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氏到的时候,看着院子里的佣人仆妇都跑了出来,站在远离火光的地方,她刚往前踏了一步,便被护院的家丁拦住,“里面危险,还请夫人留步。”
贺氏眯着眼看了看院里的情形,浓烟滚滚,几乎充斥了整个院子,家丁拿着水喉向里浇水,但火势太大,一时扑不灭。
她看到身旁是樊离的近身侍卫,眸光一闪,装做关心的到那侍卫跟前,“侯爷呢?”
“侯爷还在里面。”
贺氏脸色微变,“在屋子里?”
那火实在是大,贺氏远远的站着都觉得炽热难当,她不知身处其中的人会是什么滋味——难道那人竟起了怀疑,非要看了尸首才肯相信……
但即使这样,也不必冒那样的险亲自进屋吧……
一阵猛烈的风吹来,贺氏打了个冷战,听得前面一阵骚动,却是有个一身火光的人从屋子里冲了出来。
樊离将着火的湿棉被从身上远远扔开,仍是紧紧抱住怀里的人不放。他的鬓发都被火燎的有些焦了,脸上也被熏黑,顾不得拿侍从递过的湿手巾擦拭自己,他低头看向怀里的人。
那依稀是个女子。
穿着素白的衣衫,身量单薄,那衣衫早因火烧得几乎不剩什么,暴露出的肌肤上全是烧伤的痕迹,一张脸也已烧得面目全非,早就没了气息。
贺氏在一旁远远站着,看到樊离怀里的女子尸首,眼泪便又一下涌了出来。
耳边响起前一晚小桃的话。
“爽儿姐姐于我有天大的恩情,我对不起她,情愿以身抵命报答她……”
她当时也觉得小桃的神色有异,却没想到她竟真的以死来保全这个秘密。她也知以逍遥侯的多疑,若只是屋子着了火,死不见尸,他事后必定起疑,可是小桃冒充爽儿自己死了,那她家里……
贺氏并不知道,小桃的娘半月前就死了,她对这世上已无可恋,再加上金氏又对她走漏她与孔管家私通之事起了疑心,小桃知道金氏查出来是不会饶过她的。她愧对爽儿,早想好了要还她的恩德,于是待爽儿走了便换上她的衣服,趁夜里点着了火,自己服了毒躺在床上自尽了。
贺氏心下悲戚,拿手帕不住擦着眼睛,外人看来便是她不舍爽儿,心下难过似的。樊离却是抱着怀里的尸首抬起头来,眼神疯了一般,“大夫在哪儿?快叫人来!……”
大火烧了整整一夜,等火住了时,西院的屋子几乎都毁了,只剩几面焦黑的墙壁。院子里的人也都撤出去了,偌大的空地上冷冷清清,没有生命的迹象。
樊离站在空荡荡的院子里,脸色像落下的雪一样冷。
纵然换了几茬御医,他们的回答都是一样的,人已经死了,回天无力。
樊离听到那消息,却像没听到一样,仍是不停的命人诊治躺在床上毫无气息的女子,他的手一直紧紧握着她的手,似乎还想再把温暖通过交握的手传递到那人冰冷的身体里去。
可是一切都是彼劳。
不管他怎样握,不管他怎样搂着她,叫她的名字,怀里的身体仍是僵硬冰冷的,那张面孔更是被烧得惨不忍睹,若非穿着她的衣衫都让人辩认不出这就是那个曾经鲜活的程爽儿。
樊离站在烧过的院子里,面对遍地焦土,手紧紧握起来。
掌心被什么硌得生疼,他却没有松开,攥着的那东西,不用看他也能在脑子里把那上面的纹路刻画得清清楚楚。
冻得麻木的指尖抚过去,在那两瓣玉坠上慢慢滑过。
说不清谁伤的谁更深一些。
他曾经那样恨她,在她几次背叛辜负他后都不愿再去面对她;可到最后,等她最终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时他发现,他还是放不下她。
之前便是他有过份之处,她也报复的可以了,伙同人陷害他,不要他的孩子,到最后就这样死了,连最后一面都不见他——她竟恨他到这种程度,原来在边疆的那些日子都是假的,她从始至终都未曾动心。
把那两瓣玉坠拿到眼前,手掌微微用力将它们并在一起,断开的地方有微小缺口,并得再紧也无法让它像以前那样严丝合缝,细碎的光线从那个缺口处漏过来,像一根根极细的针,扎进人心里。
原来,摔碎的东西就再也拼不起来,即使用尽再大的力气,也没法弥补破损的缺口。
樊离在清冷的院子长久的站着,雪扬扬洒洒落下来,在他身上覆了薄薄的一层,他动也不动,就像感觉不到冷一样。
脚步声在身后停住,“侯爷,程家的人来了。”
樊离嗯了一声,迈步之际又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院子,“将这里封了,以后再也不许住人。”
程老爷在侯府前厅等着,面上是十分惶恐的神色。
他早已得到消息,大女儿触怒了逍遥侯被幽禁在府里,前几天被场火烧死了。对于这个庶出的女儿,他纵有感情也不是十分深,而现下,突然被逍遥侯传唤,他更担心的是自己的命运——
早听闻逍遥侯性格乖张,喜怒无常,女儿死在他府里,会不会引来他的迁怒?他今天叫他来又是吉是凶?
作者有话要说:下更在周六。
有亲说希望女主离开渣男,好吧她今天跑路了。
还有亲说小桃该死,嗯于是她死了。
乃们的意见会对作者写文产生影响,如果是合理的建议,我会在文里加以体现的。
关于今天女主离开,其实是“置之死地而后生”。
两人已经撕破脸了,女主再也不必对男主虚情假意,男主也明白女主到底有多恨他了,两人打破旧格局,期盼重新开始。
第62章 陌蜚
樊离走进来,程老爷忙恭着身子肃立。
樊离在上首坐了,盯着面前的人,半天却没说话。
程老爷被那两道目光看得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觉得像有火在烧着他一样,后背一层层出汗。
正抖着,听那人低沉的声音,“程广禄,你养的好女儿。”
程老爷听逍遥侯叫自己名字,那语气说不上客气,吓得腿都软了,一下跪在地上,“小的该死,侯爷饶命……”
樊离看着他,“你怎么该死了?”
“小的……教女无方,冒犯了侯爷,全是小的的罪过。只因她只是侧室所生,从小跟着她娘也没学些见识,浅薄无知,小的也不喜这孽女,已命人将她娘看管了,就等侯爷发落。”
樊离的眉头皱起来。
他叫程广禄过来,其实是想和他商量下如何安葬那人的事,虽然是她背弃了他又自己寻了短见,但他也不想她走得太难看,最后给她个归宿,也算对得起她了。
他没想到自己一句话竟引来程广禄这样的回答,但他也没有说什么,只冷冷哼了一声,“如今这尸首还在侯府里,你说要如何处置呢?”
程广禄虽偷着头,一直偷眼打量逍遥侯的脸色,见他一直阴沉着脸,揣度他对他这个女儿是极其厌恶的,既是这样,他怎么敢再和那孽女扯上丝毫关系?恨不得撇得越清越好。
因此忙说,“侯爷,那孽女冒犯了侯爷,自己又不知检点,程家也是以她为耻,早就将她逐出家门了。她已不算程家的人,那尸首自然不能再入程家祖坟,求侯爷开恩,随便找个地方埋葬了就是了。”
樊离的手握紧了椅子的扶手。
他看着面前那个脑满肠肥的程广禄,越看越觉得他不像那人亲爹。
脑子里浮起上次让爽儿的亲娘进侯府时见到的样子,刘氏身形瘦削,满面愁容,神色间有着与她的年龄和身份不相符的沧桑无助,尤其唇角边那抹苦涩的笑,像极了那个人。
樊离的眼睛眯了眯,不动声色的问,“她有不检点?这事又怎么说?”
程广禄权衡了一下,觉得说出来虽然丢人,但不说怕是会牵连到自己;况且那孽女已死了,名节于她来说也没什么要紧,不如说了,显得自己做为父亲已经仁至义尽,那孽女落得如今有下场完全是自找的,可和他没半点关系。
遂向前探了探身子,谄媚的说,“侯爷,小的家门不幸,出了此等孽女。她自幼没长在小的身边,年纪大些才和她娘过来的,因此和小的并不十分亲厚。小的也曾让人教她诗书,但此女顽劣的性子已经养成,表面上恭顺,背地里却是做出令人不齿的勾当,连小的都被她瞒过去了……”
看逍遥侯没什么反应,咬了咬牙,“她之前不知怎么竟结识了一个山贼,还和那山贼私订终身,谋划着想要私奔。幸亏那山贼被雷劈死了,她才没走成,没做出辱没家门的事……”
樊离的脸色已是难看至极,目光冷得像冰做的刀子一样。
程广禄知这是逍遥侯听了那孽女的真正为人,心下恼怒,怕他迁怒到自己,忙抢着说,“侯爷,那孽女不知廉耻,听闻山贼死了居然还大病了一场,小的当日被她蒙蔽,还以为她是冲撞了神明,好心允她去庙里祭拜,结果她祭拜回来就装病装灾,躲在房里不肯见人,连父母也不拜见了,简直失了为人儿女的本份,是以这等孽女,程家是决计不能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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