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村看到怀里的小家伙,一脸担忧装,笑了笑,戳了戳它的小耳朵,抱起它,轻声说着:“没关系……总会好的……”
白团歪歪头,乖巧的蹭在少年怀里,也许现在,少年并不想要它的安慰。
然而当少年抱着它转过身去,那双一蓝一金的眸子微微瞪大,那是什么?……感觉到了怀里小家伙不安的骚动,幸村奇怪的低下头,看到白团一眨不眨的望着他的身后,又诧异的也同样回头望过去——
什么也没有。
少年安抚的拍了拍它的小脑袋,打开病房门,走了出去,医院的走廊,他第一次觉得那么的短,他轻轻叹口气,审判的时候到了。
而白团自始至终都趴在少年的肩膀上,看着病房里,那个白色长裙,面色疲惫苍白,身形隐隐透明的少女渐渐掩在门后。
昨夜源稚衣离走前的话滑过脑海:
“嗨,你可要小心些呦,”源稚衣眨着眼睛嬉笑着:“医院,可是一个不详的地方,小心看到不该看的东西……”
某只抽了抽嘴角,默默地缩回少年怀里,它不会是真的被某人说中了,撞见某种生物了吧……某只流泪了。
幸村站在院长室门前,迟疑了一下,还是伸出手轻轻敲了敲门,里面传来低沉的男声,幸村推开门走了进去。
入目的就是一扇巨大的落地窗,干净简洁的办公室,一个苍蓝色发的男人正坐在圆桌前,尽管面前的男人已经人到中年,但是他的容貌依旧未改,只是在时间的雕刻下更加成熟魅惑了,一举一动都是那么惑人心神,尤其是那双大海般深邃的眸子,仿佛只要一眼,就会沉溺进去。
“幸村,你来了。”男人薄唇微启,低沉优雅的声线响起,差点让少年怀里的某只酥了半边身子,这个男人……不要太诱惑好不好……
“忍足院长。”幸村有礼的对着男人点点头,坐在了男人对面。
“你看看吧,这是关于你病情整理的一些资料。”忍足瑛士将面前的一份文件推到幸村面前,表情有些严肃:“不瞒你说,这个手术是有风险的,就算是东京综合医院的医疗设备在先进,也只有不到六成的几率。”
幸村翻着资料的手猛地一颤,面色微微发白,却依旧镇定的看向忍足瑛士:“那我还能不能打网球了?”
“应该是……不能了吧……”忍足瑛士推了推眼镜,沉重的说着。少年的面色惨白,一双蓝紫色的眸子瞬间黯淡到了极点,有什么光芒渐渐湮灭,少年努力扯了扯嘴角,似乎接受不了这个事实,艰难的又问了一遍:
“真的……一点可能都没有了吗……”
“这个我们也不能保证。”忍足瑛士看着面前的少年叹了口气:“要是手术后,你坚持做康复训练,也许会有奇迹发生。”
奇迹……
少年沉默,不再言语。
忍足瑛士也不知道说什么话来安慰面前的少年,他多多少少也是能体会那种梦想破灭的落差感,毕竟他也是过来人,也曾经因为家族放弃了自己梦寐以求的梦想,更别说他的儿子也是学校网球部的正选。
半晌,幸村才恍惚的站起身,对着忍足瑛士抱歉道:“很抱歉,忍足院长,这个手术我想我需要考虑一下。”
说完,也没有看忍足瑛士微微惊讶的表情,走出了院长室,只留忍足瑛士看着少年倔强的背影摇头,竟然为了网球,要放弃生命吗……
一路无言的走回病房,白团抬头看向那张柔美的面容,此刻上面的笑容,脆弱的不堪一击,它忍不住轻叫一声,幸村低下头,脸色依旧很苍白,看了怀里白团半晌,突然无助又脆弱的说着:“我该怎么办……”
“做了手术意味着要放弃我热爱的网球和信任我的队友们……”
白团看着对着它流露出挣扎和脆弱的少年,安静的望着他,爬到了少年的肩膀上,舔了舔他的脸颊,希望给予他安慰。
“……”幸村望着脸颊边软软的小家伙,这个在他知道噩耗的时候唯一陪在他身边的小家伙,闭了闭眼,他知道,他要做出一个抉择。
白团静静的呆在少年肩头,看着少年沉思的样子,直到一个微弱又尖细的声音响起:
“幸村学长……”
白团抖了抖耳朵,四下望了望。
“幸村学长……”
白团看了看无动于衷的少年,歪着头望过去,就见之前的那个身穿白色长裙,面色苍白的女孩正站在一边望着蹙着眉头的少年,她轻轻叫着少年的名字,却得不到回应,表情落寞又孤独。
“喵~”白团对着那个身形透明的女孩叫了一声,那个女孩果然转了转眼睛,望了过来,却也只是看了一眼,又重新望向少年,似乎对于动物能看见她这种事不在惊讶了。
白团看着女孩站在那里,一遍又一遍的轻叫着少年的名字,心下有些不忍,小爪子拉了少年蓝紫色的发,引来少年疑惑的目光,然后小脑袋在使劲蹭着少年的脸,让少年转过头去,即使少年很是不解,但是看到白团这么着急努力的样子,还是配合着转过脸去,那里什么也没有,空荡荡的一片,而白团却看见那个女孩哭了,它不知道死去的人有没有眼泪,可是它确实看到有什么晶莹的东西从她眼里落下来,然后消散在空气里,接着它发现,那个女孩的身影越来越透明,急的它喵喵叫。
“别叫了!笨蛋!”一个嬉笑的声音蓦地□来,接着白团眼前就放大了一张面容,正是源稚衣,白团看到突然冒出来的一个人,差点一口气没有喘上来,从少年的肩膀上翻了下去,幸好这次源稚衣反应迅速,眼疾手快的接住了白团,他有些不怂的戳了戳那颗毛绒绒的小脑袋:
“嗨,你怎么每次见到我都要翻下去啊……我有那么可怕嘛!”
某只抽了抽嘴角,懒得理他。
少年笑嘻嘻的也不计较,直接掏出一张符,拍在白团头上,白团眨眨眼,张了张嘴:“你怎么会在这里?”语气里是满满的嫌弃。
“我怎么不能出现了真是……你看我知道你撞上了不属于这里的东西,特地来帮你,你还嫌弃我!”少年不满的开口,只得了某只的白眼一枚。
“你做了什么?”白团这时候才发现有些不对劲,如果突然凭空冒出这么一个人,幸村怎么可能没有惊讶,但是他却始终坐在床上不动,就像是隔了两个世界。
“这个啊……”少年转了转眼睛,嘻嘻笑着:“我用了一道符,把空间隔开了啊!所以那个人就看不见我们了!”
“那……那她怎么也被你弄到这里来了?”白团撇了撇那个女孩。
“她啊……”源稚衣看着那个透明的女孩,轻轻叹了口气:“她是一个死灵,一个早就死去的人了,是执念一直支撑她到现在,她的愿望就两个,一个是让她心心念念的人看她一眼,另一个,就是希望能听到自己的名字被那个人唤出来。”
所以之前才会因为幸村的一个目光,哭泣吗?
白团有些沉默。
“作为阴阳师,处理死灵也勉强在我们的范畴之内,所以,我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完成她的执念,让她,毫无留恋的离开这个世界。”
源稚衣望着那个痴望着病床上少年的女孩,轻轻叹口气,然后拍了拍怀里白团的脑袋:“还记得我昨天晚上给你的平安符吗?交给她,就可以了呦~”少年对着白团眨眨眼。
白团狐疑的看了看少年,跳下少年的怀抱,迈着小短腿跑过去,把脖子上戴着的平安符亮出来。
女孩微怔,顿了顿,弯□子,伸出手指去碰那金色的平安符,刹那,金光大放,女孩被整个包围在里面,原本透明的身影渐渐清晰,她惊讶的看着自己的变化,只见源稚衣双手结印,女孩被送到结界外。
夕阳的余晖洒落在孤单坐在床边的少年身上,身后轻轻的脚步声,让少年恍然回头,那张绝美的面容在逆光下,让女孩差点落泪。
“你……”少年因为惊讶微微瞪大眼睛,那双蓝紫色的眸子里倒影着那个白色的身影,女孩低下头,眨眨眼睛才抬头,安静的笑着:
“幸村学长,你……还好吗?”
其实她有太多太多的话想要说,却只能这样简单的问候着。
“我很好。”少年的眸光暗了暗,依旧温柔的回答:“听说你之前去了美国,也没来得及告别。”
看着少年温柔的眉眼,女孩只觉得眼前一片模糊:
“……没想到学长还记得我……”她干净的笑着,只是笑容里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悲伤:“不告别也好,这样也不会因为离别而难过了……”
当初她被查得病的时候,就知道她的时间不多了,而她唯一遗憾的就是,她从没有跟少年表达过她的心意,她原以为只要默默地望着就好,却不想越到了要离开的时候,心心念念的越是他。
“幸村学长,你听说过一种病吗?”女孩干净澄澈的栗色眸子认真的望着少年微愣的模样:“得了这种病的人,像是脑海里有一块橡皮擦,每天早上醒来,都不会记得前一天的事,而她所爱的,在意的人也会一点一点的从她的脑海里被擦去,不留一丝痕迹,直到最后,什么也不记得,生命也随之终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