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呕呕呕……”此时的宋书瑶已顾不得失态与否,猛地灌下一杯盐水,随后弯腰面对桌上的铜盆,努力地将方才喝下去的汤药吐出来。
宋书瑶面色涨红,因呕吐太过用力从而将眼泪挤了出来,长而浓卷的睫毛上挂着一颗颗晶莹剔透的泪水,脸颊两旁的鬓发则早已被脸上的冷汗浸湿而凌乱地贴在玉白如雪的肌肤上,整个人显得狼狈不堪,早已没了平日里从容不迫优雅动人的大家闺秀模样。
努力地吐到酸水,宋书瑶这才停止呕吐,一手轻抚着胸口,一手抵在桌面缓缓坐下,胸前微微起伏,气息显得有些絮乱,显然还未从方才的呕吐中缓过气来。
菱兰见宋书瑶停止呕吐坐下歇息,忙命一旁的小丫头将满是汤药的铜盆抱走,自己则立即递上一杯清水,伺候着宋书瑶漱口。
“你等等。”顾不得漱口整理仪容,宋书瑶略微沙哑地低声喝道。
原本捧着铜盆打算退出内室的小丫头听到这一声厉喝后顿时停下了脚步,小心翼翼地立于门帘处望着宋书瑶,不明白自家小姐还有何吩咐。
“将盆放到花厅,去请府医过来。”宋书瑶缓了一口气后,这才略带一丝虚弱地开口。
小丫头听之,不敢有所耽搁,立即走出内室来到花厅,将铜盆放在花厅的圆桌上,拔腿往府医暂居的院落奔去。
“小姐,您受苦了。您又何必真喝下这些药?这大小姐如今当真是越发放肆了,竟干强逼着您喝药。”菱兰拎干了帕子来到宋书瑶的身旁,动作轻柔地替宋书瑶擦拭着鬓发间的汗珠,口中则小声地埋怨着玉轻尘。只是,想起玉轻尘方才射过来的那一抹凌厉中带着杀意寒气的视线,菱兰心口不经意间地一紧,略微有些发怵。
宋书瑶待漱完口,重新端起桌上的茶盏喝了几口,待压下喉间的那股酸气后,这才开口说道:“她今日过来,不就是为了逼我喝下那碗药吗?我若不喝,以她的性子以及我与她之间的过节,她定会想方设法将我假病的消息传出去,届时我落得一个没有信义的名声,岂不是让她得逞了。幸而那碗药只是补药,就算喝下去也无碍。我如今只是担心那个贱人会在方才的推搡中下毒手,否则她岂会在明知那碗药有蹊跷的前提下依旧让我喝下?”
宋书瑶面色阴沉,双目微眯望着前方,神色似有所思,似是在回忆方才玉轻尘举止间的可疑之处。只是,玉轻尘自踏入墨香院那一刻起便只坐在自己面前,一切皆在动作均清清楚楚地落在她的眼前,让她寻不到半点异样。
“小姐,您可有感到不适?”菱兰听着宋书瑶的分析,一颗心顿时提了起来,忙将手中的湿帕子放入盆中,随即检查着宋书瑶的周身,深怕她中了玉轻尘的算计。
宋书瑶见菱兰面带担忧关心,轻挥了挥手,轻声道:“我没事。你出去看看府医有没有到了。若到了,就将他领去花厅,让他检查我吐出的那些药汁。”
“是。”瞧出宋书瑶经过方才那番呕吐而露出了些微的疲态,菱兰低声应下,端起一旁的铜盆正要悄声退下。
宋书瑶微微垂眸想了片刻,立即抬头看向菱兰,手指着对面的那一只茶盏,出声道:“等等。将玉轻尘用过的茶盏一并端过去让他检查,不可放过任何一个地方。”
“是。”菱兰将手中的铜盆交到小婢女的手中,自己折回到桌边,掏出衣袖中的丝帕,用丝帕抱住茶盏,小心翼翼地端着茶盏走出内室。
看着菱兰离开,宋书瑶面色骤然阴沉了下来,眼底放出辛辣狠毒的神色,双手不由得紧握成拳,双眉深锁释放出冷冽的寒意。好个玉轻尘,今日竟当众让自己出丑,她这是疯了吗?居然敢明目张胆地给自己难堪。若非父亲留着她还有用,她以为自己还会容得下她?
只是,玉轻尘今日前来到底是为何事?仅仅是为了逼自己喝下那碗补药?还是藏着其他的诡计?
而父亲又为何会如此看中玉轻尘?难道仅仅因为玉轻尘的母亲让父亲一见倾心吗?父亲到底想让玉轻尘做什么,为了玉轻尘,竟几次明言警告自己不准伤了玉轻尘,这里面还有什么是自己所不知道的?
玉轻尘的母亲抢了自己母亲的宠爱,玉轻尘抢了自己的地位,一时间,宋书瑶胸口燃起熊熊烈火,纤细玉手握拳狠狠地砸在了桌面,这笔帐,她定要从玉轻尘的身上一笔一笔地讨回来。
她倒要看看,到最后,鹿死谁手!
相府书院内。
府医离开墨香院后直接来到宋培臣的书院,将方才检查的结果一丝不漏地全部禀报给宋培臣。
“既然没有检查出异样,此事就此打住。你退下吧。”宋培臣低头审视着摊放在书桌上的公文,一面听着府医的禀报,见一切正常,只是两个女儿之间的小打小闹,便不再放在心上,只沉声嘱咐了府医一句。
府医忙低声应下,随即悄声退出书房。
看完手上的公文,宋培臣稍稍抬头转而看了看外边的天色,见竟已是夕阳西下,这才将手中握了多时的毛笔搁下,身子稍稍放松往椅背上一靠,沉静的面上陷入一片沉思中。
可惜那一夜没有测出简珏对玉轻尘的真心,且经过孩子中毒一事后,轻尘更是对周边人提高了警惕,直接将孩子与乳娘接入宋园不让他人照顾,一时间打草惊蛇,当真是失策了。否则借由那孩子揪出简珏,接下来的事情便更加容易进行了。
只是不知,玉轻尘那一夜赶去之时有没有猜出这件事情背后的深意。亦或者她早已想到了这一层,因而才忙着赶去救孩子,以免让简珏暴露。
心中细细地揣测着此事,宋培臣双目微细放出深究的神色,心底掂量着事情的可能性。
湛然将他与玉轻尘的关系明朗化之后,简珏立即利用尉迟锋向皇上透露出骑兵营的事情。随后不等湛然有所反击,又向皇上请旨接居住在北方简王府的老王妃回京。湛然这才在早朝之时请旨赐婚。
这一系列的事情接连发生,看似是两个藩王府各自的事情,却又透露出一丝诡异,实在让人不得不防。
而如今,距离平治帝大寿已不远,女国竟突然递上通关文牒,难道女国经过这十几年已经想通一切,愿与大夏和平共处?
只怕,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
“宋管家,本相已有几日不曾上山了?”暂时收回思绪,宋培臣沉声问着候在门外的宋管家。
听到宋培臣的问话,宋管家立即推门走入书房,恭敬地回道:“回相爷,已有十日了。”
宋培臣听之,不由得皱了下眉头,带着一丝恍惚道:“竟隔着这么久了。近日朝中事情多,本相倒也将此事忘记了。”
“南儿离京也有大半年了,为何最近没有南儿的任何消息?相府的暗卫都是摆设吗?”提及后山,宋培臣自然而然地想起离京近半年的宋南,一时思子心切,出声询问宋管家。
见宋培臣问起自家大公子,宋管家脸上亦是闪过一丝困扰,忙出声回道:“相爷,是不是加派人手?公子已有许久不曾往相府送家书了。此次公子离京一路往北走,如今湛王府简王府均盯着咱们相府,难保不会对公子的行踪上心。”
宋南是宋培臣唯一的嫡子,自然十分看重,听到宋管家的提醒,宋培臣浓眉一皱,忙出声下命,“立即加派五百暗卫找到南儿,让他立即回京。”
语毕,宋培臣将面前的公文合上,起身离开书桌,大步走出书院,朝着后山的方向走去。
正文 第177章
简王府。
艳阳高照,书房外的院落中知了蝉鸣,青天白日下一片火热的场面。
书房内,凉意徐徐,东南西北四角处均置放着巨大的冰块,将炎热阻挡在房门之外,让书房内办公之人能够宁神静气。
“想不到你与湛然之间的斗法已到了白热化阶段。他倒是厉害,直接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跪地请旨赐婚,看来他对玉轻尘是志在必得了。小表弟,你手中的王牌已打出,对方却直接来了一招釜底抽薪,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难不成将心爱的小轻尘拱手相让?”卸下了一身坚硬沉重的战甲,尉迟锋一身轻便常服斜躺在摆放在书房一角的摇椅上,一面轻摇着摇椅,一面慢条斯理享受地吃着一旁小茶几上的水果点心,姿态舒适恣意好不快活。尤其这一次能够亲眼看到简珏吃瘪,更让尉迟锋心情大好,睁大一双蓄满狡猾笑意的深眸仔细地打量着不远处的简珏,想从对方一丝不苟的神情中揪出让他开心的表情。
奈何简珏冰山的表情不是一日练就,任由尉迟锋将全副精力尽数搁在他的身上,依旧不见简珏变一下神色。
尉迟锋不由得皱了皱眉头,脑中回想起那日湛然金殿跪求赐婚圣旨时,满朝文武百官脸上眼中皆露出了震惊诧异表情,唯独简珏一人面色冰冷毫无表情地立于大殿上,冷目旁观着湛然当众求娶玉轻尘。
纵然尉迟锋平日里很喜欢很希望看到简珏变脸,只是简珏在他生命中不仅仅是一个小表弟,更多的时候,他视简珏为亲弟、他与简珏在战场上是有过生死之交的情分的,他们二人自出生那日起便注定是好兄弟好战友,一辈子的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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