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待老太君缓过神来,圣安师太便往屋外走去。到了屋外,瞧向那名尼姑,摇了摇头,又做了一揖:“阿弥陀佛!还请施主莫要言充佛门之人,若是言充,定要终身相奉!”
这是圣安师太离开相府的最后一句话,说完这句话,圣安师太便离了兰馨院,离了相府。
相府之外的拐角小巷内,夙亦宸静静的倚在墙上,瞧着夜晚的天色,方才的弯月已全数隐进黑云之中,阵阵寒风吹过,夹着的湿意,大概要下雨了。
“宸儿,快下雨了,找个地方避上片刻吧。”圣安师太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小巷外。
夙亦宸脸上露出难得的暖意,转身走到圣安师太面前。
“多谢姑姑。”一句话却包含了夙亦宸太多的感情,眼前的圣安师太、圣公主、圣女,正是他的姑姑,是母妃过逝后,唯一给了他温暖的亲人!
圣安师太慈爱一笑:“傻孩子,姑姑并非全然为了你,也为了那孩子的娘亲……”
夙亦宸凤眸一闪,疑惑的问道:“姑姑是说锦儿的娘亲?”
“嗯。”圣安师太应了声,瞧向夙亦宸,又笑着道:“那孩子是个好姑娘,宸儿好好珍惜,姑姑回去了。”
留下这句话,圣安师太便转身离去了,嘴角挂着祥和的笑意,暗自道了声“你该放心了吧!好好回去,让地府有些暖意,那里该有你的真缘。”
话音刚落,圣安师太的素衣扬起一角,发出微微的响声,似有人在回答她。
夙亦宸瞧着圣安师太的背影,一双凤眸只静静的瞧着,不再琢磨圣安师太方才的话,转身瞧向相府,想了想,飞身跃向相府。
此时兰馨院里,众人又已进了屋。
老太君一脸苍白的倚在软榻上,脑海中回荡着圣安师太方才的话语,再想起如锦所说的梦,还有和那孩子和如锦之间那阵莫名的亲切感…方才呼之欲出的东西又隐隐浮了出来…可是她却不敢接受…她怕…很怕很怕…那份怕让她的身子都颤抖了起来…
傅梦瑶担忧不安的瞧着老太君,坐到软榻边,扶着老太君:“母亲,你怎么了?是不是身子不舒服?圣安师太和母亲说了什么吗?”她的不安并非因为老太君的不适,而是因为圣安师太与老太君独自的片刻,到底说了什么话?
老太君抬眸瞧向傅梦瑶,老眼缓缓颤了起来,光亮也缓缓模糊起来了…脑袋仿佛缓缓失去了意识…
“母亲…母亲…你怎么了?母亲……”傅梦瑶见老太君昏厥了过去,急忙喊了起来。
四房夫人瞧了,也是着急了起来,急忙上前唤道:“老太君…老太君…”
“老太君…老太君…”桂嬷嬷和下人们也纷纷围了过去喊起来。
只有如锦一个人静静的站在边上,不声不响,默默的瞧着,显得有些清冷。
“快把老太君抬回安枫院,去请大夫来!”桂嬷嬷急忙喊道。
屋里顿时一阵手忙脚乱,喧闹过后,老太君由下人抬了软撵来抬去了安枫院,傅梦瑶和桂嬷嬷还有几个丫环急忙掌着灯引路。
那四房夫人瞧着如锦瞧去,各自宽慰了几句,让如锦莫忧莫多想,早些歇下,便纷纷赶了上去。
深夜的相府顿时显得热闹异常,老太君昏迷的消失顿时传遍了相府,相爷醒了,各院的老爷也都醒了,纷纷到安枫院探望。
安枫院,主屋的外屋里挤满了人,个个站着,都是沉默不语,神色各异。
内屋,老太君躺在床上,一位年岁稍长的大夫正半眯着眼为老太君把脉。老相爷和傅梦瑶,还有桂嬷嬷都站在一边。
片刻之后,大夫松了手,起身朝向老相爷。
“大夫,如何?”老相爷急忙开口问道,毕竟是大半辈子的老夫老妻了,自然是关切的。
大夫拱了拱手:“回相爷,据脉相得知,老太君是受到了什么刺激才会导致昏迷,大概到明日便会醒来。”
“刺激?”老相爷疑惑的重复了声,又瞧向傅梦瑶和桂嬷嬷问道:“瑶儿,桂嬷嬷,是发生了什么事儿?”
傅梦瑶倒想避重就轻的将方才的事说了与老相爷听,将老太君昏迷的过错推到沐如锦身上,将相府西边走水和若儿吐血都推到沐如锦身上。可是…桂嬷嬷也在,桂嬷嬷只对老太君忠心,定然不会和着她说谎…而且方才的事儿四房人也都知道…老太君是因与圣安师太谈了话而昏迷,那个尼姑也是她使丫环去寻来的,圣安师太已经直言是个假的,假尼姑说的话定然不能当真。如此一来,什么错儿都不能归到沐如锦身上了。若追究起假尼姑的来历,她自己反倒要受牵连…弄不好连西边儿走水的真相也会被追究出来…
桂嬷嬷也没有开口,因为锦姐儿的身世真相未白,老太君昏迷着,方才假尼姑说的话,傅梦瑶的梦,还有挖出来的东西多少对锦姐儿会有些不利。此刻桂嬷嬷只等着傅梦瑶先开口,瞧傅梦瑶怎么说,她才好开口相言…
“瑶儿…桂嬷嬷…”老相爷见两人皆没有开口回答,微皱眉头唤道。想了想,又瞧向大夫,道:“辛苦大夫了。”
大夫也是个会瞧眼色的,急忙拱了拱手:“相爷言重了。”大夫每个月都会收相府数十两银子,因此并不用领赏,很快出了屋子。
傅梦瑶思虑再三,只能先把事儿瞒了,再慢慢想法子。抬头瞧向老相爷,脸色显得苍白,道:“父亲,大概是因着西边走水,又见着圣安师太的原故,母亲有些激动了,才会昏迷的。”
听着傅梦瑶异常简单的交待,桂嬷嬷并没有反驳,也没有补充,只是静静的站在一边,因为这个回答是目前来说最好的。
老相爷神色一变:“圣安师太?!”
“嗯。”傅梦瑶点点头:“圣安师太有要事告知母亲,因此与母亲独自说了几句话,圣安师太离去后不久,母亲便昏了过去。”
老相爷心下疑惑不已,想不到圣安师太即会前来相府…圣安师太告知了夫人什么话?
傅梦瑶打量了一番老相爷的神色,又开口道:“父亲今个儿很晚了,父亲明个儿还要上早朝,先去歇息吧,母亲由女儿照顾。”
老相爷转过神来,点点头,见傅梦瑶脸色苍白,道:“瑶儿不必太过勉强,这里有桂嬷嬷守着就可以了,瑶儿也回去歇息吧。”
傅梦瑶摇了摇头:“女儿无妨,父亲先去歇息吧。”
老相爷也只能应了,总不能驳了女儿的孝心,又交待了桂嬷嬷好生守着,瞧了眼昏迷的老太君,便转身离开了。
到外屋,见四房儿子媳妇都还站着,便吩咐道:“你们母亲无妨,都回去歇下吧,明日再来瞧。”
听老相爷这般说了,四房老爷夫人自然不好再说什么,纷纷应了,待老相爷离开屋子去书房歇息了之后,也纷纷离开了。
相府里又缓缓安静了下来,各院的灯光也暗了去。
夜空中不知何时飘起了细雨,增了几分寒意,冷风吹动,相府显得有些微微的阴寒。
此时兰馨院里,洛雪压着那名假尼姑,站在如锦跟前。
“假尼姑,快说,是谁让你来的?方才你说的话又是谁教你的?”绿瑶一改平日的温和模样,一脸阴鹜的瞧着假尼姑,竟说出那般诋毁小姐的话,若是可以,她绿瑶真恨不得痛揍这假尼姑一番!
假尼姑一脸惊恐,方才一片混乱之下,她原想趁机逃走的,却没想到被拿剑的丫头扣下了,现在还被逼问…
假尼姑本是个烂赌的女人,前些日子欠下了十两赌债,今个儿东凑西凑凑齐了两辆银子,想去赌坊赢回十两还了赌债,却不想输得更厉害了,总共欠下了二十三两银子,因为还不起,被赌坊的人赶出了门痛打。就在那个时候,一个有钱人家的丫环救下了她,还给了她三十两银子,让她还了赌债,只要她假扮尼姑,到相府说出一番话就可以了。她本就是个赌徒,有钱赌就好了,即是相府也不怕,便按着那个丫环的吩咐,假扮了尼姑,这身尼姑服还是冒着风险打晕了一个普佛寺的一个小尼姑得来的,借此又问那个丫环要了十两银子倒是值得的!
可是…此刻她若是说出真相,怕是那个丫环定要收回银子,说不定那个丫环的主子还会要了她的命,想着定是不能说出真相的!可是现在…又是一想,毕竟还在相府内,屋里的几个人定然不敢将她怎么样…
如此一想,便朝着如锦扯嘴笑了起来,道:“这位姑娘…贫尼…贫尼不是普佛寺的人…是一个小寺里的尼姑…不是假尼姑…是相府的丫环请贫尼前来的…贫尼方才的话也都是贫尼推测出来的,并没有谁指使贫尼。”
“你…事到如今还不肯说实话!是不是要你吃些苦头才肯说实话!”绿瑶气急,恨恨的说道,又朝着洛雪使了个眼色。
洛雪会意,拿起剑,一挥即出鞘,将锋利的闪着银光的剑架到了假尼姑的脖子边。
假尼姑哪里见过如此阵势,脖子上一阵寒意,当即便吓到了,身子抖了起来,眼中也尽是惊恐,急忙求饶:“女汉饶命!女汉饶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