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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种田]小户媳妇 (随风月影兰)


  气息随着身体的靠近而缠绕鼻尖,冷知秋镇定了一下心神。是项宝贵!
  好吧,她早就不信所谓夫君是什么“项秀才”,但,难道是个江湖大盗!?他这是要干嘛?自己家也偷?还是正准备进来对她意图不轨、谋财害命?
  房间里有嫁妆不假,可她家穷,嫁妆不值几个钱呀。最值钱的恐怕就是母亲给的那对玉镯子,他要是敢抢,她就跟他拼命!
  冷知秋在那里想得不着边际,同一时间,项宝贵也在思维发散……
  她好香,不是什么雪莲花香,也不是脂粉薰香,就是最自然不过的体香,幽幽的,暖暖的,闻着会醉人的。
  她还好小,个头才到他胸口,不知过两年会不会长高些?
  她好嫩,脸颊的肉嫩得像豆腐,那已经是极致了,可掌心微湿的唇却仿佛更嫩,嫩得让人心痒难挠……
  过了好一会儿,他清了清嗓子,声音低沉,硬挤出几分玩世不恭:“嘿嘿,我吓你玩来着,一看你就是个胆小鬼。”
  冷知秋挑眉:吓我玩?
  到底是谁吓到了谁?
  项宝贵估计她不会尖叫了,便松开手,闪身退出了门外,飞快的把匕首和蒙面黑巾全收了起来。他始终垂着眼皮,再也不肯看她一眼。
  “娘子你真是一点警觉性都没有啊,下次听到外面有声音,千万别开门。我不陪你玩了,快去睡觉吧。”
  说着,他就主动把门关上了。
  从头到尾,冷知秋都没说一个字。
  他转身,低头看看掌心,脸沉了下去,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
  冷知秋定定的伫立在门口,看着关在眼前的门扉,默默无语。
  胆小鬼?吓着玩?说她没有警觉性?
  难道他不知道一句话叫做“平生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这太平世道休战多年,她有什么好怕的?为什么要有警觉性?
  可是,事实告诉她,老话也有说错的时候。
  她没招谁惹谁,却有人散播流言;她好端端嫁个人家,却摆明了上当受骗;她这边想要偏安一隅、与他井水不犯河水,那不知是贼是匪的夫君却意图执刀闯门——吓她玩?她会相信吗?
  看来,以后是应该留心防着鬼敲门。这项家,不像表面那么简单。
  若说一点不怕是不可能的,但都已经进了人家的门,做了人家的媳妇,怕有什么用?还是那句话,逢山开路,遇水架桥,仅此。
  反正只要两年,两年后大家你情我愿挥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既符合律法,又无碍道德。
  轻吐了口气,她便重新闩好门,回到床上睡觉。
  被项宝贵这么半路杀一回“惊梦游”的戏,她反倒定了心,再坏也不过如此,所以一觉睡到了天亮。
  ——
  正月十六清晨,阴天,有风。
  这是冷知秋嫁入项家的第一个清晨……
  
  

☆、028 心情好

在这清晨之前,一切都是匆忙,没头没脑的匆忙,像树叶儿被风吹得身不由己。
  醒来,眼前的景物都是陌生,将要面对的人和事也是陌生。
  佛曰,一花一木一世界。
  在这全新的环境里,冷知秋有条不紊的起床梳洗,收拾居室。
  西墙花架下的梳妆台显然是刚刚打造了没几天的,有股淡淡的漆味。明镜镶在菱花台上,一旁的妆奁盒子打开着,仍然是送到冷家挑选过的那些黄金首饰。
  她暗暗摇头,将那盒子阖上。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勉强不来,她可不是委曲求全的性子。
  从花架上掐了一朵新剪的梅花,戴在发髻上,其余仍然用昨日的凤嘴珠钗,她又从嫁妆箱笼里挑了一条浅红色缎面的抹额,换一身梅红滚金边直缀袍子,腰上系一圈玄玉带。
  清雅简单得像这早晨的空气,容光焕发又如迎风待放的花苞。作为一个新嫁娘,这一身打扮是合适不过的。
  一切收拾妥当,打开门——这“新婚开门”的事,原本应该是新郎官的工作,如今项宝贵也不知睡在哪里——她心里有一丝愧疚,说是和夫君商量分室而居,结果哪里是商量?分明就是他让了她一回,到头来,她连他昨晚去了哪儿、干了什么都毫不知情。
  想起昨晚他那样子,看着就不像是干好事……平心而论,她真的、还是有一点点被吓到了。
  真是个奇怪的人!罢了,顺其自然吧,管也管不着人家。
  问题是,现在要去给公婆奉茶,项宝贵人呢?别说项宝贵,其他人也不见踪影。
  她走出门,伫立在院中四顾一看,就被廊下一盆花吸引了注意力。
  昨天晚上看不清,没想到这小小庭院中,竟然种了这样一株奇花——冬牡丹!
  牡丹一般在四月开放,这个时节开花简直是奇迹,一是品种奇特,二是栽培讲究,非温泉暖水小心呵护才能奏效。
  冷知秋走近了看,只见雪白的花瓣在寒风中已经有些萎靡,叶子也蔫搭搭的。真可惜,既然已经种出来了,怎么能不懂维护?再这样摆在风口廊下,恐怕两天后就会彻底死了。
  她正思忖着,一个女子声音带着笑道:“娘子起来了?老爷和夫人在前厅等着娘子奉茶呢。”
  那是桑柔。
  她在远处瞅了一眼冷知秋,就被那抹濯而不妖的身影刺痛了眼睛。嫉妒,是因“在乎”而生的毒药,因为害怕失去守望着的人,所以恨老天不公,所以恨不得那个俯身看花的女子立马从世上消失。
  冷知秋抱起那盆冬牡丹,准备找项沈氏说一下养护的问题。她直起腰迎向桑柔。
  “我的夫君呢?”
  “主子已经离开苏州了。”
  桑柔虽然仍笑着,声音却是冰冷。
  我的夫君?哼!叫得这么亲昵,这项家上下谁不知道,项宝贵压根儿没和新娘子圆房,连夜就离开了。这一离开,指不定又是一年半载,你这项家的新媳妇等于就是挂个空名头!
  “离开苏州了?”冷知秋愕然站定。
  “是,主子原该今早奉了茶再走,昨晚因为事急,就连夜走了。”
  所以新婚夫妻非常重要的奉茶仪式,要新娘子独自完成——这算是又一个难堪吧?
  桑柔暗暗冷笑。
  冷知秋忍不住问:“桑姐儿,我相公他到底是做什么的?”
  肯定不是秀才,也不是陪着婆婆种花的花匠,若说是盗匪……有些荒谬。那到底是干嘛的?
  桑柔故作惊讶状:“咦?娘子怎么什么也不知道?主子什么都没告诉过你吗?”
  她的话里满满都是优越感。
  你不就是好看一些么?再好看也有人老珠黄的一天,更何况主子根本不是在意长相的人。我烧得一手好菜,为人贤惠细心,体贴至微,主子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你知道么?你肯定不知道,但我却一清二楚!我这些年守在项家,一心一意,任劳任怨。你呢?还没进门就先给宝贵戴绿帽子!谁是好女子,谁又是坏女子?夫人和主子心里肯定明镜似的。
  冷知秋不知道桑柔心里都在想些什么,她只知道,这个女婢说话好没规矩,不分上下,不知高低。
  她自幼所受的教育,就是上下分明。所谓富贵长久人家,至仁德的也不过是落个“善待下人”,但绝不允许下人蹬鼻子上脸。她不去责骂呵斥桑柔,但规矩还是要明确的。
  “桑姐儿,以后我亦是这个家的主子,我问你话,你就好好回我便是。”淡淡的语气自有一股威严。
  “是。”桑柔悻悻然咬牙,回禀:“主子常年在外跑船,有时运河上,有时海里,南北运输,只在逢年过节回家住一阵。倒是要委屈娘子了。”
  岂止是委屈,说穿了,就是冷知秋从新婚第一天开始就要守活寡。桑柔放肚子里冷笑。
  就算冷知秋早有心理准备,惊讶还是难免的。原来是做这种营生的,真是做梦也没想到!
  虽然没想到,但这营生也不算稀奇,江湖之间鱼龙混杂,项宝贵学点武艺在身也就解释的通了。但他昨晚那副行头,恰如撕开了一个黑黢黢的神秘窗口,在在告诉她,事情并不是表面那么简单。
  不管怎样,听到这个答案,冷知秋真心由衷的欢喜——这意味着,不用经常见到项宝贵这个奇怪又有点讨厌的人,不用为占了他的居所而愧疚,之前还担忧过相处的尴尬,现在也通通化为乌有——这真是从天而降的好消息。
  天遂我心!这一种自由自在的感觉,唯有哼唱着快乐小调才能表达。
  她就是这么一路满面春风、心情愉快的去往前厅大堂。
  正走着,绕过前院东侧的石板小路,就听得大门处传来鼎沸的吵闹声,一道金黄色的影子穿过那片嘈杂,呼哧呼哧蹿向冷知秋,吓得她花容失色,失声惊呼:“啊——!别过来!”
  这时,手肘被桑柔碰了一下,手里的冬牡丹花盆没拿稳,“咣”一声摔在了石板上,摔得稀烂……

☆、029 残花

  那金黄色的影子,泼喇喇浓密的长毛威风凛凛,阔口狮鼻,吐着湿哒哒的娇俏长舌头,双目炯炯地瞪着冷知秋。
  只见美人魂不附体,跳着脚就像只受惊的兔子,花盆碎了一地,惨兮兮祸事现场的既视感,令这畜生好一阵兴奋——它便猛的刹住去势,竟带着坏事得逞的笑容,一屁股坐下,拿爪子扫了两下耳朵,得意洋洋地瞅着家里多出来的陌生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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