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朝廷上下要开衙办事了,关于立后的讨论便由此拿到了明面上,又是一番闹腾。
有几个御史受了安国公府所托,写折子提议重新查证安国公府当日的罪名,并给王妃张氏平冤昭雪,莫让小人一手遮天。
小人是谁,大家心知肚明。
过了初五,恢复早朝的第一天,阁臣们就将立后事拎出来说。
长平王言道:“本王尚未登基,你们倒着急立后。现而今四海未靖,战事未平,满朝上下不在意立国安邦之事,反在本王的后院留意。你们安的是什么心?”
当下发作,将言辞最激烈的几个折子扔下去,把写折子的下了诏狱。
有言官上书分辩,提醒不能让臣属“因言获罪”云云,否则堵塞言路,国将不国。长平王当即将这人也下了狱,冷笑:“若觉得本王是分不清忠奸良莠的昏聩人,直接上表请本王让贤便是,你们不能因言获罪,倒可以肆无忌惮胡言乱语了?有本王在一天,大言误国之事,就绝不可能发生。”
此番,满朝上下似乎才想起来,这位王爷不是什么善茬。
当日在先帝寝宫前就敢杖杀阁臣的,现在掌了大权,更是想收拾谁就能收拾谁。
谁愿意触霉头?
当即有人退缩,到通政司去贿赂改折子。
到了蔺国公那边的胜利传遍朝野,安阳侯几人又率先上表请长平王登基,将立后的事也再次重提。这下附议的人多了,京中重臣和封疆大吏纷纷有书递上,一片颂扬之声。
长平王对此却并不是太高兴。
如瑾劝他:“你刚准备继位,朝局未稳,底下人心里也都不踏实,说话做事就难免失衡。待日后各方面都稳定了,大家也习惯了你的做事风格,慢慢地才敢放开手脚。现在应声虫多一些有什么关系,总比都是唱反调的好。趁着他们心中畏惧,你倒可以大刀阔斧做几件事。”
长平王想想,也是这个道理。一方面要压着言官稳定局势,一方面又希望臣属在大事上各抒己见言之有物,本身就是矛盾,也唯有一点一点慢慢来了。遂调整了情绪,按部就班地做事。
如瑾这边却动用了崔吉初初搭建起来的人手,分配给他们第一件事。
就是彻底打压安国公府。
她打定主意要做皇后,风声放出去,就不许有人跳出来阻拦。安国公府当日被长平王打击得几乎一败涂地,不过保留了人命和爵位而已,却还不死心,到现在还想趁着新帝登基捞一笔好处,想拿张六娘的正室地位做筹码,简直痴心妄想。
他们未必是真要皇后之位,或许更自知要了也没好处,不过是借机换点油水,不甘心沉沦下去罢了。
但这也不行。
杀鸡儆猴,就拿张家开刀。
“不是有言官上书要重新彻查当日之事么?那么重新查便是。只这次,要让他们知道厉害。”
如瑾吩咐下去,崔吉带人做事去了。
他是杀手出身,官面上不熟,该怎么取证,怎么让对方有苦说不出,这些弯弯绕绕要靠宦海里混过多年的人来做。
如瑾用的是江五小姐的父亲,京兆府老官江汶。
这位是再好不过的人手,一用才知,真是一肚子层出不穷的阴人手段,直让如瑾怀疑江五不是他亲生,父女两个真是天差地别的性子。
结果正月还没过完,大理寺重查安国公府旧案,不但没翻案,反而又多了许多人神共愤的罪状,证据确凿,板上钉钉,直接议定夺爵抄家。
此举一出,反对如瑾为后的奏书一封也没了。
先前涉足其中的官吏,纷纷想办法抽身。
江汶私下传信禀报进展,笑言那些人就是“一身贱骨头”,鞭子不抽到身上,总想折腾着闹,挨了打吃了苦头才能老实。
这话说得粗鄙,可细想起来,还真有点那么个意思。如瑾不由失笑。
可见有些事做起来,一味退让是不行的,强硬一点,反而让人心生忌惮不敢妄动。
经此一事,她仔细琢磨底下人手的配置,想将江汶收为己用。但这员老吏浸淫宦海多年,油滑有余,可用却不能尽信。她想起刘家。
表伯父刘衡海心有成算,底下长子刘景枫心思也细密,又要走文官的路子,以后也许会是助力。产业这边有彭进财和吉祥,生意可以尽可能往大扩,倒是不愁。崔吉那里拉起来的人手是顶尖的,非常好用,以后只会越来越好。
只是这些都需要长久经营,一时急不来。
而眼前就要面对的,是越来越近的产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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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7 忐忑之后
从过了上元节开始,如瑾的心里便有些不踏实。
两世为人,虽然经历过许多常人未曾经历的事情,可到底从来没有怀胎生子的经验。生产之于女人从来是一道关卡,她便是能坦然面对外头一切纷扰,却也没法子对这等事处之泰然。
平日里行动坐卧倒还如常,也和大家说说笑笑,但私下里她其实很有些紧张。除了本身的畏惧,还有对之前中毒的担忧,怕孩子生出来不妥当。于是找着机会就跟秦氏打听生产宜忌,将临盆前后的事情都弄得清清楚楚。
秦氏也感受得到女儿的忧虑,越发尽心陪伴。
凌慎之和稳婆也每日都到跟前探视,询问起居。
这日长平王从外头回来,凌慎之正好在辰薇院里说话,两人碰面,凌慎之起身上前行礼打招呼。长平王笑着问了几句如瑾的身体,凌慎之也笑着答了,闲聊几句告辞而去,长平王还让至明亲自去送。
私下里却和如瑾悄悄说:“怎样,我够大度么?”
如瑾笑话他,“本是大度的,这话一问出来,倒显出你的在意了。”
长平王露出不甘心的神色,“他活生生住在我家里,又曾觊觎于你,我做到这样已经不错了。”
“什么叫‘觊觎’,真难听。”如瑾正了脸色告诉他,“凌先生是恩人,又行止端方,且现在是我义兄,你再起这样的心思真是不该。莫忘了若没有他,便没有我和孩子的命。”
“急什么,逗你两句而已。”
长平王将脸贴在如瑾肚子上,细细听里面的动静。
如瑾见他真是随口说着玩,不由为自己的认真好笑,说起别的将此事岔开了。
后来还有两人碰面的时候,气氛也都融洽,有次秦氏也在场,几个人还笑着聊了一会,真得像亲戚一样。过后秦氏就感叹,“王爷是难得之人,你义兄他……更是难得。”
如瑾心里明白这两个“难得”之深意,无以为报,只能将两人的起居生活安排得更加周到体贴。
正月眼看要过完,如瑾心情更加紧张。
若按照正常日子算,产期该在二月半左右,她想起妹妹晴君出生时母亲的痛苦,不由暗暗捏汗。
母亲两胎生产都很艰难,自己体质也并不比母亲好多少,会不会延续那种艰难呢?
晴君那时候胎气有损,母女两个九死一生,自己也中过毒,是否也会凶险?
而且自己怀的还是双生子,生产本就危险。
从得知有孕开始就没停了滋补和锻炼,但到底管不管用?
听说女人生产要疼得死去活来,会是怎样的疼法?母亲说见到孩子的那一刻疼也值了,那又是怎样的感觉?
孩子是男是女呢,会长得像谁?
……
诸如此类的想法每天萦绕脑海,弄得如瑾有时夜不安寝,要紧紧贴着长平王的胸口,听着他的心跳声才能渐渐安眠。
这份紧张也传染了长平王。公事之余,他每日要亲自询问照顾如瑾起居的人好几遍,问如瑾情况如何,找凌慎之说话的次数也越来越多了。
这天,秦氏为了给女儿缓解情绪,拉着她商量二月二龙抬头要怎么过。这个节令本是乡间农户喜过的,城里不怎么当回事,但秦氏和孙妈妈带着几个上年岁的婆子讲古,围坐聊天,只哄女儿高兴。
如瑾听着祈雨、支碾子等风俗讲究,也觉得有趣,一时听住了,冷不防却觉得腹痛起来,肚子里一阵阵紧缩得疼。
她愣了一会,疼痛很快过去了。
到了午后又突然疼了一阵,于是她终于肯定,恐怕是产期要到了。
担心忐忑了许久,临到此时,心里头反而镇定了许多,有一种该来的总会来的平静。
她甚至没有将疼痛说出来,直到两三日之后,疼痛越来越频繁密集,被长平王看出了端倪。
“怎么了?”彼时是子夜,两人正相拥而眠,他被她身体的颤动惊醒。
如瑾额头微汗,捉了他的手,说,“要生了。”
长平王立刻紧张坐起,扬声叫人。
辰薇院上下顿时惊起。
府里一切都是备好的,如瑾听着外头人声,再看长平王凝重的脸色,反而笑着安慰他,“不着急,疼起来还要好久才能生的,你且去外头眯着,别耽误早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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