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面的声音不算小,梁照棠可都听得清清楚楚,她突然不敢置信地立起了上身,张口大喊道:“谋杀?!!相爷!您怎可血口喷人!”
有随侍丫鬟挪着步子,捧着一盏上好的翠芽,小心翼翼地搁在宁恪面前的桌子上。他随手便接了过去,神情自在,将梁照棠歇斯底里的叫喊声置若罔闻。
李少卿咳了咳,也不好多问,只皱着眉有些同情的看着下面的女子。
不多时,她的随侍丫鬟阿禄便被人押了过来。那阿禄便是昨夜在相府前院守着的婢女,此时见这架势,险些就要晕了过去,却被衙役们架着不能动弹,只哑着嗓子喊小姐。
梁照棠看了看她,不由得一颤,这丫鬟忠心耿耿,可脑子却不是灵光的类型,保不准就将自己的事情供了出去,她心下慌张,不住的发颤,却又不好嘱咐什么。
宁恪抿了一口茶,漫不经心道:“婢女阿禄,趁人不注意在厨房煮好的燕窝粥里做了手脚,经查证,有大量雷公藤。”
“雷公藤是什么?”阿禄心中狂跳,惊慌地问了一句。
“闭嘴!”梁照棠立起身子呵斥了一句,不许她再多嘴。这分明就是诬告,只要她们死咬着不放,是绝对不可能中招的!
一旁站了很久的可有可无的讼师终于插上了话:“雷公藤,服之周身赤红,心腹坏死。”
听了这话,阿禄顿时脸色惨白,无视了梁照棠的警告,膝盖往前猛力走了几步便大喊道:“相爷冤枉啊!!婢女根本就没有下什么有毒的雷公藤,婢女只是下了一点迷药啊!请相爷明察!”
“哦……”宁恪点了点头,那一个字拖得老长,“原来如此啊。”
果然,连审问都不用,随随便便就招了出去,梁照棠一下子瘫在了地上,连看都不想看阿禄一眼。
“毒药或者迷药,不都是一个性质吗?”宁恪勾起了唇,接着道,“不是还有一罪么,继续啊。”
讼师上前一步,拿着一张纸念道:“经查,此女入住相府之后,共计丢失南海珍珠两串、皇太后亲赐的多宝禁步一条,闽南金丝织绣一卷,鎏金雕花梳篦一只……”
梁照棠白着脸打断了他的话:“那本就该是我的东西!”
“很好,承认的倒快。”宁恪道。
“如何就是承认了!”她不服气的抬起了头,眼神烈烈如火。
下头的状师接口道:“你可是相爷亲口承认的相府女主人?拿东西之前可有经过主人允许?”
梁照棠一呛,黑白分明的眼睛不自觉的颤了颤,却无言以对,只伸手攥着自己的袖子,有些绝望。
宁恪才不管她是什么反应,只道:“还有。”
很快有人抱着一团布料走了进来,未带众人询问就麻利地摊开在地上,还在右上角放了一只血迹未干的剪刀。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那分明就是个床单,而且还不是一般的床单,放眼天下天下,除了帝后,也就是这位春风得意的年轻相爷才得了一匹御赐的祁荒云锦牀单,制作工艺繁杂,万金难买。
不可能是皇帝,那只可能是相爷的了……
但那上面的血迹又是怎么一回事?难道是地上跪着的那位女子的元红?众人纷纷沉默,心想着相爷真是不喜欢按常理出牌,把这么的东西曝光出来干什么……真是的。
“事情串起来也便很好想了,梁照棠指使贴身丫鬟给相爷下了迷药,妄图行事,可惜相爷未有所动。被告恼羞成怒,拔出剪刀意图行凶,所幸伤的不是很重。”状师痛心疾首,仿佛亲眼所见,指了指地上染血的牀单,“宁相的血迹便是谋杀的证据!丞相受伤之时,此凶器正藏于该行凶女子的袖中,证据确凿,未有半分虚假,请少卿大人公正定夺!”那讼师字字句句说的慷慨激昂,仿佛宁恪才是那个最可怜的受害人。
众人顿时恍然大悟,看了看那偏上方的血迹,的确有些过量。
宁恪皱着眉,看向李少卿道:“大庭广众之下,就不需要我展示伤口了吧?”
谁敢让您展示啊!
李少卿默默擦了擦汗,刚准备象征性的说两句,下堂的梁照棠却突然凄厉的叫了起来。
“宁恪!!你这个奸诈小人!以公谋私,空口无凭随意诬陷!简直无耻至极!!我真是看错你了!!”她瘫坐在地上,声音却撕心裂肺,仿佛被人抽空了一样。
“欺诈、偷窃、谋杀,辱骂朝廷命官,数罪并罚。少卿大人……就由你来定夺吧。”宁恪仿佛听不见下堂女子悲戚的喊声,只漠不关心的说着,声音清哑,好听又干脆。
“可否先押入大牢,随后定夺?”李少卿有些拿不定注意,只问道。
宁恪沉默着,只轻轻点了点头。
梁照棠撕心裂肺的叫喊着,仍旧试图为自己寻找一个出路,“你们难道忘了吗!按照怀宋议贵原则,我是可以减罪的!!你们不能关我!”
“议贵?梁右为昨日已经被削了爵位,敢问你贵在何处?”宁恪出口的话残忍又儒雅,带着一抹笑意讽刺的看着她,字字分明,“升斗小民尚知心怀感恩,我本以为你出身名门望族,至少还懂得自矜骄傲,未曾料到竟是贱如蝼蚁,一错再错,如今看来,叫你一声贱人都是侮辱了这个词。”
“梁大小姐,你可有不服?”
☆、第27章 大概又甜回来了?
大牢里又黑又冷,梁照棠双眼无神的坐在地上,身后是一片潮湿的稻草,空气中还隐约散发着一些发霉的味道。她身上只穿着一件单薄的中衣,甬道的那一头吹来阵阵阴风,让人从心底感到发寒。
她已经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了,记得上一次她还是为了逃婚自愿进来的。仿佛才刚刚过去不久,记忆还很清晰,每一幕都清晰的在眼前浮现。
那个时候她过的很开心,甚至还很潇洒,为爱逃婚,是多少闺阁少女想都不敢想的事情。为了让自己的计划更加天衣无缝,骗了那个与自己一起坐牢的小姑娘。那个时候梁照棠还在想,那姑娘真是傻的无可救药,这么轻易的就相信了别人。
到头来,她才发现,原来最傻的是自己。
梁照棠嘴角自嘲的笑了笑,不再继续想下去,只慢慢抬起了头,看向对面站了很久的人。
“来看我的笑话?看完了,你满意了吧。”
宁恪站在牢房的门前看了她很久,神色如常,终是出声道:“你也不必太恨我,关一阵子而已,又不是要你的命。”
“说实话,你也并没有做什么丧尽天良的事情,这点我还是有分寸的。”
梁照棠抿了抿唇,紧攥的手指微微放松了下来,问道:“那你准备关我多久?”
“等国公府的事情告一段落,你再没有能力还手为止。”宁恪淡淡答,“不这么做,我很难相信有一天你不会对吵吵下手。”
梁照棠颤了一颤,抖着声音说:“你以为我还会相信你?”
“你相不相信我,又与我何干?”宁恪身形不动,“以德报怨,何以报德。以牙还牙,以眼还眼而已。”
听了这话,梁照棠顿时立起上身。积攒了一上午的愤怒顿时宣泄了出来,出声辩驳道:“我问你,宁恪,我可有哪里对不住你?值得你这样颠倒黑白,安上一个莫须有的罪名?”
“梁小姐的记性真是不错,这么快就忘得干干净净……你不是很喜欢算计我吗?一次?两次?还是三次?”宁恪低下了头,伴随着高深莫测的一笑,“你以为我是那个蠢到极点的淮安侯?任由你们玩弄于股掌之间?”
“我没有算计你!”她仍旧抱着一丝希望,不甘心的辩驳道,“我昨晚之所以破釜沉舟,抛弃尊严,都不过是因为想和你在一起!”
“关我什么事。”
“你知道我有多难过吗?我才是你明媒正娶的夫人,却要用这种下三滥的方式挽回你的心……”梁照棠慢慢的攥起了拳头,眼神渐渐变得狠厉起来。
“关你什么事。”
“都是因为那个不要脸的宋吵吵!抢走了本该属于我的一切,还不知羞耻的霸占到底!”
“关我家吵吵什么事。”宁恪淡淡回答着。
“……”梁照棠顿时不再说话了,双手紧紧攥起,头却垂了下去。
宁恪单脚蹲了下来,近距离看了看她,眼神里带着些说不出的情绪,“我这辈子,最讨厌被人算计。”
“知道我为什么不赶你走么。”他轻轻说着,语气淡漠如斯。
“我只是想看看,一个人的脸,究竟能厚到什么程度呢。”
梁照棠全身僵了僵,一下子坠入了万丈深渊。
宁恪的眼神中带着彻骨的寒,梁照棠迎上去的那一刻,整个人都有些恍惚,眼前这个人一点也不像她印象中的那个温文尔雅的丞相,仿佛一切都一直掌控在他的手里,稳如磐石,容不得别人有一丝反抗。隐约间,她甚至有一种这才是他本来面目的错觉。
然而只是一瞬,他又恢复了往日疏离有度的神态,慢慢站了起来。方站定,很平常的问了一句:“你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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