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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恨化作短歌行 (六月禾未秀)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八章 相忘于道术

  苻又臣此番出征,信心满满。后来先生又在朝堂上委婉提醒他,长江天险易守难攻,切莫要轻率。他却当庭道,吴王夫差、吴主孙皓,哪个不曾仗恃长江天险,最后一样难逃灭顶。又自夸军旅众多,便是以众将士的马鞭投於江中,也足可以断其水流,还怕他甚的天险。
  
  我后来听闻这番话时,却只想起一首江南送别的小调:相送劳劳渚,长江不应满,是侬泪成许。
  
  也不知江对岸如何了,填满长江的究竟会是马鞭还是眼泪?王家大树虽倒,但总还有些盘根错节的亲戚,就比如我的舅舅,新任太尉谢荻,南帝已命他帅军迎战北师。面对百万之众,司马王朝已置之死地,不同于刘汉的将相有隙,南朝上下,士族寒门,同仇敌忾,以求绝境而后生。与我舅舅联手的,正是大将军桓恒。
  
  苻又臣从未与桓恒正面交锋,他常言,南朝无将,死了一个王琨,就再无后继之人了。那些提笼架鸟、饱食终日的高门子弟,更是遭他蔑视。殊不知,大战未到,他就先犯下了兵家重忌——轻敌。桓恒原是个卖草鞋的市井之徒,能从门阀森严的南朝摇身变成三军将领;舅舅谢荻更是能在司马映的清算之下保住家园,并一跃成为南朝士族之首。这两个人,又何尝不是手段老辣的人物?
  
  苻又臣和石福点兵出征以后,先生继续在草堂里韬光养晦。几次见他手里捧着书,眼睛却盯着墙上的地图,还时常会发出旁若无人地大笑。有一回,我还听他面壁而叹:“既生瑜,何生亮!青兕青兕,你到底是棋高一招。世人将你我比作昔时的卧龙凤雏,得一人者可得天下,哈哈,这话却原来说的是,白石青兕,只能留下一个人,不可二人共存!”
  
  夏生觉得他近来反常得厉害,还跑来和我商量,要不要请大夫瞧瞧。先生才不能展、志不能伸,我替他扼腕。但,这样也好,他要是能看得开,辞官归隐,也省得我总是提心吊胆地过日子。我只是一个眼界狭隘的女流之辈,已经有过一次抄家灭门的惨痛经历,天下一统固然是好,但还是留给天命所归者吧,与我来说,家里人平平安安的,才是首要。
  
  几个月来,元烈同样闭门不出,看似是在专心养病,但每次见他,都是手不释卷。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我嫌他恢复得太慢,几次提醒他找大夫来看看,也好补他药方上的不足,但他似乎并不愿意轻信旁人。
  
  有几次还在元府里碰见刘翀,我故意躲着他,不给他和我单独相处的机会,他碍于元烈在场,对我也不好有什么表示。我不是聪明人,唯有用时间抹平一切,这是我能想到的最为平和的方式。
  
  转眼已入秋,北军虽然人数众多,却不习水战,只能隔江而陈。北军过不得江去,南军一样也过不来,两下相持,就拖了好长一段时日。兵贵在速,特别是在敌国的领土作战,百万之师的消耗委实太大,长安城里的白面又翻了何止一倍的价钱。南朝的军队乐得这样拖延下去,如先生预料,东边的燕国也开始蠢蠢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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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后小园静,桂花皎洁篱菊开,我挑帘进屋,鼻尖的花香瞬时就被满屋的药香冲散了。元烈半卧在榻上,掩卷轻叹,手指不停地按揉着睛明穴。我走过去,从他手里夺过书来,又撇开视线,避开他垂散着的油黑长发和微微敞露的胸膛,嗔道:“看看你,头慵不能冠,腰慵不能带,病还没好透,又看这些伤脑筋的书,再看下去,眼睛都要瞎了!”
  
  元烈见我前来,抬起头舒眉浅笑,我见他脸上气色渐好,也抿起嘴角,回报一笑。他拍了拍床榻,要我过去坐。我犹豫了一下,虽然被他吻过两次,但其他的时候,他都是斯文守礼的。固然知道这样于礼不合,可仿佛被人下了蛊,两条腿不由自主的就走了过去。他的要求向来不容别人拒绝,这种气势似乎是与生俱来的。
  
  屋子里静得尴尬,我被他流金烁石般灼热的眼神盯得窘迫,本想回瞪他,却又因他衣衫不整,败下阵来,只好恼道:“我脸上开花了吗?有什么好看的!”
  
  元烈无所谓地耸耸肩,答得理所当然:“养养眼睛,你又不让我看书。”
  
  “你要是真想看书,我可以替你读。”总要找些事做,找些话说才好,省得眼睛转来转去的,没处安放,“你想看那本?”
  
  他拿起刚才被我抢走的一本,递到我面前,我见是本纵横家的书,不肯去接。故意从架子上抽下一本《庄子》,道:“你这本太深,我不懂这些诡辩之术,只怕连句子也断不开。还是念这本吧,在建康时,常常听人清谈。”
  
  元烈含笑,半靠在隐囊上,闭起眼睛听我徐徐读来。午后的阳光和暖,偶尔几声秋蝉鸣叫,难得这样的闲情逸致,多好。
  
  念完《至乐》篇时,我以为他睡着了,抬起头却见他正看着我,还强忍着一脸笑:“生为附赘悬疣,死为决疣溃痈……狸奴,我病得下不了床,你在我床头念这些,是想叫我安心去吗?”
  
  “你知道不是!”我轻恼他,“你就是活得太累,与其誉尧而非桀,不如两忘而化其道!白石先生近来都不怎么理朝事了,你又是不打算出仕的,干吗逼得自己这么紧?”
  
  “劳我以生,息我以死。人不死不得安宁,你以为只要我看得开,麻烦就不会找上门了?”
  
  “你又不是二哥,他有卸不掉的皇族身份,你只要肯看得开,还有什么麻烦?”
  
  元烈伸手撩起我鬓边的发丝,手指擦过我的耳廓:“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狸奴,你也是这样想的吗?我且问你一次,假如我当真是个大麻烦,我若活着,你愿意陪我走多远?我若死了,你又真的可以鼓盆而歌,相忘于道术?”
  
  他这是在询问我的心意,索要我的承诺?我无所准备,心跟着狂跳起来,直觉要避开他的灼灼双目,他却将手停在我的后脑勺上,硬是强迫我与他对视。他的眼瞳琉璃般剔透,直照出我的心来。我咽了咽口水,鼓起勇气道:“你要想走多远,我就愿意陪你走多远。但我总觉得你的步子太快,如果你放开我的手,我只怕是跟不上你的,你又愿不愿意来迁就我的步子呢?至于……我自然不会豁达到鼓盆而歌,可是,曾经有那么多至亲的人都走了,我也一样挺过来了……你说过,不要轻言‘死’字,我也不愿半途被人抛下,你要是不甘心,就不要死。”
  
  元烈半坐起身,目光渐渐柔软,化成了江南密密匝匝的春雨,在不知不觉中,就打湿了人心……他的鼻尖快要触碰到我了,除了药香,还有一种男子身上的独特气息……我的呼吸急促起来,他却嘎然而止。只觉得他的左手一抖,像是抽走了我发髻上的玉簪,过腰的长发流瀑般垂散下来。我低呼一声,于此同时,只听有人挑帘进来,大声唤道:“大哥,我……”元烈挑起嘴角,眸子里射出邪魅的精光,如同惊蛰时分划破天际的闪电……
  
  我就知道自己又中计了!他是算准了刘翀此时要来。
  
  他的鼻尖擦过我的半边脸庞,在我耳边用微不可闻的声音说道:“狸奴,我愿意牵着你的手走,但你如果走得太慢,我就只能拉你一把。”
  
  他的长发未束,衣衫不整,胸前精实的线条,毕露于外。我坐在床缘,面红耳赤,头发也被他扯撒了,任谁看了,都能联想到先前必有一番活色生香的场面。
  
  元烈从我的颈窝里退出来,轻拢了一下衣襟,坦然笑道:“是二弟啊,坐啊。”
  
  我低着头,看见刘翀的靴子慢步过来,头顶上烧得厉害,多半是他着了火的眼神。“敏敏,大哥的身体不好,你又来闹他?还不快把头发绾起来,难看死了!”他的声音有些哑,寒得吓人,但还是努力地保持着一个皇子的体面。
  
  元烈靠回隐囊上,大方摊开手掌,把一枝平安竹送到我面前。我拿回簪子,只有一只手,没有人帮忙,根本绾不起头发。我小声道:“你们有正事要谈,我先回去了。”
  
  我起身往外去,又被刘翀冷冷喝住:“等等,你打算就这样走到街上?……我们说话,也没什么好避讳你的,你先坐着,回头我送你回去。”
  
  元烈始终噙着一脸慵懒笑意,待刘翀落座,才缓缓开口道:“二弟,找我有什么事情?”
  
  刘翀静默片刻,才稳声道:“前线战报,苻又臣大败,百万之师被南朝区区十万人马打得溃不成军……”
  
  我坐在角落里,闻言,震惊抬首。“哦,怎么会?”元烈挑眉,语气之平静仿佛对此结果早有所料,只是刘翀还在气头上,听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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