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事们又愣了愣,纷纷起身拱手道:“二小姐,我等没有疑问了。”心中皆是暗自想着,没想到听闻这素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二姑娘竟会有些威势的一面,还将吕管事压得一句话都辩驳不了。
如锦这才勾起一抹笑意,道:“既然如此,各位管事都坐下吧,接下来如锦想与各位管事谈谈账目之事。”说着,朝绿瑶和青碧使了个神色。
绿瑶和青碧会意,往侧门到一边的偏厅去了,不一会儿,各自捧着一叠账本摞到了桌上。
如锦指了指桌上的账本,开口道:“这是在坐其中几位管事的账本,一些前些年的,一些是最近的。”美眸在各位管事的脸上来回扫视了一圈,又道:“如锦这些天查看下来,发现这其中大有问题,不知是不是哪几位管事犯糊涂记错账了,若是哪位管事此刻提出来,如锦可以将账本归还,待拿回去理清了再交递上来也无妨。”
厅下除了个些对沐继林忠心耿耿的管事没有在账目中做手脚,其余的或大或小,多少做了些手脚,心中都是微微惊慌,特别是那些做手脚做得离谱的几个,吕管事又是首当其中的一个。
只是没有一个管事出声承认自己记错账了,这不是等于自己打自己巴掌吗。
“如锦再问一遍各位管事,若是哪位管事觉得自己可能记错账了,便提出来,如锦不会追究。”如锦又是开口道,只是沉默了片刻后,还是没有一位管事开口。
如锦扬起一抹淡淡的冷笑,又道:“既然没有管事开口,那便由如锦来说吧。”伸手拿起放在最上面的账本,翻了几页,瞧向吕管事,道:“吕管事是江南丝绸店铺的吧?”
吕管事心中闪过一阵惊慌,却是强定心神道:“是,二小姐。”
如锦将账本首页朝向吕管事:“这本是吕管事十日前递上来的账本。”随手又拿起另一叠最上面一本,接着道:“这本是吕管事一年前的账本…如锦都是查看过了,吕管事所掌的店铺大约有十间,一年前,吕管事账目中所记的每间店铺盈利大约平均是每月五十两,而十日前的账本所记,每间店铺的盈利平均每月只余二十五两…整整少了一半,吕管事做何解释?”
不待吕管事辩解,紧接道:“是吕管事做生意的本事愈来愈差了,还是吕管事一时糊涂,记错账了!”
吕管事额头已冒出了一层细汗,没想到如锦会查得如此仔细,顿了顿,强自镇定的起身拱手道:“二小姐有所不知,这一年丝绸生意难做,可以说是每况愈下,江南又新开了好几家丝绸店,盈利减少是再所难免的。”
如锦佻眸:“哦…是吗…”接着又是笑了,那笑意让吕管事汗毛直竖,不禁一阵胆颤。
“据如锦所知,吕管事所管十家丝绸店铺每家都有掌柜的,而每家掌柜的也要记账,吕管事是十家店铺的总管,在十家店铺之间来回寻查,也要负责查账,每个月将十家店铺的账本汇总,再做出一本账目来……”顿了顿,瞧着吕管事惊慌的神情,接着道:“若要知道吕管事所管的十家丝绸店铺这一年的生意是不是难做,盈利是不是减少了,到那十家丝绸店的掌柜处一查账本即是……或者,可以至进货处一查,这一年丝绸店的进货量是多少,再去瞧瞧店铺的存贷有多少,也可查清楚各家店铺的盈利……”
吕管事听着如锦的话,差些软了脚,伸手抹了抹脸上的冷汗,根本没想到如锦这个闺阁二小姐会有如此厉害一面。得知沐老爷昏迷,他确实改了账本,本想那新进府的二爷根本没读过几年书,定是查不出里面的差错。而且近年来他不断减小账目上的盈利,老爷也没有说什么,便是愈来愈大胆了。却没想到……若是证实了他做假账,这后果…怕是他再也当不成那十家店铺的管事了。
“吕管事,你可还有话说?”如锦的声音虽小,却带了摄人的威势,冷睨着吕管事。
吕管事再也支撑不住,跪下了身子,朝着如锦抖声道:“二小姐,是小的不小心做错了账,二小姐原谅小的这一次吧。”态度立即转变了,即小心又谦卑,连“吕某”也变成“小的”了。
如锦冷笑,却不打算饶了吕管事,方才已是给了他们一次机会,谁叫他们自己不懂得珍惜,吕管事既然事事首当其充,那便拿他来开刀,用来震慑住其他管事。
冷淡的开口:“吕管事,方才如锦已问过了,哪位管事觉得自个儿的账记错了,便取回去,重新整理过再交递上来,只是没有一位管事出来将账本取回去的,此刻吕管事倒怎么说自己不小心做错了账。”
顿了顿,不待他开口,又道:“吕管事,莫要以为近年来你做的账目父亲瞧不出端倪,如锦知晓父亲只是念吕管事是沐家的老管事,年数大了,也算为沐家挣下许多盈利……可是吕管事不该得寸进尺,愈来愈过分,竟将盈利生生减了一半,吕管事是打算将这一半银子留有私用还是如何!”
吕管事连跪着的力气也没有了,瞧着满是威势的如锦,早已经没了刚来时的锐气傲慢,只有满心的惧怕,这十余岁的女娃竟有这般敏锐的心思,更有这般迫人的气势,不禁害怕的嗑起头来求饶:“二小姐…是…是小的…小的犯浑…求二小姐饶了小的一次…小的下次…再也不敢了……”
如锦瞧着发拌的吕管事,道:“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方才我已给过你一次机会,你却不珍惜,此刻也不能怪我无情,沐家不能容下这般做虚伪弄之人,吕管事还是回家养老去吧。”顿了顿,道:“念你为沐家做了大半辈子的管事,那些让你私扣下的盈利我便不追究了,当做沐家给你的养老银子吧。”
吕管事猛得摊软在地,这些年来因着管着沐家的十家丝绸店铺,那些掌柜的都是巴着他,在自家亲友面前也甚是体面,若是丢了这管事之位,那他在自家亲友面前怎么还能抬起头来!想着,急忙朝着如锦大声哀求:“二小姐,求求您,求求您,饶了小的吧!小的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小姐姐,求求您…求求您…”
如锦却不愿在听,或许前世的沐如锦瞧着吕管家此刻如此模样,会软下心肠,可惜她已经不是前世那个沐如锦了。瞧了眼青碧,青碧会意,即刻唤了侍卫来将吕管事拉下去。
吕管事大喊着出了正厅,余下的管事们都是一阵心惊,没想到这二小姐的手段比老爷更为凌厉。那几个做了假账目的管事更是出了阵阵冷汗,害怕不已。
如锦瞧着厅外众位管事,在一些管事的惊慌害怕中开了口:“我可以再给个别管事一次机会,谁现在站出来领去做错了的账目,只要他补上该有的盈利,往后不再做错,我便既往不咎…”
“二小姐,小的一时犯了浑,做错了账目,请小姐再给小的一次机会,小的回去即刻重新做好账目,补上盈利!”出来的是沈管事,管着江南的两个桩子,百亩良田。
如锦瞧了眼绿瑶,绿瑶即便寻出沈管事的账本,上前递给沈管事。
紧接着,管事们一个一个的站了出来,不管是多多少少做了假的,已是瞧过了如锦的厉害,怎敢再造次。
一下子,原本二十个管事,坐下的倒只余下了七个。那七个管事都是忠心或是憨厚之人,没有错一丝假账。
如锦瞧过那七位管事,道:“还有七位管事,随安管家到偏厅去吧,为了奖赏七位管事的忠心正诚,如锦备下了些奖赏,七位管事随安管家去领了吧。”
七位管事一愣,转头互相瞧了几眼,随后纷纷起身,朝着如锦拱手:“谢二小姐奖赏。”
如锦点点头,沐安上前,带着七位管事往偏厅走去了。
那些个从绿瑶和青碧手中接过账本的管事一阵沉默,或跪或站在正厅中央。
“都站起来吧。”如锦开口,待管事们都站定了,又沉声道:“此次我可既往不咎,但是若有再犯,休怪我新账老账一同算!”一双眼眸扫过厅中的管事,带了凌厉之色。
“是,小姐,小的再也不敢了,不敢了……”管事们纷纷低头拱手答应。
如锦正才松了眉头,语气平和了声,又道:“你们有些是远道而来,都吃了晚膳,歇息一晚再回去吧,我进盛京带了些盛京特产回来,你们都各自带些回去。”
管事们都没想到,自己做了错事,主家还会招待自己吃晚膳和住宿,且有盛京特产可以拿,虽是较寻常之事,但在管事们担心惊惧之后,只觉得像是天大的恩惠般,纷纷朝着如锦致谢。
如锦摆了摆手:“今日也算辛苦各位管事了,都随丫环前去歇息罢,稍后晚膳便在正厅,平管家和安管家会代如锦招待各位管事,望各位管事尽情享受。”
“是,谢二小姐恩赏!小的们告退!”管事们道了谢,纷纷随着丫环出了正厅,往准备好的客院去了。
如锦正才松了身子,伸手揉了揉自己的额头,对付这么些管事真是累极,想来以往父亲都是如此应对的,甚至是比这累上几倍,这才支撑起沐家这么大的产业,而她前世却是…却是为了秦子明,让父亲不断拿出沐家家财替秦子明谋前程…真是愚蠢至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