翅膀忽闪了几下,那只麻雀倏地飞离枝头,楚颜遗憾地收回目光,又一次转过身来看着顾祁,“至于清阳郡主的事,殿下爱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我从未要求您为我做任何事,如此,您也没有立场来要我为您做什么。”
这话说得太过直白,无非实在告诉顾祁,她不求他为她追究清阳的责任,所以他也不要把定国公在朝堂上的事情怪到她脑袋上来。
顾祁面不改色地看着楚颜,袖口中的拳头却紧紧握起。
是否在她眼中,他就是个没有实权的傀儡储君?因为羽翼未丰,因为年纪尚浅,所以再三受到大臣胁迫,连婚姻大事都无法自己做主……
顾祁知道自己不应迁怒于她,可是因为自己的无能为力,他只能选择迁怒。
就在此时,殿外忽的传来万喜的声音,“太子殿下,定国公在华严殿求见殿下,说是西疆在边境犯乱,要殿下及时召开紧急政会,商讨对策!”
万喜从未如此焦急过,声音都变得尖利刺耳起来,殿内的两人一怔,顾祁的表情立马变了,大步走到门边,倏地推开门,“你说什么?”
万喜一脸慌张,“定国公说,怀远大将军今日发来加急传书,西疆派兵围攻西北边境,已经攻至淮城之外,将军正率领驻兵死守城门,请求殿下立马发兵支援!”
西疆是宣朝西北境外的游牧民族,善骑射,性凶悍,十几年前曾经对朝廷发动过战争,当时顾祁的父皇还在朝中,派遣大臣卓定安率兵前去镇压。虽然取得了那场战争的胜利,但朝廷也损失惨重,可以说是两败俱伤的一次战役。
因为双方都受到重挫,皇上封卓定安为怀远大将军,从那以后驻守西北边境,一旦西疆有异动,他就要在第一时间有所反应。
顾祁没有想到西疆会在这个时候又一次对朝廷发动战争,眼下群臣逼婚,秦远山是文官,萧家兄弟等人也太过年轻,没有功勋,未曾在朝中取得要职,若是真打起仗来,他要派谁出征?
怀远大将军倒是在边境守着,可朝廷若要派兵支援,必定要再选出个将领带兵出发,顾祁的脸色难看到了一种境界,因为他心知肚明,能服众担当此任的人,眼下就只剩下两个武将了。
定国公赵武,尚书令沐青卓。
两个逼婚逼得最厉害的人,竟然成了如今他不得不倚仗的人。
而顾祁更加明白的是,不论他从中选了哪一个,太子妃的人选终会尘埃落定。
他的四肢犹如灌了铅一般沉重,久久抬不起来,终于,他艰难地回过头去看了眼楚颜,似是自嘲般笑了笑,“如此也好,总归是要做出个选择的,算是减了你的负担,也算是了了我一桩心事。”
他留下轻若无物的一个眼神,随即毫不犹豫地踏出了绣房,往华严殿去了。
楚颜被留在空空荡荡的大殿之中,似乎明白了他将会作出的选择,年轻的太子终究没法逃过在群臣的左右下册立太子妃的结局,不得不向命运妥协。
*****
在华严殿听完定国公对战事的分析后,顾祁把军机大臣召来,来了个紧急会议。两个时辰后,人走茶凉,他把自己关在大殿里整整一夜,不让任何人进去。
他孑然一身地立在空荡荡的大殿之上,心里充满了不甘与狂躁,只因还未待他开口发兵,沐青卓与赵武便一前一后地自称“年老体弱、精神大不如昨”以及“近来身子愈发不好、心有余而力不足”,这样的借口是何意思顾祁再清楚不过,无非是要逼他做出个选择,不立太子妃,誓不妥协。
他看着冰冷的金銮殿,看着富丽堂皇的龙椅,看着岿然不动稳如泰山的玉玺,看着这个再熟悉不过的大殿。
他是宣朝的储君,是万千百姓未来的王,可是他胸怀百姓又如何?他的臣子是如此桀骜不驯,非要看他走投无路,非要逼他低头认输!
他狂躁地将书桌上的奏折全部砸在地上,像头凄苦的野兽,可是没有用,这样幼稚而无力的举动不过是在提醒他自己是多么没用。他甚至忍不住恨起父皇和母妃来,因为他们是如此轻松地离开了皇宫,把这堆烂摊子留给了年幼且毫无根基的他。
最终,顾祁一拳砸在朱红色的柱子上,缓缓地蹲了下去,然后无力地坐在了冰冷的地板上。
困兽之斗,大抵如此。
就这样,他把自己关在华严殿里整整一夜,谁来都没法劝服他。
第二日,心急如焚的万喜好不容易等到太子推门而出,却只接到了一纸诏书。
他怔怔地望着跨出大殿的太子,那张年轻坚毅的面庞一如昨日,可是眼神里却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万喜说不出是什么变了,只知道在那双星辰死得纯黑眼珠里,某种曾经明亮的光彩似乎一夜之间死去了。
而他不知道的是,死的是顾祁仅剩的软弱与希望。
为君者,大抵是要经历这样一个过程,凤凰涅槃,浴火重生。
宣朝二十七年,正值太子监国之际,西疆于边境作乱,以下犯上。太子当机立断,派遣定国公赵武率兵支援怀远大将军、击退西疆乱军。同时,诏书特下,立赵家嫡女楚颜为太子妃,待到战乱平息,再定大婚事宜。
赵武叩谢皇恩,即日起,率兵西征。
元熙殿内上下欢腾,赵容华尤其开心,一直拉着楚颜的手说这说那,又是要张罗着给她定嫁妆,又是憧憬着大婚之日的她会是如何美丽动人。
而这场喜事的主角却若有所思地望着窗外,望着永安宫的方向。
她该感谢老天眷顾还是感叹命途多舛呢?在她打算徐徐图之、攻心为上之时,在她好不容易有那么一点令他动心之时,偏偏来了这样一场战乱,看似为她推波助澜,实则将太子的心越推越远。
她知道,此时此刻,永安宫里那个人一定比从前还要反感这场婚事千倍万倍,而她先前所做的一切努力,也抵不过这场战争带给他的致命一击。
只因这场战争并非单单是西疆与宣朝的战争,更是朝廷之上群臣与太子不见硝烟的战争,而她年纪尚浅、羽翼未丰的未来夫君就这样败得一塌糊涂,毫无还击之力。
一夕之间成为太子妃,等待她的又会是什么样的命运?
☆、第027章.亲吻 ...
自打册妃诏书下来以后,楚颜就没有再见过太子。
她每日还和往常一样去绣房,可是所有人看她的眼神都不一样了,那其中有敬畏,有欣羡,有嫉妒,也有躲躲闪闪的异样目光。
一连十来天里,她只是恪尽职守地尽着自己的本分,哪怕她选择无视那些探寻的目光,可是心里仍有个角落忐忑地悬在半空,试图猜想永安宫的那个人如今在做些什么。
说来可笑,之前什么都不是的时候,她还敢做些糕点去送给他。如今成了太子妃,有了光明正大的理由去看他,她却反倒没那个勇气了。
是啊,他对娶她这件事简直是避之不及,如今噩梦成真,她自己都不知道该以什么面目去见他了。
哪怕反复告诉自己,逼他册妃的人又不是她,心虚个毛啊?
可是脑子里总是浮现出他对她大发雷霆的幻想场景,这叫她胆怯,迟迟不敢接近永安宫。
在两人见面这件事上,还是赵容华起了关键作用。
楚颜又一次早起准备去绣房时,赵容华忽然也起早了,端坐在大殿里,等着她一同用膳。
楚颜有些吃惊,看了眼外面还黑着的天,回头问她,“姑姑今儿怎的这么早就起来了?天还没亮呢,怎么不多睡会儿?”
赵容华的身子一直不大好,老咳嗽,夜里也一样,因为嗓子不舒服还经常半夜都咳个不停,睡不好。楚颜想着她好不容易入睡了,总该多睡片刻才是。
岂料桌后的人没好气地瞪了楚颜一眼,“我不起来,怕你又早早地就躲进绣房去了!这都当上太子妃多久了?你掰着指头算算,整整十二日了,你就是这么当太子妃的?”
楚颜无奈地喊了声,“姑姑!”
“还知道我是你姑姑?”赵容华朝身旁的椅子努努嘴,“坐下!”
楚颜没法子,慢吞吞地挪过去就座了。
赵容华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数落,“你说说,好容易当上太子妃了,整整十二日都没去见过太子一面,这算哪门子的太子妃?别说你了,要是别家姑娘,想方设法都要去眉目传情、鸿雁托书,到你这儿了倒好,面也不露一个,这是吃准了太子会死心塌地地想着你?”
“姑姑!”楚颜又喊了句,打断了她滔滔不绝的数落,“只不过是下了诏书,大婚也还没举行,八字还差一撇呢,哪里就算什么正式的太子妃了?况且西疆入侵,边境告急,太子殿下这会儿一定是心急如焚的。再加上祖父前些日子去支援卓将军了,眼下援兵刚到,那边的情况也还不明朗,他哪里会有功夫见我?”
“越是这种时候,你越应该陪在他身边,这才是他的贤内助啊!”赵容华还是有说辞。
楚颜苦笑着摇摇头,声音压得低低的,“越是这种时候,恐怕他才越不想见我……”
见她做什么呢?时时刻刻提醒自己定国公就是拿她来威胁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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