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宁。”张拓奕侧身看进她眼底。
“张拓奕,我看得出你很痛苦,跟我说罢,我们一起分担。而且有我在,也可以给你想想法子。”
张拓奕犹豫片刻,和盘托出。
“事情最后竟闹到了这个地步,确是我连累了霓儿,皇爷爷说得没错,他思量得也全面。只是霓儿性子倔,又固执,恐怕没那么容易接受。发生这种事情,皇爷爷以盛威压她,只怕适得其反,万一想不开就不好了。”
“我也是这么想,纠结得很。”
朱孝宁沉吟半晌:“先等她醒来吧,醒来后跟我说一声,我去跟她说。”
“张将军,张姑娘醒了。”
朱孝宁话音刚落,就有人来报。
“张拓奕,你抱我过去,我去看看她。”
“好。”事已至此,张拓奕也不避讳了,给她披了件厚袄子,将她拦腰抱起。
“霓儿。”
张霓还有些迷糊,似乎不明白为何周遭都换了个样子,直到朱孝宁和张拓奕到了她跟前,才吭吭哧哧哭了:“宁姐姐,我,我好怕。”
“别怕,别怕,姐姐在这儿呢。”
“大哥也在这儿,别怕。”张拓奕取了药来给张霓喝下,便摒退旁人。
“霓儿,你还记得发生了什么事吗?”
“我,我。”张霓埋着头,神情异常恐惧,“我只记得有人追我,后来卓哥哥出现了,是他救了我。可是歹徒很厉害,追得紧紧的,而且身手很好。结果卓哥哥打不过,我还差点被他们逮走了。后来,后来,我就往山上跑去,胡乱跑的时候,衣服都刮破了。我吓得直哭,跑到山顶却无处可逃了。再后来,我就不小心掉到山崖下了。”
“那你们是怎么躲到山洞里的?”
“卓哥哥也跟着我跳下来了,不对,他想拉住我,结果没拉住,他就抱着我掉下去了。可是他中了毒,行走不便,我们只能先躲到山洞里。最后,我就不记得了,好像上头扔了什么东西下来,我们就晕倒了。”
“嘉辞哥哥中了毒?”朱孝宁大惊,“张拓奕,去叫罗院使,让他去卓府看看。”
“好,你们别急。”张拓奕便出去了。
朱孝宁把支走,觑着张霓的小脸,不过巴掌大,大大的眼睛里尽是惊吓,真是为难她了,紧紧地握住她的手:“霓儿,我跟你说件事,你不要激动,不要生气,不要哭闹,可好?”
“何事?”张霓莫名地心慌,但是面对朱孝宁,她总是要稳重些。
“大家找到你时,你和嘉辞哥哥抱在一块儿,而且衣不蔽体。因着奥莉嘉公主去了,这件事瞒不住也压不下来,所以你的名声算是……被我害了……百姓虽然知道你可怜,但是会怎么说你,想必你也知道……”朱孝宁话说到一半,张霓已经哭出了声,那些污秽的言语,她不需要听就能想象出来。可是朱孝宁也是无辜的,她不能怪她,只能怪她自己命不好。
“是宁姐姐害了你……”朱孝宁长叹一声,“因此,皇爷爷为了弥补,弥补你们,打算给你们赐婚。你大哥不敢跟你说,就怕你想不开。我想着,这恶人就让我来做罢。你若能接受赐婚,皇爷爷的旨意很快就会下来;你若不肯,我替你回了皇爷爷,我们再想其他法子。”
“有其他法子吗?”
朱孝宁神情黯然,摇摇头,抬眸看她:“你还喜欢孝旻吗?”
“宁姐姐,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了。”张霓恨恨地捶了一下床,泪流满面,哭得撕心裂肺。
“霓儿,霓儿。”朱孝宁也哭了,想阻止她,可最终还是没阻止,任由她发泄。
“宁姐姐,我不喜欢皇宫,我好讨厌南京。我不要待在这里,我不要待在皇宫,我不要待在南京了!”张霓几乎崩溃。
“好,我们不待在这儿,等你养好伤,姐姐就带你离开南京。”朱孝宁急忙安抚她。
“你说的?”张霓眼巴巴地看着她。
“我说的。”朱孝宁正打算过段时日去高唐县,不如带她一道出门散散心。既然不能接受卓嘉辞,这事就先缓缓罢。
张霓看她应下了,才渐渐平静下来:“宁姐姐,你一定要带我走。”
“好。”朱孝宁替她拭去眼泪,“哭累了吧,先睡会儿。”
“嗯,宁姐姐,你一定要带我走。”张霓缓缓躺下,希望迫切。
“一定会带你走的。”朱孝宁给她塞了被子,唤了宫女来扶她回去。
皇上确实想赐婚,但是朱孝宁已替张霓回了他,他便收了这心思。听闻朱孝宁想去高唐县,略为不悦,但是她离开南京,不在这儿当靶子未必不是件好事。加之张霓情绪不稳,外出散散心也好,最终还是同意了。
朱孝宁看了了缘的信,只有“勿念”二字,未留下蛛丝马迹,只得放弃。她盘算着,她和张霓养好伤就二月末了,初春出游正好。但在这之前,她必须先去见一次卓嘉辞。
☆、70一更
卓嘉辞就躲在栖霞寺,大概是早猜到朱孝宁会到那里寻他,所以悄悄地避开了。但是后来不经意间发现张霓遇袭,上前救她,奈何不敌对方,最终双双落下悬崖。
刺客还扔了什么东西下去,朱孝宁不得而知,不过反正到他府上了,去问问就晓得。
“公主,二爷正养伤,恐怕不便相见。”林氏挡在门前,语气中尽是迫不得已与抱歉,想来是卓嘉辞特地吩咐的。可是公主非要见他,她也拦不住。
朱孝宁冷哼一声,就避过她,径自进了卓嘉辞房中。
“公主这是宁可自己痛着,也不放过我,是吧?”卓嘉辞虚弱地靠在床边,笑道,“草民身子不便,就不行礼了。”
朱孝宁看了看自己的腿,其实伤好得差不多了,不过皇上担心,还多给了一个婢女专门扶着她。
“嘉辞哥哥,你这话就不对了,我们是什么关系,这样可生分得像什么样子。”婢女端了绣墩来,朱孝宁大喇喇坐下。
“公主想问什么,问吧。”卓嘉辞闭了闭眼,百般无奈。
“其实我也就几个问题,嘉辞哥哥老实回答我就成。我得到了答案,就会离得远远的,再不打搅你。”
“这是威胁我吧?我不说你就纠缠我一辈子?”卓嘉辞淡淡一笑,看着原来的那个小乞儿已成长为独当一面的公主,唏嘘不已。
“哪里算是威胁呢,只是嘉辞哥哥顺了我的心,我就遂了你的愿,可否?”
“看着办吧。”卓嘉辞并未实实在在应承她。
朱孝宁歪着脑袋瞅了瞅他:“那些刺客扔下来的是什么?”
卓嘉辞心想她定是察觉了什么,这问出来基本上是谁做的就明了了吧,可是问了他也不会说。虽然她不仁,他不能不义,他不能害人再失去一个女儿,摇摇头:“不知。”
“真的不知?”朱孝宁揣摩着他的神情,便知自己所料非差,暗暗叹口气,“那你与我说,魏紫与你到底是何关系?倾心于你?”
卓嘉辞继续摇头:“她不过是想报复我,就不想我好受。”
“她勾搭孝旻,你哪里难受了?”
卓嘉辞定定地看进她眸中:“并不是勾搭皇长孙,我会难过。而是她可以凭借一样东西将我踩在脚下,如若她得了皇长孙的宠爱。将来,她是君,我是民,我得匍匐在她脚下,你说这是何等的优越感?”
朱孝宁瞬间无言。
“她确实无理取闹,不过她不会害皇长孙性命。倒是你……”卓嘉辞突然顿住,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
朱孝宁心知肚明,不再追问,颔首:“嘉辞哥哥中了毒伤了根本,好好养伤,我就先走了。”
“忍冬……”卓嘉辞突然拉住她,“我不是故意的。”
“你指什么?”朱孝宁侧目。
“没什么。”卓嘉辞神情懊恼,摆摆手,继而埋头不敢看她,“草民恭送公主。”
朱孝宁忍不住冷笑一声,他们终究是不一样的人,也不是一条船上的。若不是卓嘉辞救过她,还救了张霓,她大概会毫不犹豫地将卓家连根拔起。
朱孝宁出院门时,卓嘉冲刚下朝回来,朝她一拱手,未有他言。
晋王陷害张拓奕的事情,皇上并未深究,问了一句卓嘉冲的话就不了了之了。而如今,卓嘉冲好好的,反倒是晋王将自己关在府中闭门不出。皇上的心思,真真是看不懂,像要是放他一马,也像是按兵不动,等待时机。
朱孝宁越发看不清朝堂形势,一方面自己对朝堂并未深入了解,另一方面则是皇上掩饰了许多,不欲她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