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同时压低了声音唤道,奈何异口同声,皆是一惊。
“公主先说。”
朱孝宁抿了抿唇,从榻上下来,走到帐子外边:“张将军,我心头有些闷,陪我去溪边走走可好?”
她又开始叫他张将军了,张拓奕看着她娇俏的侧脸,似乎心情不佳,轻轻应道:“好。”
二人走了一段小路,张拓奕忽然道:“公主心情不好,不如微臣带你去一僻静处赏美景?”
“美景?围场里有美景?而且这冬日里,尽是枯木黄草,何来美景?”朱孝宁讶然。
“自然有,而且时辰近申时,太阳西落,更是美妙,随微臣来。”张拓奕心情兴奋,见她走得慢,不自觉地握住了她的手腕,带着她小步往前跑去。
没多会儿,张拓奕便领着她进了一个山谷,虽已是初冬,不过谷内枫树林一片艳红,如残阳如鲜血,在黄昏的橙色光晕里泛着暖意。只是冷风凛凛,分外有肃杀零落之气。
朱孝宁的手被他紧紧握着,有些疼,暗道这呆子果然不够温柔,不过看在这景色确实美若仙境,令她心情放松不少的份上便原谅了他。
张拓奕发觉她在小心地转动手腕,才知道自己将她捏疼了,尴尬地放开。
“咦,这枫树上还有字。”朱孝宁站在林子里看了一会儿,转到一棵树下时,惊讶道。
“这……”
“我再也不要做老五?”朱孝宁轻声念出,想起卓嘉冲的话来,偏过头笑道,“是你刻的?”
张拓奕面色羞赧,别过了头去。
“哈哈,张拓奕,男人要敢作敢当。不过你在家排行老大,大家却唤你为张老五,这是为何?”
“还有人叫我张老虎呢,难不成我是老虎?”张拓奕答非所问,显然对张老五这个称呼羞于启齿。
朱孝宁眯了眯眼睛,走到他跟前:“别人是千年老二,你是千年老五,所以别人才叫你老五的,对不对?”
“那邱八还是千年老八呢!”张拓奕继续答非所问。
“千年老八?”朱孝宁捧腹大笑,“你们兄弟都是这样论排行的么?”
“哼——”张拓奕被她无情地取笑了,不客气地冷哼一声。
“拿第五也没什么,不过千年老五可就不光荣了。”朱孝宁语气戏谑,伸出手触了触他他肩膀。
张拓奕扁了扁嘴,不搭理他了。
“哎哟,长胆子了,敢给本公主脸色看了?”朱孝宁故意道。
张拓奕一听,不得了,虽然这里别无他人,可对公主不敬就是罪,讪讪地笑了一下。
朱孝宁哈哈大笑,却解释道:“我也不是故意糗你,只是今日心情实在憋闷,才耍你玩玩。”
“能让公主高兴,是微臣的荣幸。”张拓奕苦着脸哼哼道。
“你这样儿倒是与我之前的一个玩伴很像,我不高兴的时候就用各种方式打击他,糗他,通常他表情与你差不多。不过他心思比你活络,而且会报复,在他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整得我巴不得这辈子都不理他。但是往往三天后,我们就忘了这碴,又和好了。”
“是你做乞儿时的玩伴吗?”
“嗯。”朱孝宁想起孟远,敛了笑容,微微点了点下巴,“他叫孟远,我回南京后,就没了他的消息。不过他是个聪明人,只要有钱一定会过得很好,只是累他照顾小六小七两个毛孩子了。”
“你想他们吗?”
“想,但是想也没用,要是让皇爷爷知道我还与他们有瓜葛,定然不会饶了他们。”
“毕竟身份有别。”张拓奕看她一脸无奈,替她解释道。
朱孝宁颔首,抱了抱胳膊。
“风越发大了,不如我们回去吧?”
朱孝宁踢了踢脚边的石头,抬头眺望,赤阳悬在远空,一团艳红:“我,还不想回去,我想再看会儿夕阳,很久未见了。”
“嗯。”张拓奕见她脸蛋被冷风吹得通红,脱下外袍披在她身上。
朱孝宁突然身上一暖,诧异侧头:“张将军?”
“我是个大男人,不怕冷,只是公主别冻坏了。”
朱孝宁也未推脱,嘴里却揶揄道:“你忘了我名字叫忍冬么?”
“噗——”张拓奕不禁失笑,无奈地看着她,“公主是出生在冬天?”
“是啊,腊月初八。”
“腊月初八啊……”张拓奕抹了抹额头,继而苦恼地拧了拧眉。
“怎么?”
张拓奕沉默片刻才道:“公主生辰将近,我想起来霓儿的生辰也快到了。”
“她是何时?”
“腊月初九。”
“竟只比我晚一天。”
“不过公主比她大一岁。”
“是了,张将军可是在苦恼她的生辰礼?”
“是啊。这丫头挑剔得很,以往我送她什么,她都嫌弃。”
“那你以前送她什么?”
“送过绣架,送过簪子,送过书,送过衣裙,还送过玉石,但是她没一样喜欢的。”
“你很有心,不过送的礼在我看来不功不过。虽不令人欣喜,但令人嫌弃的话,大概就是其他人送的比你这个亲哥哥要好,因此才嫌弃了。”
张拓奕的神情滞了一下,瞪大了眼:“你怎么知道?”
“哈哈,就晓得。”朱孝宁笑得眯了眼,“无妨,你今年偷偷地问问其他人送什么,再挑更好的送去就不会嫌弃了。不过……”
“不过什么?”
“最好的就是送她求而不得的。”
“求而不得?”张拓奕若有所思,忽地一拍脑袋,“我想到了。”
“那便好。”朱孝宁放心道。
“太阳落山,这山谷里过不多久就全黑了,公主,我们回吧。”
“也好,这会儿看三丈外已有些模糊了。况且宴席该结束了,孝旻回去若不见我,会担心的。”
“嗯。”
朱孝宁在前,张拓奕则跟在后头,看她一步一步往前走,两个人安安静静地,谁也没说话。
“那是皇长孙吗?”
“靛青色骑装,应当是他。”
“他身后的是谁?”
“不认得,也许是某个大臣。”
“那一起,嗯——”
朱孝宁正诧异,倏地,左侧的林子里一阵骚动,几个黑影如箭般蹿出,其中两个迅速抓住了她的胳膊,把她往林子里拖。
张拓奕猝不及防,被两个人缠上。幸而张拓奕武艺高强,未落于下风,三下两下便挑了一人的剑,将他的手掌钉在了地上,发出震天的惨叫。
另一人见状知道自己不是对手,急退一步,想往林子里撤。但是张拓奕速度极快,一脚便踢了他的下阴,下一瞬便蜷缩在地上哭喊着打滚,再也爬不起来了。
“公主!”
“唔,唔……”朱孝宁被人捂住嘴巴,只能闷闷地发出求救声,手上也不停地挣扎着。
“不好,认错了。是个女的。”拖她的人,似乎发觉不对,但是来人凶悍得很,一记刀柄敲在了朱孝宁头上。
朱孝宁头上受击,眼前便红了,尽是血腥之气,她手脚无力,两人却还在商量着是杀人灭口还是留她一命留条退路。
“公主?”张拓奕找不着她,朱孝宁又发不出声音,两人都着急万分。
“不好,有人找来了。快撤!”
“那她?”
“杀了!”
朱孝宁心下骇然,隐隐约约地还听到朱孝旻喊姐姐的声音。她正张嘴,一把匕首已扎进了胸口。
“叮”一声,飞石打来,匕首扎偏,两个黑衣人见张拓奕竟已寻到,飞镖射出便疾速撤退。
“公主!”张拓奕见朱孝宁胸前鲜血直流,身子摇摇欲坠,一步奔向前,正好将她揽进了怀中,“公主!”
“姐姐!”朱孝宁侧过头,看见朱孝旻正带了一队人赶过来,虚弱地一笑,眼前彻底黑了。
☆、15聪明
“姐姐!”朱孝旻见她面上、胸前尽是鲜血,一声嘶吼奔上前来,再看两个受伤的黑衣人还倒在道上,朝黄识使了个眼色,黄识便指挥着卫兵将二人拿住了。
“公主受了伤,快叫军医!”朱孝宁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都能受伤,张拓奕自责万分,双目通红,吼道。
“快叫军医!”彦王恰好赶来,朝身后喝道。
张拓奕抱着朱孝宁迅速回了帐子,军医来得很快。
匕首扎偏,在胸口上方两寸,加之力道不很重,只扎进一寸左右,并未入心脏,也无危及生命。但是以他的手法,给士兵们治伤还好,碰上这娇滴滴、细皮嫩肉的公主,却生怕留下疤痕,反惹上头怪罪,给她止了血之后便不敢动手。
军医站在帐外不肯动,彦王也同意他的说法,只是这一时半刻也请不到太医。
张拓奕急得想掐死他,不过想想军医的话也对,思忖半刻,吼道:“嘉冲,你弟弟不是在城外吗?
“是。”卓嘉冲应道。
“快去找卓太医!快!”张拓奕推搡着邱翎。
朱孝旻也想起医术高明的卓嘉辞来,忙让人去请,邱翎早被张拓奕推着上了马往外去了。
卓嘉辞听闻公主受伤,快马加鞭赶了过来,同来的还有太医院院使罗大人和一位女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