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心不自由,难道要让她死后灵魂也被囚禁?
回城的那一刻,他就让心腹之一去了公主府寻求秦殊的帮助,他们还是同盟,哪怕各自有各自的心思,表面上却仍旧是合作的关系。
秦殊果然来救了他,替他带回了南儿,留得全尸。
顾初时踏入了公主府,清阳被秦殊叫回了房,正厅里只剩下两个大男人。
秦殊捧着茶,问他边境如今是什么情况,顾初时淡淡地说了:“皇上身受重伤,昏迷不醒,看样子恐怕没有几天了。”
箭伤有多严重他是亲眼所见,太医的态度如何他也看在眼里,如今皇上一日醒不来,就一日无法进食,这么耗下去就算不被伤势拖死,也会因为身体受不住而活活饿死。
顾初时终是提出了要求,希望秦殊能借兵给他,他想先把莫十九这颗毒瘤解决掉,然后再重返边境……尽量赶在皇上断气之前,因为及时赶回去,他才有充足的时间立下显赫战功,然后回京争夺皇位。
秦殊挑眉诧异道:“借兵?王爷也知道我不过是个驸马,哪怕之前立下战功,被封为了司天监少监,但到底是个文官,何来兵马?”
茶杯磕在桌上发出了清脆的声响,顾初时淡淡地说:“驸马爷当初奉命去了蜀地赈灾之时做了些什么,你我心知肚明。既是同盟,本王只望你能打开天窗说亮话,若是他日本王坐上了那个位置,不会少了你的好处。”
秦殊的笑意慢慢加深了,眉眼含笑地抬头看着他:“王爷果然厉害,蜀地距离京城如此遥远,你也把事情打探得清清楚楚,看来这皇位是稳稳当当地被你握在手里了。”
当初蜀地发生洪涝,多亏赵家那不成器的长子把那里搞得乌烟瘴气,而秦殊却恰好出现在这个时候。
天灾**,百姓惶恐,正是人心惶惶之际,可他从容不迫地出现在了那里,临危不乱、亲自带人去抢险救灾,带着朝廷的饷银赈济百姓,如同天神一般平复了蜀地百姓的慌乱。
这种时候,难道不是收拢人心的最佳时机吗?
秦殊不紧不慢地放下了杯子,从容道:“只可惜京城太小,眼线太多,我纵是有兵马在手,也难以在皇上的眼皮子底下将人带来,真是抱歉,这个忙……恐怕是帮不上王爷了。”
顾初时怎么会不知道他在推诿呢?既然有胆子有本事收买人心,就不可能任由自己的人马远在千里迢迢的蜀地。他的眼神冷冽而犀利,却不动声色地说:“这个忙帮不帮得上,驸马爷与我心知肚明。还望你好生思量,别急着做决定。”
秦殊微笑道:“我想得很清楚,这个忙确实帮不上。”
他一直好整以暇,表情不急不躁,喝茶的姿态也很是悠闲。
顾初时终于失去耐心,慢慢地抬眼盯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那好,我也不跟驸马爷绕圈子了,这兵马并非白借,而是有代价的。”
“代价?”
顾初时笑了,忽然岔开了话题:“不知驸马爷最近是否发现清阳郡主的胃口不太好呢?恐怕是身子抱恙,可有找过府上的大夫替她看看?”
秦殊一怔,随即眼眸变得深幽起来:“王爷这话……是什么意思?”
“不如驸马爷先让人替郡主看看,各种原委自然也就水落石出。”顾初时的笑容意味深长。
秦殊照做了,叫来府里的大夫替清阳诊脉,结果那大夫抖如糠筛,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一边战战兢兢地求他饶命,一边颤声说清阳已有三个月的身孕。
秦殊的脸色倏地变了,回头看着顾初时,顾初时定定地站在那儿,只说了三个字:“不是我。”
清阳的脸色也变得惨白,只能跪在秦殊面前求他:“父亲,我……我不是故意的,他说了会娶我过门,我……我这就去找他……”
秦殊冷冷地后退一步,不让她拉着自己的下摆,只问:“是谁的孩子?”
清阳支支吾吾地不肯说,他终于又看向了顾初时。
顾初时语气轻快地替他答疑解惑:“是兵部侍郎,前年的探花郎,舒承恩。”
此言一出,清阳的表情倏地变了,抬头震惊地望着顾初时:“你……你怎么知道?”
他自然知道,因为舒承恩根本就是他的人,若非受到他了的指示,又怎么会接近这样一个全京城的名门贵胄都不愿结交的刁蛮郡主呢?
清阳猜不到,但秦殊却是瞬间想透彻了,舒承恩不止是兵部侍郎,也不只是前年的探花郎,更是有家有妻室的人!
他冷冷地喝斥清阳:“回房!”
清阳还在哀求他:“父亲,他说过会娶我回府的,求您不要为难他,让我去和他说说——”
“回房,听不懂我的话是么?”秦殊一字一句地说,眼神冰冷如铁,“你去和他说?说了又有什么用?他会抛弃妻子娶你为正房?还是你打算以郡主的身份下嫁于他做妾?”
清阳的脸唰的一下白了,还在勉励争辩:“可他爱的人是我——”
“爱?”秦殊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边笑一边怜悯地看着她,“他是这样告诉你的?清阳,你是戏折子看多了还是民间故事听多了?就算是这样,也不至于蠢笨如斯才是啊。李甲当初也信誓旦旦地说他深爱杜十娘,结果呢?唐玄宗也说自己一心一意爱着杨贵妃,结果呢?”
他的眼神蓦地沉下来:“回房,不要让我说第二遍!”
屋里终于只剩下了他和顾初时。
顾初时的唇边路出一抹包含嘲讽的笑意:“这可如何是好啊,郡主有孕在身,舒大人又是有家室的人,以本王对他的了解,恐怕不会抛弃糟糠之妻娶郡主为正室才是。”
他的如意算盘打得响,早已料到秦殊会有反戈一击的一天,所以早早地埋下了伏笔,挟制了他的女儿。
只可惜……
只可惜秦殊也忽然笑了出来,面上的沉重再也没了,反而悠然自得地看着顾初时:“就算事实和王爷说得一样,那又如何?王爷倒是看了一场好戏,也布得一手好局,只可惜这棋面上的棋子总是不听话,莫十九如此,我也如此。”
顾初时笑容一僵:“你难道不管你的女儿了?”
“我的女儿?”秦殊笑得温柔好看,这次换他怜悯地看着顾初时,眼神里有奇异的光彩,“王爷真是煞费苦心了,如若清阳真的是我的女儿,我自然不会坐视不理,只能迫于无奈借兵于你,只可惜……王爷千算万算就是算漏了一点,那就是清阳根本不是我的亲生女儿。”
这一次,顾初时的脸色彻底白了。
秦殊继续温言道:“当初长公主在大婚之夜被我灌下了混有药物的酒,由始至终我们根本不曾圆房。而她自己并不知道,那个时候她腹里早已怀有卓定安的孩子,只可惜就连当今皇上也不知道这件事,真是不好意思,叫王爷白费心机,如今终于失算了。”
*
塞外的雪总是下得比京都要大很多,地上的积雪厚厚一层,结冰之后踩也踩不动,严寒的气候冻得将士们都有些难以忍受。
这场仗打得太久,眼看就快要胜利了,皇帝却倒下了,于是战事一度搁置,古怪的是敌军也没有乘胜追击。
就在恭亲王返回边境那一日,京城也遇上了今年冬日最大的一场雪,纷纷扬扬的雪花如同鹅毛一般飘落下来,仿佛预示着来年会是个丰收的好年份。
这一日,统共发生了三件大事。
其一,无故离开边境消失了踪影的恭亲王终于重新上了战场,大军这才得知原来他在当日打了胜仗回来的路上中了敌军的埋伏,二十名贴身侍卫全部身亡,而他在敌军等待将军指示之际,伺机逃了出来,但身上也不幸中剑。
太医替他看过了,伤口虽深,但所幸并不致命,好生休养之后,十天半个月便可痊愈。
其二,怀胎十月的皇后娘娘终于在半夜的阵痛里醒来,一边掀开被子看清楚了床单上的羊水痕迹,一边冷静地呼唤着冬意含芝去太医院请稳婆和太医。
太医早就料到八成便是这几日了,所以太医院里一直有人值守,而今一听到消息,稳婆与太医、医女们齐齐奔向了永安宫,个个神情紧张,却又暗自松了口气,好歹是安安稳稳盼到了这一日。
容真与赵容华都来到了永安宫,就连一直不理后宫琐事的太后(以前的皇后)也来了。楚颜见到她们时,表情很镇定,只是微笑道:“儿臣很好,无须担心。产房里不太好看,还请母后母妃们在正厅等着就是,一切都会很顺利的。”
三个女人都是一愣,从前只听说过探望的人安慰生产的人,哪里见过今天这阵仗呢?这个柔柔弱弱的皇后居然反过来安慰她们不要担心,哪怕羊水都破了,表情还是如此镇定从容……当真是古怪得紧。
更令人哭笑不得的还在后面,原来三人在大厅里等了很久,却一点动静也没听到,宫女太监端盆子换水的脚步声倒是一直响个不停,可产房里一点动静也没有,孕妇一声不吭,真叫人捏了把汗。
容真叫住一个端着血盆子出来的医女:“皇后怎么样了?”
那医女这才细细地说了,原来皇后让人给了一方干净的手帕给她,一个人死死咬着手帕,一声不吭地在生孩子,这才一点声音都没发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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