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姚覆上了眼睛,眼泪还是从指间溢出落到了桌上。
十几年的兄弟了,卿之林还是第一次见碧姚如此。一时答不上话,停顿了片刻道:“也不一定是你娘害……”
原想说“也不一定是你娘害死了小惠”。话还没讲全,卿之林都觉得心虚,若问这里有谁跟春惠有仇,也唯有碧夫人了。
以碧夫人的性格,一个身份低贱的女人敢迷惑她的儿子,就是在阻碍她儿子的前程啊,她是绝对不会允许,春惠还几次出言顶撞,以碧夫人历来的手段,杀之而后快是最快的解决方案。
卿之林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正好酒送上来,卿之林又坐直了身道:“来喝酒,今日我们不醉不休!”
将酒杯添满,卿之林跟碧姚碰杯,正要喝,动作却停顿了下来,不可置信地说:“碧姚,碧姚,你看你身后,那是不是小惠啊?”
卿之林以为自己喝醉眼花了,眯眼再看,从石桥上走过的人她还在啊!
碧姚转过身来,眯眼细看,不过眼前朦胧一片,搓了搓眼,再看,他腾声站了起来,就往那边奔去。
“小心了啊!”碧姚脚步轻浮,卿之林担心他走石桥掉下水池,就在他身后喊道。
碧姚几次险些栽倒,跌跌撞撞地跑到琴娘的院子,刚刚那抹身影明明是走到这里来了。
“小惠,小惠!”
碧姚叫了几声,琴娘的门开了,“吵什么吵,不知道老娘还在睡觉嘛!”
琴娘穿得清凉,薄薄的一层肚兜,外面只披了件衣服就出来了。
“琴姐,你有没有见到小惠?我刚刚见她走到这边来了。”
琴娘嗤笑出声:“找小惠呀,你该去问问你娘啊,问她将我们的小惠怎么了!”撇了撇嘴,又喝道:“别给我耍酒疯了,就你个酒鬼,怕是眼花见鬼了吧!别在这瞎晃,给老娘滚远点。”
砰!琴娘转身将门给重重关上。
碧姚在四下里看着,扫视过四周,他的肩膀塌了下来,喃喃道:“真的是我看错了吗?”
春惠趴在窗口窗缝隙里看着碧姚落寞地离开,笑道:“琴姐,我回来的事为什么不能让碧姚知道?”
琴娘将外衣给套上,阴险的笑着:“他连你是生是死都不知道。”
“这是为何?”春惠记得连俊早就写信回来报平安了。
琴娘点了点春惠的额头,“真笨。”
春惠立马笑得讨好地说:“美丽的琴姐姐,就告诉我这个愚笨的丫头吧。”
琴娘坐下来,倒了杯茶,在春惠坐下后,将这杯茶递给了她,“你无声无息的失踪后,有次碧夫人失言,对一心找你的碧姚斩钉截铁地说,你死了永远不会出现了。说来也巧,那天就在海上捞上了个无头女尸,碧姚以为那具尸体就是你,以为是他娘找人害死了你,跟他娘闹了起来。”
“我也是气那碧夫人,等到收到了连俊的信。我就将你平安的事给瞒下来了,连小丫小芽两丫头都没说,就是想让碧姚跟他娘继续闹。这不,碧姚这小子没让我失望,到现在都没跟他娘说上一句话,可怜的碧夫人整天以泪洗面呢。”
春惠喝着茶说:“没让别人知道,我能理解,但小丫小芽都不告诉她们,她们岂不是为我死的事伤心死了,干嘛不告诉她们?”
“碧夫人的手段你不清楚。想瞒过她,自己人也不能知道,隔墙有耳懂不?”
春惠恍然。点点头。
琴娘转着茶杯,打量着春惠说:“看来你日子过得不错,面色都比离开时红润了,对了你是一个人回来的?”
“嗯。”春惠犹豫片刻说:“琴姐,其实我是要到冬国去的。谁想坐错了船,跑到夏国去了,费了千辛万苦回到这里是打算拿了我的存款坐船去冬国。”
坐错了船这么丢人的事,春惠本来不想说,不过要是问起去冬国怎么到秋国来了,她该怎么说?说想他们了。想回来看看他们再去冬国嘛,明显不可能啊,冬国在春国和秋国之间。如此浪费船票钱的事,除非是钱多了。
果然,琴娘噗嗤笑了出来,“坐错船?这种事也只有你做得出来了,你这是饶了世界一圈呢。哈哈哈,你也太笨了。”
春惠嘿嘿一笑。她还指望着人家帮她买船票呢,船票如何买到哪买,她还不清楚,钱够不够也不清楚,让她自己去打听,还不如直接说出来,也只是让人笑话一下罢了。
“对了,琴姐,到冬国需要多少钱?”
“一百二十两。”
琴娘轻描淡写的一句,差点让刚喝下茶的春惠给喷出来,“太贵了吧?”
“这还是半票的呢,全票还要加五十两。”琴娘悠悠地喝茶。看她多细心,都考虑到人家的经济状况了,不过人家还是嫌贵。
“那秋国到春国是多少?”想当初连俊还是全票,那岂不是翻倍?
“春国比较的乱,到那的船比较少,船票要贵些,连俊那次去是五百两,最近不知道有没有降价了。”
真是看不出来,船上那些难民似的人,他们……好吧,可以说是为了凑足坐船的钱,他们才变得像难民也可能,在那之前他们的生活应该可以算得上小康。让春惠更想不到是,连俊傻愣愣的,原来存了那么多的钱。
“不对啊,琴姐,你说连俊是拿他自己工作的钱买的船票,他才工作几年啊?可能存到五百两吗?你是在吓我的吧?”
“我骗你干嘛,连俊那小子十五岁就在这里了,当然除了算账的工作,平日里他在别处还有工作。而且连俊十岁开始就帮着做活了,存了七八年的钱,有五百两也不奇怪。”琴娘瞟来“大惊小怪”的眼神。
七八年能赚到五百两已经够了不起了好不!还是一直存下来的,十岁开始赚钱……想想都觉得连俊不是人,按照物价,这五百两相当于春惠那边的十一二万是有的。这也太牛X了!
船票一百二十两,春惠细细算来,怀里从严家拿来的五十两,以前留下的应该还有二三十两,这都还不够啊。
“我借给连俊的一百五十两看来是给你买船票了,没有多少钱防身,那他现在在春国安顿好了?”
原来琴娘还借了连俊一百五十两,怪不得船票如此之贵,当初他还想着先送她回去,是钱还够呢。
春惠笑眯眯地说:“琴姐,你能不能借我几十两?”
琴娘左眉一挑:“连俊是有姐姐在我这,你一走可没有什么东西在我这,要是你一去不回,那我上哪找人去?”
“别这样嘛,好歹我们相识一场,凭着我们的交情,借几十两罢了,还需要抵押东西吗?。”
琴娘叹了口气,站了起来:“走时记得关门,还有去找小丫小芽时,记得谨慎点,不要吓到她们了,尤其是小芽她是个孕妇可经不起吓。”
送客的架势,不言而喻,没有抵押,一切免谈。
099章 秋后算总账
春惠还想说些好话,被琴娘冷着脸直接给轰出来了,门是当着她的面砸上,险些撞到她的鼻子。
“借连俊一百五十两都借出去了,我不过是要几十两罢了,这也太偏心了,好歹我也全心全意伺候过她一段时间啊。”
面对紧紧关上的门扉,春惠吹了下额上的发丝,无奈转身离开。
小丫在院里绣花,小芽还在房内休息,作为孕妇,在春惠的印象里,那就是要当猪来养的,吃了睡,睡了吃,小芽在睡觉是再正常不过了。
因琴娘的话,春惠观察了好一阵就是不知道如何进去打招呼才能不吓到人。在她们的认知里她都已经是死人了,这时候突然冒出来,不当见鬼吓到才怪。
春惠蹲在草丛里喂蚊子,对眼前的事一筹莫展中,小丫可是最害怕鬼的,以前走夜路都是紧抓着她的手,上茅房也要有人陪,这会儿大白天见鬼,不知道她会不会就被吓死了。
小丫神情呆呆地绣着花,突然手上一疼,是手指被针戳破了。看着手指上的那点红,她露出苦笑:“以前都是小惠那丫头笨手笨脚的被针扎,我这是被传染了吗?”
眼泪掉到正在绣的手帕上,小丫抬手边擦着泪水,边哭道:“明明都已经好了,今天怎么又心神不宁地想起那死丫头了呢。”
春惠看着暗自叹气,就说若是她死了,小丫一定会伤心,得知她死都已经有段时间了吧,还伤心成这样。
“你还真没心没肺,别人都你给哭丧了,你还冷眼旁观,不去安慰人?”
“我这不是不方便出去嘛。你懂个屁。”
“谁?谁在那?”小丫只顾着自己哭,她没听到春惠小声的说话声,睡醒的孕妇小芽出门就听到了,抄起一旁的扫把,就向着春惠所在的花丛里丢来。
“啊!”扫把柄正中春惠的头,痛得她想装作没人都不行。
小丫的反应也快,抄起桌上的脸盆,一水泼来,拿着空脸盆就护在小芽身前,高声喊道:“有贼人!快来人啊!”
“别喊别喊。是我,是我小惠啊。”跟琴娘一样的想法,春惠还想让碧夫人再以泪洗面几天。她还活着的消息,她只想让小丫小芽知道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