鸾朵笑喷,顿时神清气爽,翻身而起,“朋友你太强了,我那位前任的挂名夫君在你面前总是傻得可爱……哈哈哈……好,朋友,我很开心,这就陪你玩,我们玩个过瘾……哈……”
“……”司大人切齿。圣贤教诲,果然至理名言:惟女人与小人难养也。
不多时,外面响起了她的欢快高呼。
他疾步来到门前,专注凝望着那个在雪中奔跑的火红妙影。
这朵含笑花,历经纯白的崭露,郁紫的淬炼,成为开在至顶的绝名名花。如今,甘原化作一朵融入尘世的火焰花,从新燃炽起他满腔冰封的情怀。那些以为今生永远失去她的岁月,那些孤枕无眠的夜晚,那每一个无限延长的日子,终成过去。
“司哥哥小心!”突然间,一个雪球向他飞来,无奈投掷者力道不够精准,在他脚下杀身成仁,“快来玩呀~~”
他振衣扬眉:“好,本大人就把你这小女子打得心服口服!”
……
“……这是怎么回事?”披着宝蓝外氅,戴着貂绒雪帽的薄时走出林间,盯着雪中玩耍的那几道人影,“是我看错了?还是我们走错地方了么?”
她身侧,左手提着两坛好酒,右手抓着十斤羊肉的胥睦呆呆摇头,道:“不,是这一家子返老还童了。”
薄时柳眉蹙拢,嗤之以鼻:“幸好二姐被小光果断利落的行为所感,总算决定做个结果,去天都城看望卫免,陪浏儿过年,不然被她看见这一幕,只怕大叹家门不幸。”
“也许。”那位不苟言笑、淡若秋霜的薄家二小姐,大有可能。
“不过,很好玩不是么?”薄三小姐蓦地笑靥如花,张手奋足向前,“我也加入!”
“诶?”
“本大爷来也!”一道踏雪无痕的身影擦过宁王身畔,直扑当场。
那方,鸾朵顿足娇叱:“你来做什么?”
“谁让你在这里?”薄家大爷恁是理直气壮。
“嗤。”鸾朵双手掐在自己的细实腰身,“本小姐在这里关你何事?起开!”
“本大爷偏不走,你奈我何?”
“我……”一记雪球精准击中目标,“本小姐砸死你!”
薄家大爷豹眼环睁:“你这当本大爷不会还手么?着打!”
“你才着打!打死你正好拿来做今天的火锅材料!”
胥睦看得心痒难耐,将左手酒右手肉暂且搁置,向那团热闹人群投奔过去,大喊:“我来也……唔,薄光你这小女子敢暗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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