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折桂托着脸笑道:“那我会成为英雄吗?”
“不,你这种人,不但名声十分不好,下场也会十分的凄惨。”瞽目老人哀叹一声。
金折桂一怔,明白瞽目老人这是一招“欲抑先扬”,瞽目老人越将她的下场说得不堪,玉破禅等人才约会站在她这边思虑诸事,而不是一味地去想她有多歹毒。
“撇去你女子的身份不说,只你说出的话,就先震住了旁人。旁人会想,你能想出这等恶毒的主意,未必不会将这恶毒的主意用在我们身上。与其等你将这恶毒的主意用在我们身上,不如我们先叫你自食其果,尝一尝自己设下毒计的滋味。‘狡兔死,走狗烹’这话里,死的多半是你这种人……”
“花老前辈,”玉破禅心知瞽目老人那些话是说给他们五人听的,礼貌地看向瞽目老人,不经意地对上金折桂的眼睛,心里不由地打鼓,只觉得她看他,就像是在掂量他身上有多少油脂,先有些不寒而栗,随后又想,在家时,家中长辈们教导他察言观色,依着他的想法,能说出那些话的人,眼神要么是暴戾阴鸷的,要么是洒脱不羁的,怎地那花姑娘眼神那般平静?“花老前辈,晚辈决定……”
“少爷不可,少爷万万不能叫宁王的人抓住。是以,我们拿到花瓶,就要立时悄悄地回京……”玉无价心中玉破禅的安危为重,忙出声打断玉破禅的话。
玉破禅道:“无价大叔,花姑娘……”
“请玉小官人叫我子规吧。”花姑娘实在太别扭,金折桂可不想时时刻刻地以为自己被鬼子包围了。
玉破禅一怔,他怎会知道是花姑娘这称呼叫金折桂不舒坦,只当是金折桂有意告诉他不用太过客气,暗想花子规虽小,又是个江湖小女儿,但毕竟是女孩儿,怎能将她的芳名张扬得人人皆知,于是说:“花姑娘已经将为何这样做,如何做的道理一一说了出来,他们一老一小尚且体恤百姓疾苦,尚且知道要牵制住宁王兵马叫父亲跟金将军二人便宜行事,我们手上有两千家兵……”想起方才说只有一千,小小的尴尬了一下,“再有一路集结来的上千义士,配合小姑娘的妙计,胜算也不算小了。若不试一试,撇下他们一老一小走了,以后咱们也要落下个贪生怕死、胆小如鼠的名声。”
玉无价四人看玉破禅心意已决,便拱手道:“属下听八少爷的。至于九少爷身边还有六个身手了得的兄弟,不如将他们也叫来?”
玉破禅点头,又看外头依旧黑漆漆一片,说道:“不好,我们只觉得外头黑,却忘了如今下着雨,天色本就暗。只怕时辰不早了,还请梁大叔、武大叔、庞大叔进城去查耿成儒麾下那些肥胖又恶贯满盈的人,务必要叫烧他们的时候,全城百姓鼓手称赞才行。蒙大哥先将乐水县城里有地火的消息散播出去,免得到时候烧了人,没人懂得其中的意思,反而叫梁大叔他们白忙碌一场。无痕、无暇、无双三位大叔去找东西联络人。”
梁松三人拱手:“刻不容缓,就听玉小官人的。”又转向瞽目老人,“花老前辈,解药……”
“没毒,老朽就是在墙角抓了一把灰。”瞽目老人坦然道。
众人听了,都哈哈仰头大笑,梁松想起柯护院一直认定瞽目老人在溪水里下毒,乃至于酿出惨剧来,不由地眼角笑出了眼泪。
“亏得老前辈想出这一招,不然,我们刚才自相残杀,就成了笑话了。”玉无价笑道。
蒙战也跟着笑,随后想起自己没中毒,不用等瞽目老人的解药,做什么不杀了梁松?心思一动,又想梁松是听曾公子的话办事,自己杀梁松做什么,有本事就去杀了曾公子,况且如今有人将这么大的事交给他办,这就是有人知道他并非不懂大局为重的阴险小人。既然有人看得起他,他就该好好办事,这会子杀了梁松三人,叫梁松三人救不了楼家村的人,那他就是真真正正的小人了。
梁松偷偷瞧着蒙战脸色变换,心里又是一叹,眼瞅着屋子外雨水小了许多,就对瞽目老人、金折桂、玉破禅等人说:“那我等即刻进城去查探。”
瞽目老人、玉破禅纷纷点头,“梁兄弟,万事小心。”
蒙战握着剑站起来,“我也去了。”看武护院、庞护院戒备地看他,就嘟嚷道:“放心,你们分不清内外,我可分得清轻重缓急。等打下乐水,我再杀你们。”
武护院、庞护院听他这孩子气的话,铁青着脸,怒极反笑,紧跟着梁松向外去。
蒙战向相反的方向去了。
“除了方才那些东西,灯油、猪油还有棉布、称银子的小称连盘带杆子,还要搅拌草木灰用的盆子,能找来的就都找来吧。”金折桂看玉家三个人要出去,又将其他要用的东西一并说了。
最后屋子里剩下玉无价、玉破禅、瞽目老人、金折桂四人,玉破禅状似漫不经心地去看金折桂。一个是稚龄少女,一个是古稀老人,方才那话若是从古稀老人嘴里说出,更合情合理,毕竟老人家见多识广、履历丰富。虽小姑娘方才说话的时候瞽目老人神色如常,但瞽目老人没插嘴,就已经是破绽——毕竟,叫德高望重的老人来说,其他的人更容易接受。他不说,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老人家也不知道;相依为命的两人,年老的不知,年纪小的却知道,那就是十有八、九,两人早些日子,并不在一处。这般想着,玉破禅又怀疑起金折桂的身世来。
“花姑娘是花老前辈养大的吗?看你们祖孙二人老的慈祥,小的孝顺,晚辈不由地就想起了家中祖父、祖母。”玉破禅出言试探。
瞽目老人道:“玉小官人猜错了。”
金折桂心里噗嗤一声笑了,瞽目老人真坏,只说玉破禅猜错了,却不指点出他错在哪里。手里拿着拐棍胡乱地拨着地上的土,反复去想去算草木灰、砂糖、硫磺的比例。
玉破禅就着火光,看金折桂在土上用木棍写下一片古里古怪的文字,又听她时不时喃喃出声,猜到她在计算什么数字,便安静在一旁坐着,等她停下,才问:“花姑娘画的这是?”莫非在推演什么奇门遁甲之术?
金折桂想:又叫花姑娘!就算告诉你是化学公式,你看得明白吗?知道没人看得懂,也懒得动弹将地上的公式擦了,抱着棍子笑了,“是给耿成儒算命的图。”
“哦,那他命怎么样?”
“他命不久矣了。”金折桂摇了摇头,头抵在棍子上打瞌睡。
玉破禅看她打瞌睡,不敢去打扰,就着火光又去看她留在地上的字,在手心里描画了半天,依旧不解其意,因也是一夜未睡,就跟玉无价去墙另一边打瞌睡。
众人打着瞌睡,忽地听瞽目老人说“有人来了”,便警惕地出了屋子,免得被人瓮中捉鳖,出去了,才见此时已经过了晌午,雨已经停住了,丝丝秋风带着凉意吹来,秋意越发浓了。
看见百步之外玉无暇、玉无痕二人并另一人扛着三麻袋东西回来,玉无价赶紧去迎接。
金折桂拄着拐杖一拐一瘸地迎上去看三人扛回来的东西,“三位大叔,东西没湿吧?”
“湿了用火烤一烤就是了。”玉无痕道。
金折桂一怔,赞道:“无痕大叔好聪明,我就不如大叔机灵变通。”
玉无痕先是笑,随后见玉无暇、玉无价、玉无二看看他,依旧茫然不解。
玉无价恨铁不成钢地道:“这是要炸开的东西,你见谁家做炮仗火药湿了,要用火来烤?”
玉无痕抓了抓头,憨厚地一笑。
金折桂等众人将东西弄到屋子里,看玉家几个人办事还算妥当,寻来的都是干燥的东西,于是依着自己的计算将草木灰、砂糖、硫磺称了重量,拌匀了塞在猪尿泡里,然后叫玉无价将猪尿泡吹涨起来,送了一根沾了灯油的棉条做引线塞在猪尿泡口上,又紧紧地将口扎起来,想要试验一番,又想弄出动静可不要引来人,行就行,不行也只能这样了。
“花姑娘师从何人,会懂得这些?”玉破禅终究将疑惑问了出来,又礼貌地看着瞽目老人补了一句,“花老前辈看样子是不懂这个的。”
金折桂道:“你别看我小,你猜猜我多大了?”
玉破禅伸出手指,比了个七,“七岁上下吧。”
“实际上,我三十五了,生下来有病才成了这模样。你以后叫我爷爷花老前辈,叫我花小前辈就是了,再喊我花姑娘,我就用长辈的身份教训你。”金折桂提着个吹的鼓鼓的猪尿泡,正兴致极高地欣赏自己的劳动成果,忽地警惕地问玉无瑕,“这是从我说的三条中哪一条上找来的东西?”
玉无瑕一笑,伸手比了个三。
金折桂脸色一变,赶紧将那猪尿泡放在一旁,搓着手奔向外头水汪里洗手。
作者有话要说:
☆、猪队友
“……花姑娘当真三十五了?”要是旁人这样说,玉破禅定会嗤之以鼻,他又不是三岁小孩,怎会轻易的就被人哄住。但说这话的人实在太过特别——那样的见识、心机、心胸,怎会是七八岁小姑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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