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时瘫软在地上:“陛下……臣妾,知错。罪该万死。”
我站直身子:“的确该死。”
席妃身后的“狗腿子”们赶紧跪下,呼啦啦地跪了一地,都呼起了该死。
正准备说什么,突然感觉有人在拉我的衣袖,转身,是面露担忧之色的沐毓辞,我轻轻拍了拍他抓着我衣袖的手,示意他安心,然后走到席妃跟前,蹲下,凑到他耳朵跟前,用只有我们能听到的声音说:“但是,朕不会杀你。朕知道你背后的人是谁,朕不想这么快就撕破脸,所以,朕不会杀你而去招惹他。但是,朕也不会不罚你,否则,只会让你和你背后的人更猖獗而已。你说,我该怎么罚你,既让朕满意,又不会触及到你背后人的痛处呢?杜梦席!!!”
他猛地抬头,因为我(以前的顾疏帘)一直称他的闺名,似乎没有连名带姓地叫过他。不过,也正是因为他这名字里头要人命的那个姓——杜,无时无刻地昭示着他背后的人,是丞相。
“啊,朕想到了,不如,把你交给丞相好了,就说请她领回家,代为管教,如何?”
他一脸恐惧:“陛下,臣妾该死,求皇上赐臣妾一死,只要不要把臣妾交给姨母大人,臣妾愿以死来偿还对凤后和小公主的罪孽。”他不停地磕头求饶。
我继续说:“不,你不必死。朕说过,为了朕和丞相都好受,你不能死,但也不能好好活着。把你交给丞相是最好的结果了。但是,朕可以为你做的事情是,不告诉丞相朕已经知道三年前的事。你被遣出宫唯一的理由就是——扰乱后宫。”
说罢,不理会他继续求饶:“来人,先将席妃请回寝宫,好生护卫他的安全。席妃所有宫侍,全部分配到其他宫殿,均无罪。但是——”
我走到席妃的大侍儿面前:“你叫什么名字?”
“奴……奴才秋瑟。”这个先前还狐假虎威的男孩现在在瑟瑟发抖。
“至于你,秋瑟——狗仗人势的东西。来人,把他拉下去,杖责二十,然后卖到京师最大的妓院,记住,三年之内,别让他死了。秋瑟,去了那儿你就知道,什么人可以被喊成贱人,什么人不能,而哪些人,则是真正的贱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二章 首次争锋
看着殿里的人一个个都被“请”出去,我才开始感觉到自己的背后满是冷汗,一阵眩晕,我竟然有些站不稳,这时候有人来将我扶住,仔细看,是沐毓辞美人。
诶?那是什么复杂的眼神?有感激,有不解,有担心……
“娘,坐这里,雪意给娘揉揉腿。”一个稚嫩的声音打断我的注视,低头,是雪意小小的身体抱着一把大大的春凳,满眼崇拜地看着我。
这小东西……
示意其他人都出去,就我们一家三口(姑且让我这么说吧)坐在那里,雪意果然用她粉粉的小手给我揉着腿,而一边的沐毓辞却有些目光呆滞。
“辞儿你……”话出口,意识到这么喊是不是不太对,立马住口。
他倒是似乎不介意一般,转头来看我。
我问他:“在想什么?”
他勉强笑笑:“陈年旧事罢了。”
我一愣:“在想她?”
他尴尬,随即释然一般笑笑:“都过去了。”
我笑:“你倒也明了——是都过去了,但,你何时可以放下?”
他摇头:“放下?不,别说放不下,也终究是想不通吧。你今天说的话里,真实几分呢?”
我一愣,随即笑笑:“是哦,我今天确实撒了一个小谎。”
他笑如谦谦君子:“是那封信吧?”
我点头:“是信。的确没有那信,那个什么已故太医以及他的绝笔信什么的都是我编的啦,为了吓吓席妃而已嘛。没想到他那么不禁吓。”我两手一摊,一副不关我事地无赖表情,同先前柳长卿的一模一样。
沐毓辞见我这般,竟也之事以笑回应,只是,笑得忧郁。
果然,还是在想她……
“辞儿。”我喊他。
他转头。
“辞儿,你应该信她。也相信我。我今天说的话大部分都是真的。”
他看我。
“前两天,我叫暗卫帮我查三年前的事情,没想到暗卫却说,从三年前,顾疏帘就让他们着手查这件事。所以我嘱咐他们继续查。只是,到今天仍旧未果。所以刚才说的什么绝笔信之类的是我临时编的。但是,她关心你,相信你,保护你的心确实是真的。”
他不语。
“晓枫。”我对着空气叫了一声,暗卫罗晓枫便“从天而降”,一袭黑衣,单膝跪地,听候吩咐,“平身吧。晓枫,告诉他,从他到冷宫里之后发生的事情。”
“是。”她应了,便用简洁地话语开始重复。
“娘娘,自您到冷宫后,陛下吩咐臣等在暗中保护您周全,并吩咐暗阁保护在燕地的小郡王安全。臣等追查三年前之事至今,但无果。太医院太医多为丞相的人,陛下不敢让太医为您诊病,故臣请民间郎中为您医病,只是多被丞相阻挠。战争临近时,娘娘在冷宫病重,臣等欲引民间郎中进宫,受阻后欲禀报陛下,但陛下国事繁忙,加之暗阁事务繁琐,臣未能按时禀报,拖延至娘娘病重不愈,亏国师转告陛下,陛下才得以知晓。”
“退下吧。”
“是。”又是一阵风似的,从我眼前消失了。
请她教我功夫这件事,改天一定要实践……
我转向沐毓辞:“辞儿,先前我便同你讲起,东隅桑榆之事。我不愿你难过忧伤困惑,唯盼你高兴开朗明了。我心在这里,你,可看得见?”
他一怔,盯着我的眼立刻擎满了泪水,我看见他颤抖的手。可是,现在我能做什么呢?没有得到认可的我,如何伸出手来,为他拭去我终究不能明了为谁而流的泪。
叹口气,把小桃子抱起来,让她坐在我腿上,将她抱在怀里,亲亲她粉扑扑的脸蛋:“小桃子。”
“嗯?”她大大的眼睛看着我。
“没事,就想叫叫你的名字。”我亲亲她的小手。
“那娘要是喜欢,雪意天天给娘捶腿,娘天天喊雪意小桃子~”
我笑笑,只亲吻她。
倒是沐毓辞拭去泪,满不好意思地说:“这孩子被宠坏了,你别听她乱说,正事要紧。”
我但笑:“谁说她被宠坏了?那种地方……谁宠她呢?孩子嘛,黏着娘也是应该。”
他见我完全将雪意看作自己的女儿,也便笑笑认可了。
让桂嬷嬷进来,把雪意先带下去休息。
我才正色对沐毓辞道:“刚才我是真出了一身冷汗。先是被那个席妃气的,后来是被自己撒的谎紧张的。我从前,是着实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在前边朝堂,着实不好受,但没想到,在这后宫,竟然也是处处机关,处处暗算,位卑则足羞……你性子好,能忍,但总该考虑雪意吧。至少,在一段时间内,雪意都是皇位的第一顺序继承人啊。”
他听了我的话,表情由担心,到哀叹,后来竟至惊讶。也是,我的最后一句,若叫丞相她们听去,又够做一番文章的了。
出了抱月宫。
“晓枫。刚才谢谢你……还有,保护好宝樱皇子的安全,他在这里的消息要做到完全保密,知情而泄露者,杀。”
对空气说了一句,因为我知道,她一定能听见。
不知道是不是居庙堂之高的原因,我已经对“杀”这个字眼逐渐熟悉了,不知道是为了保护自己还是保护这个国家,我逐渐明白了要巩固自己现在的位置,总要有牺牲有流血有无辜者死亡,一将功成万骨枯也便就是这样了吧。
我不信佛,不知道佛会不会保佑我。
但我相信因果报应。
这样的我,这样轻易地开始将“杀”字挂在嘴上的我,呵呵……
吩咐珊瑚去请丞相到上书房,我便先赶了过去。看了两本奏折,丞相杜重荣便至。
一身紫色烫金压线精绣长袍,冲天之髻上是紫玉制的钗,月牙形的钗头,竟让我觉得她不像表面上严肃古板甚至邪恶,反而是神秘凝重和柔和……
但看着她不卑不亢地行礼,以及声音语气的问安和直视我的眼睛,让我发现我果然是在幻觉幻想了。
“丞相请起。朕请丞相来,所为之事,丞相应该已经知晓了吧。”我审视完他,便开口。
“臣知道,是家妹教导不严之过,望陛下息怒,臣愿将席妃带回教导。”她言语恭敬,语气恭谨,但眼中没有丝毫波澜,果然是老狐狸。
我点头:“如此甚好,丞相想必也知晓,我朝外患甚重,两面受敌,或许大战就在明日,国若不保,焉有朕,焉有家,焉有席妃,焉有丞相?”我放缓语气,加重语调,想必她能听懂我的话,“所以朕希望,国难当头,家里可以太平一些,别有些小打小闹的,既麻烦,又丢脸。有什么五四三的事情,内斗也好,宫斗也好,都给朕把那小心思藏到心里去,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我盯着她的眼睛。
果然,她的眼中有了一丝波动,想必明白了我的意思——现在老实点,别在国内弄出动静,等外战完了,我配你好好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