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端柔絮絮叨叨的功夫,简直可以和军队抗衡,梁允泽不是皇帝不能一道命令禁止她远离自己,好容易才应付过来把她送走,立刻对家仆下了死令,言明谁若再敢放韩家的人进来,一定驱逐出去。
之后半天,梁允泽一直在念叨芳符思符这几个名字,堆积的公务也没有心思处理,直到晚上听见外头丫头们嬉笑说什么柳树抽芽,突然想起那个好久不见的芳雪妈妈,芳符芳雪,再有思符,他终于明白自己觉得奇怪的事是什么——若猜得不错,思符就是那芳符的女儿。
“那她又是怎么和芳雪妈妈遇见的?”一个问题解开,梁允泽又陷入另一个矛盾,她心里明白,这些弯弯绕绕的关系不是他想要的答案,他想知道思符的来历,是想证明她是不是那一个人,可每走进答案一步,心底的恐慌就重一分。想象过很多次若一切成真他该如何面对,却总觉得自己,是无颜面对她的。
亲王府里,礼亲王夫妇熄灯就寝,因霍氏头疼难眠,礼亲王便起身为她按摩,口中安抚说:“孩子大了,你也该省省心,别总围着他转。”“他若有家事儿女,我当然省心了,可到现在还孤身一个人,我们越来越老,还能等多久?都怪我宠坏了他,你也是啊,是咱们自己把儿子宠坏的。”霍王妃叹气,只觉得脑壳越发发紧。
“统共就这一个孩子,不疼他疼哪个?”礼亲王笑言,似乎对这一切不以为意。
“王爷,有件事我心里攒了好久,还是想和你说说。”霍王妃转身过来,一本正经地看着丈夫。
“你说啊。”礼亲王依旧温和。
霍王妃神秘兮兮道:“儿子近来和那个思符姑娘纠缠不清,不知为何我心里总有个感觉,他们的关系定不是那么简单的。鹤鹤那个孩子你没见过,若是见到你也会奇怪,和咱们泽儿真真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我观察好久,估摸着这孩子八成就是咱们的孙女儿。”
“孙女?”礼亲王愣了。
霍王妃继续道:“我私下派人查过,可就是查不到她入京前在哪里又做什么,许是我能力有限,可这也太奇怪了。”
“你这样肯定,那孩子长得和儿子很像?”王爷似有几分心动。
“不止我,家里见过的几个都这么说。”霍氏不展眉,想了想凑近丈夫央求,“你手下的人有能力,可否去查一查她们母女俩的来历?万一鹤鹤真是咱们的孙女咱们却不知道,我真真要死不瞑目的。”
“没那么严重。”礼亲王嗔了一句,但为了安抚妻子,还是答应了,“我明日就派人去查,你别着急上火。”
夫妻夜话不足为外人道,可礼亲王叮嘱妻子别着急上火,却好似预见她日后那场病,就在偲偲离开郡王府的第三天,霍王妃突染恶疾病倒,她素来知保养,身子骨一向比同龄人硬朗,可这一病竟来得凶险,宫里来了两拨太医都说不好。
梁允泽是个孝子,母亲病后终日侍奉在病榻前,其他的事一概不再理会,连皇帝那里也体恤他的孝心,叫他不必再管朝廷的事。只是霍王妃的身体始终没有起色,王府上下都为此焦心。
这日霍贵妃出宫探望,霍王妃精神略略好了一些,姊妹俩便在屋里说了许久的话,之后梁允泽被叫到姨母的面前,霍贵妃面色忧郁地告诉他:“你母亲放不下的只有你,可你如今孑然一生,身边连个知冷暖的人都没有,你叫她如何放心的下?”
梁允泽不语,他不喜欢听这些话,他不信母亲会突然离世,这种完全一副要安排后事的态度,让他很恼火。
“方才我与你母亲谈过了,她希望你能尽早完成婚姻大事,如今她在病中你也不好操办,但订婚请皇上下一道赐婚的圣旨,总是可以的。”霍贵妃絮絮地说着,可眼神已不在外甥的身上,不知飘到了什么地方,眉目里莫名地露出凌厉之色,“你母亲的意思,是请我想皇上求一道圣旨,将镇国公的女儿韩云音赐婚给你。”
“恐怕这是贵妃娘娘的意思。”梁允泽根本不信。
“你不信本宫?”霍贵妃面色素然,冷笑道,“你不信本宫总该信你的母亲,现下她的精神好了一些,你大可以去问她。不过本宫劝你不要在她面前说过激的话,你若好好接受她的安排,她的身体兴许就好了。你若一意孤行拒绝她,只怕……”
“贵妃娘娘的意思,微臣明白了。”梁允泽不愿再和这个女人蘑菇,他远比自己的母亲更了解这个女人。
“既然这样,本宫今日就去向皇帝禀明,你等着接旨吧。”霍贵妃笑意深浓,起身要走,莲步移至门前,忽而回首对梁允泽道,“二皇子就要归来,对于京城朝廷他陌生得很,你是皇上跟前最得力的孩子,往后本宫还仰仗你多多提点他。”
梁允泽只是颔首,没有说什么应答的话。
贵妃又笑:“你们既是嫡亲的堂兄弟,又是嫡亲的表兄弟,算起来和亲兄弟又有什么区别?本宫盼你们手足情深,一同为皇上打理好江山。”
梁允泽的神情很冷漠,“微臣是亲王之子,二皇子是嫡系皇子,怎可同日而语?贵妃娘娘深居后宫,大概不太懂前朝的忌讳,往后还请言语谨慎,为了您好,也为了二皇子好。”
霍贵妃气得脸歪,却不好发作,她心里明白皇帝对这个侄子有多看重,当初倚靠礼亲王府为自己和儿子争得喘息的机会,靠着梁允泽把太子比得一无是处,可时过境迁,现在的霍贵妃,是决不允许有人的光芒盖过她的儿子。
“恭送娘娘。”梁允泽躬身行一礼,却不等贵妃先行,便先离开了。
“娘娘,郡王爷很嚣张啊,将来对咱们殿下……”近侍附耳霍贵妃,轻语,“只怕后患无穷。”
“我控制不了他,可我控制得了他娘。”虽然生气,霍贵妃却胸有成竹,“他的确优秀,可身上的软肋也无数,必难成气候。”
且说梁允泽回到母亲床前,果然见她气色好了几分,可心下不忍用赐婚的事来逼问她,而他又实在不理解,从前那样支持自己的母亲,为何会受制于贵妃,难道是真的时日不多?还是另有隐情?但孝心深重的他,绝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去勉强母亲。
如是,翌日皇帝便将侄子召进宫,询问过他对婚事的意见后,颇为惋惜地叹:“朕一直希望你能自在地活着,皇室里太多无可奈何的人,可如今你也不得不被束缚,朕委实有些失望。朕再问你一次,你可想好了?”
梁允泽垂首而立,他知道皇帝溺爱他到了什么地步,现在只要他说一个不字,霍贵妃就什么也别想算计,可是想到昨日母亲看自己的眼神,真真容不得他去忤逆,何况这么多年,母亲为自己承受的压力,他早已几辈子都还不清了。
“侄儿想好了,就依照母亲的意思,不要再让他失望。”梁允泽给了这样的答案。
皇帝显然很失望,沉默了很久才说:“你前些日子弄进王府的那个女人呢?听说还有个孩子?”
梁允泽不惊讶,皇帝知天下所知,只是有些尴尬,笑道:“被韩云音赶走了。”
“你啊!”皇帝不知是怒是气,起身绕过桌案,对侄子真是又爱又恨,“你什么都好,就是女人的事永远摆不平,真是枉费朕栽培你。”
“侄儿上辈子兴许是和尚。”
“胡闹,混账东西。”皇帝嗔骂,却又不会真的生气,“罢了,总之将来你这儿女情长里不管发生什么事,朕都会站在你身边,就算你有一日要休妻韩云音,只消来告诉朕一声。”
梁允泽大喜,伏身叩拜,皇帝却又收敛笑容,沉沉地说:“带着圣旨回家,看看你的母亲是不是还病着吧。”
一语出,梁允泽惊呆,可一旁的大总管已将圣旨送过来,当他双手接过,皇帝拍拍他脑袋:“不要怪她,相信你母亲也是受制于人,朕不会再让这样的事发生,但这一次已无法挽回。”
皇帝言罢扬长而去,梁允泽孤身跪在大殿里,许久许久才握着圣旨出来,之后随着他跨出皇宫大门,礼亲王府与镇国公府联姻的事也正式传遍京城内外,那些等候了好些日子的官员们,几乎一拥而上往两府送礼。
可礼亲王和霍王妃却只等到儿子派下人送回来的圣旨,并没见到儿子,霍王妃心虚,大喜的日子却偷偷躲在房里哭成泪人。
鸳鸯共浴 千金初长
2013-12-10 14:35:51 本章字数:9203
然比起王府微妙的气氛,韩府上下都欢喜疯了,本来婚事悬而不决,韩夫人眼看着女儿一日比一日痴傻消瘦,真真心急如焚,可丈夫和儿子全心全意扑在二皇子回京的事上,竟没有人来管女儿,如今总算守得云开见月明,女儿不会沦为她堂姐那样遭众人耻笑。
韩云音抱着圣旨呆了好久,清醒过来对母亲说的第一句话,却是:“那个思符必须死,必须死!”
韩夫人吓得不轻,待屏退下人问女儿缘故,更是惊得不知所以,口中只呢喃“冤孽冤孽”。
而这“冤孽”里的女人,此刻正无语地面对着“冤孽”里的男人,看着他一杯一杯将自己灌醉。
原来梁允泽离开皇宫就直奔金梅楼,可他没消息走得快,进门就被舞依一句“恭喜”噎住,本来舞依要挡驾不让他见思符,谁知因这一句话惹怒了这个失意的男人,受不住他恶语威胁的舞依与之大吵,直到思符出面,才总算没闹什么大事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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