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华转身,居高临下,笑道:“有没有用,你说了不算。你如果想拿这些鸡零狗碎来跟我换好处,我只能说,你找错了人。”
“不换好处,白送。”杜十七露出两排白牙,“柳家行事的风格杜十七略知一二,杜家只想结个善缘。”
英华笑了,“我虽为柳家做事,可是我姓王,天长杜家想结善缘,还当去五柳镇,寻我无用。”
“二娘子心善,还请指一条近路。”杜十七拱手做礼,苦笑道:“我是真撑不下去了,我认输。”
英华笑一笑,道:“西湖三月,草长莺飞,值得认输的人去走一走。”
杜十七从怀里取出一个匣儿,随手丢在地下,苦笑着去了。英华命三叶嫂子把那个匣儿捡起来,提着到她娘的书房,当着柳三娘的面就把那匣儿打开。
这个匣儿最上头是一本三年前泉州府学藏书楼的出入登记名册,封皮上略有火焚过的黑斑。柳三娘亲自翻开查看,从年头到年尾都没有李知远的名字,他应当从没去过藏书楼。梅家到泉州赴任是前一年的九月,那一年的一月起,梅家子弟就经常去府学的藏书楼看书。泉州府学和女学相邻,共用一座藏书楼。男女有别,藏书楼每月下旬传供女学学生用。六月之前,每个月的二十日到三十日,都有梅十五娘的名字出现。六月二十三日登记名册上还有梅十五娘的名字,但是自那一日之后,她就再也没有去过藏书楼了。后头几个月的名单上,梅家子弟的名字也经常出现,只是频率没有上半年多。
英华歪头看了一会,奇道:“人不对啊。上半年梅家一共有八个人去过,下半年只得五人。那三个人哪里去了?”
“名字抄下来,叫人马上把你姐姐喊来,就说我今日得空,想瞧瞧外孙。”柳三娘最是干脆。英华坐下来把名册前后翻翻,把三个人名记下来。柳三娘吩咐黄莺去接大小姐回趟娘家,回来接着翻寻那个匣儿。底下是泉州府女学守门的登记的女生家里送东西进女学的记录,柳三娘重点翻查六月前后几个月,梅家送东西的规律是三天一次,倒是和梅十五娘同住的那位小姐,四五六七四个月,日日家里都送东西进去。之前之后,或是半个月送一次,或是十天送一次。
柳三娘在那位小姐的名字底下轻轻划了一下,道:“这个女孩儿有问题,闻惠娘?她家境如何,家里跟何人走的近,又嫁到哪家去了,得查她。”
英华把闻惠娘的名字记下来,笑道:“这个别人不晓得,姐姐必定晓得一二。”
少时王瑶华回娘家来,英华把梅家三个人的名字给她看,她脸色就变了,道:“这两个是梅家的八郎和九郎,他俩个是亲兄弟,家里太穷,跟着我公爹到泉州任上想搂点钱,不晓得怎么和萧三老爷搭上线,盗卖消息把萧家,结果萧三老爷损失了几船私货。他两个五月份的时候去看海潮淹死了,四郎说是萧三老爷害了他们的性命,呃——萧三老爷三年前的冬天死了的,听说是萧家内斗弄死的。”
英华看着母亲发愣。柳三娘也愣了一下,指着第三个名字笑道:“那这一个呢?”
“他在梅家排十一。还在咱们家住着呢。”梅瑶华凝神细想,哎呀叫出声,道:“妹妹回避一下,这事我和娘说。”
英华撒娇,道:“有什么是我不能知道的?让我听听嘛。”
柳三娘皱眉,说:“滚。”
英华老老实实站起来走出去了。梅瑶华有些不好意思的说:“十一郎这人天生娘娘腔,他爱的是男人。这个梅家人没几个人知道,反正他家里也过得,儿子又多,也不指望他考功名,所以他跟着堂兄弟们在泉州住着,心思也不在读书上,最喜欢写写诗,唱唱词什么的。泉州好男风,作兴认契兄契弟,他就认了个契兄。四郎有一回撞见十一郎和男人亲嘴,拿住了他们,十一郎招认说是结的契兄弟。泉州闹这个的也多,四郎怕闹出来公婆生气,亲戚们脸上不好看,所以他就当没看见,只私底下和我说过。”
柳三娘冷笑一声,问:“他的契兄是和萧家有关系,还是和闻惠娘有关系?”
138何以竟至于此
“十一郎结交的这人,四郎也只见过一两次,晓得有这么个人,别的都不知道。至于闻惠娘,”瑶华想了好一会,才道:“她的未婚夫就是萧家远枝,倒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前两年十一郎和他契兄闹翻了以后再没有来往,他整天宅在他那间屋子里,是人都不理。不过他和十五娘很说得上来话。”瑶华说到这里,突然站起来了,咳了一声,道:“我就没把他当男人看,最近他常往十五娘那院里跑,英华叫我盯十五娘那院里使女的梢,我就忘了他,使女们足不出户,他是经常往外头跑的。”
柳三娘叹气,道:“这里头估计弯弯绕还不少,咱们去查不见得能查出什么来。我把东西封起来给李亲家送去。你们找到房子了?几时搬家?”
“找了好几处,房子都不大,倒是够我们一家居住,但是塞不下四郎那些个堂兄弟。”梅瑶华苦笑,“这几位还没有送走,老家又来了几位州试没过的。十来位都把铺盖搬藏上去了,眼巴巴指望考恩科呢,连吃饭都不肯下楼。听说过阵子还有几位要来,我公公婆婆现在也急的不行,四郎天天朝外头跑,大房子不好找。”
“现在这个情形,他在家最是闷气。”柳三娘笑道:“让他多在外头跑跑吧,你小姑子嫁了他在家就能呆得住了。你们家喜事怎么还没办?”
瑶华苦笑,道:“上回说的那家不成。那家的儿子在京城做个小军官,没想到人家今年春天调到清凉山来了。前几天人家带着媒人上门,我婆婆把十五娘喊出来见面,那人见面就直接拒绝了亲事,说十五娘这样的小姐他高攀不上。我婆婆气的要死,我使钱和媒人打听,才晓得人家原来在三省草堂外头和十五娘见过面,说看见十五娘带着两个使女在外头跑,他好心劝说十五娘多带几个随从,被十五娘骂了个臭死。我公婆这几天在家里算十五娘的陪嫁呢,打算过几天带十五娘和嫁妆一起回我婆婆娘家湖州去。”
“过几天?”柳三娘问的仔细。
“就这几天罢。”瑶华叹气,道:“那个媒婆是湖州来的,只怕我婆婆带着嫁妆回去也不好给十五娘说亲。我劝我婆婆住两天,叫四郎使人去湖州让媒婆改口去。”
“只要你婆婆肯,就能嫁得出去女儿。”柳三娘笑道:“等她走了,你和四郎带着孩子们去耀宗的田庄上住两个月散散心去。家里没人管,四郎那群堂兄弟也住不久,你公公自己就得想法子把人弄走,也省得你和四郎天天头痛。”
瑶华高高兴兴回家不提。只说柳三娘把这几本名册封好,使了个人送到李家去。
李知府是积年审案子的老手,两本册子经手一翻,就锁定了梅十一郎,使人给在杭州的李知远捎信,问他查过梅十一郎没有。
李知远日夜兼程赶回家,说:“灭口的事是萧明写信回家让他老子做的。我让人摸进萧明的书房,本来是想偷他的诗词本子的,没想这厮写信还要打草稿,草稿积了好大一盒。梅十一郎也查过,他在泉州认了个契兄,那人是个开书铺子的,两年前去杭州进货,就再也没回去,杭州几家有名的书铺子我都使钱跟伙计们打听过了,都对他没印像。这厮八城是京城贵人的探子。”
李大人把亲家捎来的那个匣儿给李知远看,“看看这个。”
李知远开匣盖儿一看两本名册的封面,大喜,道:“我把泉州十年前的底都翻出来了,想找这两本没找着。爹,你老人家弄来的?”
李大人笑,说:“你猜猜,是谁给你弄来的。”
李知远猜半天,摇头。
“你师母前两天使人送来的,说是英华给你弄来的。”李大人说话语气明显轻松许多,“咱们在忙,你丈母娘家也没闲着。王家的心啊,是向着你的。”
李知远的欢喜,压都压不住,这几个月奔波压下去的委屈都从心底泛起来,他眼圈儿都有点红了。
“娶妻当娶明白人啊,英华似你丈母娘,大事上有担当。能娶到她是咱们李家积福。”李大人感慨,“你母亲……哎,以后外头的事还是瞒着她罢。”
“母亲心底其实很好,儿子明白的。”李知远反过来宽慰父亲,“她老人家一辈子关在二门以内,做到现在这样已经很不容易。”
李知远把手头这些东西通览一遍,觉得份量还是不大够,不能够马上给出判断。
李大人看儿子犯愁,笑道:“凭灭口的信草稿,操作一下洗涮你的罪名足够。把这个黑锅扣萧明头上,他既然敢灭口,这些事和他必定有关系,要么他顶罪,要么他自己把自己的清白洗出来。”
“不查个一清二楚,我怕英华想不开。”李知远不依。
“你还要怎么查,你说说。”李大人自收到亲家母送来的这匣东西,心就妥妥的放回胸膛里了,心里一定,就拿这事教孩子玩。
“这几本登记名录我去没翻出来,估计萧家派人去灭口的时候也没翻出来,应当是早就被人取走了。”李知远取纸笔写下泉州,萧家,杭州,契兄、梅家、李家字样,分析把他老子听。“我猜陷害我的事和梅十一郎的契兄有直接关系,所以他第二年走的时候把这两本登记名录带走了。我想把这人找出来就能真相大白。这个东西我们看得出来的东西不多,能证明我从来不到藏去,还能看得出来给梅十五娘传递消息的是她同屋的闻惠娘。如果当时这个事闹出来,咱们家去查一定会查到闻惠娘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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