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以,我当前最大的隐患,除了明亲王,还是魏、慎两家?”
司晨颔首:“魏氏一族虽然结党营私,但充其量只想做个权倾朝野的名门望族,绝不敢也没有那个实力生出不臣之心。而慎家依靠暗杀起家,依靠太后的崛起跻身国戚,相比魏氏,他们的触角更加深入黑暗,行事也更为不择手段。皇上扶植一个成不了大气候的魏家,就是为了遏制慎家势力的蔓延。魏家是悬在慎家头顶的一把刀,慎家是魏家存在的根本原由。这层牵制,魏藉明白,太后更明白。因此,太后对魏家急欲除之而后快,魏藉却对慎家始终没有痛下杀手。”
自己这位前任的尚仪大人,果然没有白白在那府紫晟宫内浪费三年光阴。薄光凝神倾听,不敢遗漏。
鸾朵却如坠云里雾里,怏怏投身榻上,昏昏欲睡。
“说到太后,你也该知道最为棘手。我听父亲说,早年先帝病重在榻,几位远在藩地的亲王联兵作乱,薄相指挥京都驻军抵御,家父率禁军进宫护架。他推开明元殿的宫门时,正见皇上病榻前贵妃娘娘与年幼的太子、明亲王、德亲王抱成一团,听见门开声,当即将三个幼子挡在身后,就如一只护住雏鸡的母鸡。太后与皇上以及两位亲王,是一份共经患难的感情维系,在年少的他们心目中,她曾是惟一的依靠。无论太后做过什么,皇上都会永远保她太后之位。”
薄光点头:“我也有所感,皇上、明亲王对太后的感情和重视,不比生身母亲来得少,甚至更为敬重。”
“太后如今对你心存猜忌,为了皇上,不会明着对你为难,而她最擅长的却正是暗地做些什么。这一次你避开了贼匪的绑架,是薄天的江湖兄弟从天都城内探听到一点消息。虽然目前无法断定是谁在幕后操作,可在魏家和慎家中,我选择后者。”
“对此。”薄光美眸稍寒,“我却已经有了一点眉目。”
司晨微怔:“说来听听。”
“我与司哥哥成婚前,为了买些时鲜衣裳曾随鸾朵出过山谷,沿街正见府尹府的衙役押着生擒活捉的叛匪游街示众,有两名叛匪身上伤口的缝合方式颇为眼熟。那时一心想着嫁给司哥哥,未求甚解,直到听瓦木大图司说起有叛匪供述绑架我是听一个汉人大夫的怂恿指引,忽然便有些明白:那个手法,来自某个医学世家。”
司晨纵然处事从容冷静,此刻也惊得掩口抽息:“他们不是与你薄家有……”
薄光讥哂:“因为有这层关联,我才认得出那样的针法不是?”
“我是听说他们在薄相的一案中似乎扮演过什么角色,可也不至于赶尽杀绝罢?”
“我这也正是我知道的。我曾将一批下人解去卖身契约送到茯苓山庄,白英这一房慷慨接纳,也有人竭力反对。无论出于什么样的原因,那个茯苓山庄内有许多人不想看到薄家的后人重新出现在天都城。”
“我猜猜……”司晨似笑非笑,“那批下人绝对不是普通下人罢?”
“是受过良叔训练的人。”她供认不讳,“我岂敢把一些没有自保之力的人送进那种地方?茯苓山庄很是排外,他们不会得到重用,我只要他们安分待着,必要时候有所作用即可。”
司晨忽感不可思议:“那个时候你已经在着手开始一切,为了大哥,却想过放下所有的精心布置?”
“我宁愿永远不必拾起。”
司晨怔忡失神。
“不要伤心啊朋友,是他们逼你拾起来,这一回用够所有力气打回去!”鸾朵不知何时恢复了精神,张大一双美丽的眸子,愤慨昂扬。
她释笑:“好,我不妨一试。”
“大嫂你把你这张图上的势力分布也讲使鸾朵听,鸾朵不能让坏人欺负自己的朋友!”
她忍俊不禁。
笃。笃。笃。
三声节奏平稳的叩门声。
在敲门声前,鸾朵已经听到浅微的跫音,示意每人收声,此时介她挑起一边眉毛,气咻咻道:“不用开门,冲这敲门的响动,我就知道来的是那怪医女没错。”
薄光莞尔:“我则是闻到了她身上的气味。”说话间,她拉开门闩。
江浅半身雨湿,淡然伫立门前,问:“你一定要回天都不可?”
她叹息:“是。”
“即使司晗尚在昏迷?”
“……他若不是昏迷,我也无法走开。”
“即使他从昨夜到方才一直在叫你的名字?”
“……”她点头,若开口,必定无法遏止自己的哭声。
“即使他……”
“她离开,是为了我的父亲。”司晨上前来,“如若大哥晓得父亲的处境,他的确不会放小光离去,替而代之的是他自己的头破血流。”
江浅一窒,稍顷道:“纵然如此,你也该在离去前寸步不离地守在他身边。”
“我不能。”她摇头,“我怕自己寸步难行。”
“待他醒来后……”
她抓住对方双腕,迫声道:“在他痊愈前,求你尽量延缓他醒来的时日罢。”
江浅静默了须臾,道:“我是可以做到,但他终须晓得。”
薄光探手进袖取出昨夜和泪写就的留书,放置在对方手心,呐呐道:“在他醒来后,能拖延则拖延,拖延不过去时,请把这个给他。”
江浅蹙眉盯着这样物什,冷道:“我上一辈子应当不是欠了司晗,而是欠了你。”言落,她攥住信笺,旋身而去,不选廊下,偏冲到雨中奔行。
薄光向其后影长揖一礼。
那些撕心裂肺的割舍,痛断肝肠的离别,她今生经历一次已经足够。司哥哥是上苍赐予她的最美的礼物,她拥有的时光,是旖风绮月,是蝴蝶入梦,如今梦醒,依旧冷风寒月,仍须踽踽独行。
司哥哥,请早日安好,迟些醒来,小光走了。
~
三日后,薄光随王顺启程。
寻得薄御诏,王顺欣喜若狂,自是早将这道喜讯禀传圣听。
当然,既传回天都城,得获此讯的,便非天子一人。
“这是几时听说的事?”康宁殿内,慎太后面色不善,直视绯冉,“你明知薄光尚在人世,有民隐瞒不报?”
绯冉惶怖跪地,道:“微臣向天发誓,微臣是刚刚听到便急着来身太后禀报,微臣绝不敢期瞒太后,再说……”
“再说如何?”
“太后一直疼爱薄御诏,微臣若早知她幸免于难,自是第一个来报太后知晓,以解太后伤痛。”
慎太后唇角泛笑:“你果然很会说话。”
“微臣不敢巧言令色,全恁一腔忠于太后的至诚之心。”
“哀家姑且接受你这个说辞。”慎太后目底荆棘丛生,“但哀家还没有老到昏聩不明,你最好清楚,谁是你的主子,谁能左右你的生死和前程。”
绯冉叩首:“微臣明白,微臣不敢违背太后……”
“薄光回来后,如若如愿封妃,你就到她的宫里当差,听着是降了,但皇帝宠妃跟前的人,等同半个主子。倘若没有封妃,你依旧做你的尚仪,和薄光常来常往。”
“是。”
“明日外命妇进宫赴宴,你负责引领排位,把魏昭仪的位子邻近魏夫人。”
“……是。”魏夫人霸道独悍,对将自己的女儿替而代之的侄女儿必定难见欢颜。可是,还是急于求成了呐,太后娘娘。
四二章 [本章字数:3700 时间:2013-11-05 09:31:15.0]
天都城。
薄光回到都城后,避住进自家府邸,不肯进宫,不见外客,甚至再三请托王顺向皇上告罪,至少十天内莫让自己这张疤痕交错的脸呈于人前。
“这是为何?连朕也不能见?”兆惠帝不无担忧。
“皇上,恐怕薄御诏眼下最不能见的人就是您呢。”王顺笑嘻嘻道,“有话说女为悦己者容,有哪个女子愿意让心仪的男子看见自己最丑的一面?”
兆惠帝先是受用低笑,转而蹙眉:“丑?她的脸伤得当真有那般严重?”
“却也不是。依奴才看,薄御诏花容月貌半点也没受折损,这一路行来,那些伤疤痕已经淡了许多,过不几日便能完全消退。但女子总是会在意容貌,尤其是像薄御诏那样的美人,更不愿接受一点瑕疵。”
兆惠帝颔首,想到千里之外倒也罢了,咫尺之遥尚不能见,不由喟然:“她是个大夫,自己可治得出最好的去痕药膏,但你还是请江斌走一趟,两人集思广益,兴许她早日恢复了容颜,也肯早日与朕相见。”
“奴才立刻去,奴才告退。”
王顺谨小慎微地退了几步,方转身向殿外行去,却一个不防,差一点和形色急迫踏进殿来的王运撞上,遂叱道:“你也是个宫里老人了,着急忙慌的成何体统?”
“奴才失仪。”王运恭腰,气喘吁吁,“是康宁殿的伍福全来报,今日在品云轩的冬至宴上出了事,几位命妇受伤,太后晕倒了!”
相似小说推荐
-
代嫁之悍妻驯夫 (小小桑) 小说阅读网VIP2014.1.26完结莫名穿越成不受宠的庶女,还要假装成痴傻的妹妹嫁进相府冲喜;一家子如狼似虎,一不小...
-
长恨化作短歌行 (六月禾未秀) 晋江非V高积分2014.01.28完结对酒当歌,人生几何?正道沧桑,天下归心。我愿将浮生长恨,化作短歌行。但为君故,沉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