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如此,皇上为何还要刑部速速解决季思符的案子,明明不是她……”
“明明不是她什么?”皇帝苦笑,“明明不是她杀的人?朕也知道,不是他杀的人。可眼下的的确确死了人,但你有把握指证太子妃吗?”
“这全在您这里,您若要保太子妃,谁也没法子。”梁允泽已顾不得许多,直言不讳,“事实上您是要保太子,所以才不得不保太子妃。”
“是啊,朕别无选择。”
“那……我也别无选择。”
老皇帝苦涩地一笑,如同当日失去长子的痛心,向梁允泽伸出手,“走近些,让伯父再好好看看你。”
梁允泽突然很难受,他心里也明白,兴许今晚就是最后一次相见,这里的一切他都不想要了,他手中的权势足以震慑未来皇帝的皇权,即便这一次偲偲全身而退,将来也会跟着自己一次有一次卷入权争的纠葛,他只想给心爱的女人和孩子安定的生活,他也为这个朝廷这个皇室贡献了多年,虽然退得很不负责人,可在他而言,对于偲偲和鹤鹤的责任,早胜于世上任何事。
“去吧,朕被束缚了一生,不想再看着你也困顿一辈子。”皇帝的眼眸微微湿润,朝梁允泽摆了摆手,便低头看那本旧册子,梁允泽朝后退了几步,深深叩拜下去行了大礼,他很明白,正因为有皇帝的庇佑和宠爱,才让他可以站在这里说这些话,可他除了任性地去追求自己的生活,从今以后都再无回报。
“孩儿告退,皇上多保重!”沉重的一句话说完,梁允泽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开。
书房内忽而少了一个人,仿佛一下子冷了许多,皇帝颤巍巍地翻过一页书册,本以为会苦涩的心,却意外觉得释怀,果然放手是对这孩子最后的爱,以及他不用狠心去做些什么事,也终能给梁允泓这个亲生子一个公平的待遇,纵然他不爱自己的儿子,也不愿毁了他的人生。
太子府里,霍西琳站在回廊下,看着谋臣们在丈夫的书房进进出出,今日朝堂上的事她已经听说,虽然皇帝的态度有些叫人意外,可好歹事情朝着预想的方向进展,也许再过两天,她就真的能松口气了。
“主子,已经安排好了,您是不是这会儿就去。”此时她的近身侍女突然从身后靠近。
“也只有这会儿了,太子这里怕有得要忙,我正好去走一趟。”霍西琳幽然而笑,“只怕往后再见不到,也只怕往后没有谁能像她这般撼动我,就算再见一次吧。”
不久,太子妃悄然离府,一路直往偲偲的监狱而去,若言英雄惜英雄似乎不恰当,可霍西琳和韩云音不同,她从不曾看轻偲偲,对敌人和对手的轻贱,不啻是将自己和低贱划入同类,她不仅不会这么做,更从心里佩服季思符这个人。
牢房里的人习惯了总有人跑来探视季思符,霍西琳没有以真实身份前来,穿戴着足以遮盖面容的斗篷进入偲偲所在,直到其他人都退下,她才解开了衣帽。
“是你?”偲偲没想到霍西琳会来。
“很意外吗?”霍西琳清冷地一笑,举目看看偲偲所住的地方,这里除了不见天日外,一切都挺好,至少可以让人住得很舒服,“这里头有梁允泽的情意,只怕另有我家太子的心意吧。”
“若有,还请太子妃替我谢谢他。”偲偲亦冷颜相对,“自然这里的一切,本该您来享受才对。”
“你怎么不问,太子怎么看?”霍西琳不为所动,“其实我也挺意外的,太子他竟然没来看过你。”
毅然断臂 坠崖身亡
2013-12-25 18:28:55 本章字数:10311
“坐吧。”偲偲却摆出一副待客的姿态,在炕上让出一个位子给她,又斟了一杯茶,“都是平日喝的粗茶,太子妃娘娘别嫌弃。”
霍西琳见她不回应自己的话,故意避开,心里很不舒服,可想了想还是坐下了,对方有高姿态,她就不能被她看轻一分。
两人坐定,偲偲才道:“娘娘来,有事吗?总不见得,您是来自首的。”
霍西琳冷笑:“我若获罪,该去的是宗人府,你我君臣之别。”
“也对。”偲偲不以为意,“所以您是来看看我活得好不好?飚”
“就要永别了,以后大概永远也看不到你,所以来看一眼,我想将来也不会遇上你这样的对手,人生该少了份刺激精彩。”霍西琳红唇微扬,“季思符,你怕死吗?”
“怕,世上有不怕死的么?”偲偲冷笑,反问霍西琳,“娘娘您还不止怕死,您还怕真相为人所知,我可以死得坦荡荡,您不行。”
“你以为就没人知道真相?可是知道也不敢信,所以今天才是我来看你给你道别,这是现实。”霍西琳也半步不让,句句逼人,“你都要死了,何苦做无谓的挣扎。镦”
偲偲心知那一日刑部过堂也是霍西琳之辈的伎俩,而她如今笃定自己要死了,外头必然也发生了什么,可惜眼下见不到梁允泽,那谁的话她都不能信。
“如果你不曾和太子有瓜葛,那你和韩云音闹翻天我也不会理会,可偏偏你抓着太子的心不放,时时刻刻都在觊觎太子府女主人的位子,季思符,别怪我要除掉你,是你自己一手造成的。”霍西琳似乎不愿再说什么,撂下这句话就起身要走。
偲偲却笑:“当年认识太子时,他只是个普通书生,我有通天的本领也猜不到他背后的身份。当然现在跟你说什么都没意义,但可惜你处心积虑想要除掉的人,我!从没在乎过你在乎的人和事,太子也好,太子妃的位置也好,不说我的孩子和男人,就连金梅楼里一个普通妓子都比不上。你当初不是安排了眼线在我那里么,后来是不是断了?那孩子如今痴痴呆呆,我们会供养她一辈子。说句难听的话,比起关心你们,我更惦记那孩子能不能好好活下去。”
自己和丈夫被人贬得一文不值,霍西琳本是盛怒至极的,可又十分愿表现出自己的怒,遂只是冷笑:“你都要死了,说这些毫无意义。”她回眸,高姿态俯视还坐着的偲偲,“下辈子投个好胎吧。”
重新戴上斗篷,霍西琳在背过去的一瞬,抛下了脸上所有的骄傲,果然她今天不该来,来干嘛呢,不论在哪一方面,她都一早输给了这个女人,若非除掉她,若有一日要争什么,她必然一败涂地。
而太子妃的来去,对偲偲的影响并不大,眼下能影响她的只有最深爱的人,而她坚信不论发生什么,梁允泽都一定会出现在身边,即便霍西琳口口声声说自己要死了,她也不觉得可能来临的死亡很可怕。相反,她觉得自己该是时候离开了,四望身边的东西,想着要不要收拾一下准备着,突然就笑:“离了这里才好,这里的东西一件都不稀罕了。”
果然另一边,早有人来为她收拾必要的东西,韩端柔抱着儿子看舞依忙忙碌碌地翻腾偲偲的衣裳物件,一会儿这个要一会儿这个不要,虽然舞依突然跑来没说明什么事,可她心里猜了几分,也知道明说无意义,便只帮忙打发下人,就她们俩在屋子里。
舞依一口气打好包袱,额头上已累得冒汗,韩端柔这才招呼她:“过来喝口茶吧,瞧你累的。”
“多谢郡主。”舞依应着,过来坐下一口气喝掉,又自己斟了半碗灌下去,才觉得舒服,眼瞧韩端柔怀里的孩子安然熟睡,不禁喜欢:“小侯爷睡得可真好,这孩子真乖。”
韩端柔无不骄傲:“他是知道自己没爹了吧,才不舍折腾我这个做娘的。”抬眼看舞依,轻声道,“是不是要送孩子他姑姑走了?”
舞依无声地点头:“我带出去不方便,这东西就搁在这里,回头夜里会有人来取东西,郡主别当贼防,免得引起动静。”她回头看了看,“只拿了几件要紧的东西,外头人来也看不出什么端倪,若真有一日来问郡主,您什么都不知道就是了。”
“我不怕,他们欠我够多的了,难不成还来为难我孤儿寡母么。”韩端柔冷笑,心里也忍不住升腾起几分怨气,但又摇摇头努力笑起来,“只要人好好活着,将来总有相见的时候,你若还能见到她,帮我带一句话,谢谢她,我真的很谢谢她。”
舞依亦感慨,当年恨之入骨的人,如今却能面对面坐着袒露心事,而偲偲不得不又一次匿迹逃离这座京城,她果然八字与这里不合。
两人相谈不久,舞依便离开回金梅楼去,不料却在门前遇见韩云霄,而韩云霄并没有看到他,只是站在僻静的角落远远抬头看着金梅楼,直到舞依走近他,才尴尬地回过神。
舞依问:“韩公子进去坐坐吗?今日楼里不营业,很清静。”
韩云霄摇头:“不去了,物是人非。”
“也对。”舞依苦笑,回眸亦看看自己生活了一辈子的金梅楼,“我还从没站在这里瞧过呢,当年来的时候还不懂人事,懂了人事也习惯和接受了这样的生活,妓女固然低贱,可总比强抢掳掠好些。”
“金梅楼很好,比京城任何一处地方都干净。”韩云霄忽而道,“若没有金梅楼,京城这些年也该少了许多精彩。”
“是啊,当年梁允泽怎么就来了这里,而端柔郡主怎么就这么闯进来,总觉得一切都是冥冥中注定的,就算没有金梅楼,偲偲还是会在别的地方遇见这个冤家。”舞依感慨,但很快又尴尬,“公子不喜欢听这些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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