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轻烟讶然,如若他说的是真的,那么,宇文熙所说的是假的?骗自己的?
“我终于知道你为何这样对我了。”他握拳猛击车壁,咬牙切齿地说道,“沈昀这个无耻之徒,竟然用这样的谎言来得到你!”
“不是沈昀告诉我的,他什么都没说过,你误会他了。”她连忙澄清误会。
“是吗?”他貌似不太相信。
“真的不是他。”
“那是谁告诉你的?”
“我无意中听说的,那人我不认识。”
宇文策的掌心捧着她的脸,“你我之间的误会已消除,烟儿,你心中有我,喜欢我,我们应该在一起,长相厮守。不要嫁给沈昀,嗯?”
玉轻烟感叹上苍弄人,因为这个误会,她选择离开他,如今误会解除了,她能回头吗?
“郡王,错过便是一生。只能说,你我有缘无分。”她清冷道,“我不想做一个言而无信之人。”
“守诺了,便要牺牲终身幸福,值得吗?你不喜欢沈昀,却要嫁给他,能幸福吗?”
“沈昀是个好人,也将是一个好夫君。郡王,放手,才能得到解脱;退一步,才能海阔天空。”
宇文策脉脉地看她,他们这么近,却好像隔得很远、很远……他悲哀地想,或许,他已经永远失去了她……
不!
他不会失去她!
他克制着所有情绪,道:“既然你心意已决,我不会勉强你。烟儿,我只想再抱抱你。”
玉轻烟默许了,下一瞬,她被他拥入怀中。
他用尽所有力气抱她,好像要将她揉碎、嵌入体内……
良久,宇文策放开她,在她的唇上落下轻轻的一吻。
————
二月春风似剪刀。
春寒料峭,洛水仍是寒冷无比,掠过洛水的寒风刺骨的寒。
洛水河畔站着一男一女,男子挺拔,女子纤柔。
袍裾飞扬,青丝如散。
“约我来此,有何赐教?”他的语声冷淡得很。
“郡王应该知道我的好二妹与沈昀的婚事。”女子的脸戴着粉红薄纱,寒风吹过,薄纱扬起,好似随时都有可能飞跑。
“那又如何?”
“郡王甘心吗?”
男子是宇文策,女子是玉轻雪。
他以更冷的声音道:“你究竟想说什么?”
她冷冷的声音充满了嘲讽,“我只是替郡王不值。郡王可知,二妹是如何勾搭沈昀的?又是如何引诱陛下的?”
他不动声色地问:“你知道?”
她成功引他进入这个话题,心中欣喜,“我与二妹同住一屋檐下,自然知晓。二妹媚术了得,与沈凝交好,时常去沈府,于是近水楼台先得月,耍尽手段把沈昀迷得团团转,同时博取沈大人、沈夫人的欢心,便不愁嫁入沈府了。”
他一言不发,她以为他的怒火逐渐升上来,继续道:“旧年玉竹寺观音诞,陛下也在玉竹寺,二妹见陛下好欺骗,便略施小计勾搭陛下。有一夜,娘亲和我们都以为二妹失踪了,便四处寻她,没想到,她在陛下的厢房,引诱陛下行苟且之事。郡王,此事千真万确,若你不信,可问问沈凝,她也是亲眼所见。”
“照你所说,她为何引诱陛下?”宇文策的声音平缓无波。
“二妹引诱沈昀,又引诱陛下,可能有她自己的考量,但如此可见一斑,二妹心术不正、轻浮***。”见他好像信了,她暗中窃喜,“娶这样的女子进门,必定会羞辱门楣、毁了王府的清誉。”
他不语,俊眸微眯,月白广袂随风飞扬。
玉轻雪轻声一叹,“我变成了这副模样,哪还有终身幸福可言?然,郡王与我曾有一段情缘,我对郡王的心始终如初,因此,我才觉得二妹不值得郡王牵挂在心,不值得郡王再惦记她。如今,二妹已然与沈昀订亲,不日便大婚,想必郡王会伤心难过。我告诉郡王这些事,是希望看清二妹的真面目,不至于那么难过……若有言辞不当之处,还请郡王见谅。”
他的脸膛平静得仿似千里雪原,“谢谢你告诉我这些事。”
“郡王好好想想吧。”
说毕,玉轻雪自行离去。
玉轻烟,你想顺利嫁给沈昀,我怎能让你如愿?你害得我无法嫁人,毁了我终身幸福,我也要毁了你的姻缘!
宇文策一动不动,右拳慢慢地握起来,青筋暴凸。
————
酉时,玉轻烟从铺子出来,却见沈凝急匆匆地奔过来,步履慌乱,神色惊乱,面上满是悲痛。
发生了什么事?
玉轻烟扶住她,“怎么了?”
“大哥……大哥死了……”沈凝痛哭流涕,语声低哑。
“沈昀……死了?”
玉轻烟震惊得无以复加,双臂发颤,这怎么可能?早上她还看见他,他好好的,温润如玉,语笑如清泉。
东香也是震惊,好端端的人,怎么就死了呢?
沈凝趴在玉轻烟肩头,哽咽道:“有人在洛水河畔一艘画舫上发现大哥……大哥已经没气了……”
玉轻烟被这个晴天霹雳般的消息震得五脏六腑俱碎,却强装镇定,“现在在哪里?”
“京兆尹衙差已将大哥抬回衙门。”
“去衙门。”
很快的,二人赶到京兆尹衙门,沈柏年、沈夫人已在此处。
沈夫人哭得肝肠寸断,沈凝克制着悲痛、扶着母亲,玉轻烟一步步走过去,手足冰冷,心隐隐作痛,好像有一只邪恶的手揉捏着心,似要蹂躏成碎片。
沈昀宁静安详地躺着,双目轻阖,仿佛只是睡着了,可是,插在胸口的那支凶器,证实他已经离开了人世。
凶器是一支尖锐的梅花金簪,插得很深、很深,只露出金簪头部的梅花。
就是这支金簪要了他的命?
他身怀武艺,怎么会被人刺中心口?凶徒是女子?
京兆尹安慰了沈柏年、沈夫人,说一定会查明真相,为沈公子讨回一个公道。
沈夫人扑在儿子身上,“呜呜”地痛哭,沈凝想劝,却不知道怎么劝。
忽然,沈夫人不哭了,软倒在地,沈凝连忙扶起她,带她回府。
沈柏年与京兆尹走了,只留下玉轻烟一人。
她伸手抚触他惨白的脸,一颗颗泪珠掉落在他的月白色衣袍上。
沈昀,是我害了你吗?
沈昀,告诉我,是谁杀你?
沈昀,如若我没有和你假订亲,你是不是就不会死……
泪流满面,心痛如割。
而数个时辰前,他还温柔地对她说:烟儿,今晚我们到醉仙楼用膳,听闻醉仙楼来了个新厨师,有一绝活是香喷喷的麻婆豆腐,尝过的人都竖起大拇指呢。今晚我们也尝尝。
想起他的温柔体贴,想起他的仗义相助,想起他的种种好,她泪如雨下。
沈昀,若我知道杀你的真凶,我一定为你报仇!
看着雄起,忽然,她的脑中闪现一抹模糊的记忆,这梅花金簪,好像是……
————
沈昀是沈御史的嫡长子,京兆尹周康自然不敢怠慢,次日便升堂审理此案,沈柏年等沈家人都来听审。
玉轻烟与沈凝在隔壁的小厅陪着沈夫人,沈柏年坐在大堂,衙差抬上沈昀的尸首,沈夫人从雕镂窗子看见儿子死的惨状,再次泪如雨下。
仵作已验过尸首,说沈昀身上只有一处致命伤,那就是梅花金簪***的位置——心口。
接着,京兆尹传目击者上堂。
目击者是一个年过六十的老伯,未时三刻左右,他从洛水河畔经过,看见沈昀和一个女子站在洛水河畔。
尔后,捕快带玉轻雪上堂,谢氏陪着进来。
玉轻雪面戴薄纱,遮掩那张毁了的脸。她心惊肉跳地下跪,不知道京兆尹为什么传她到衙门。
捕快将那支梅花金簪放在她面前,周康问:“此梅花金簪是不是你的?”
玉轻雪仔细地看了看,这梅花金簪的确是她的,可是,怎么在这里?这是怎么回事?
沈昀死了,这梅花金簪大有可能涉及命案,她很想矢口否认,但即使她否认了,捕快也会查出来。因此,她承认了。
谢氏想提醒女儿不要承认,可是,众目睽睽,如何提醒?
“你为何杀害死者?”周康猛地拍惊木喝问。
玉轻雪心神一震,被这问话吓到了,“小女子没有杀人……小女子怎么会杀沈昀……大人,小女子没有杀人……”
谢氏安抚宝贝女儿,道:“大人,雪儿不会杀人!再者,沈昀堂堂男子汉大丈夫,雪儿手无缚鸡之力,如何杀他?”
“凶徒用这支梅花金簪刺死死者,即使玉轻雪手无缚鸡之力,但她与死者相识,死者没有防备,被她所杀。”周康扬声道,“玉轻雪,人证物证俱在,你速速认罪画押!”
“雪儿没有杀人,绝不会认罪画押!”谢氏坚决道,满面正气凛然。
“与本案无关之人,退至堂外。”周康见沈伯年面色不悦,便下了这道命令。
衙差拉起谢氏,硬是将她拉到堂外观众区。
周康再次喝问:“玉轻雪,人证物证俱在,速速认罪画押!”
玉轻雪惊慌失措地摇头,“不是小女子杀的……小女子没杀人……大人,小女子冤枉……”
玉轻烟心想,若是以往的玉轻雪,定是强势地否认,一如谢氏那咄咄逼人的气势,哪会是现在这柔弱的样子?她的容貌毁了,那股自信与傲气也从此失去了。
其实,那支梅花金簪是玉轻烟认出来的,是她告诉京兆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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