晖儿也有这么大了,该有女人照顾他了,这是阴阳失调所致,西平公夫人自以为了解到了原因,想来想去准备给文晖指个通房,尝了女人的滋味以后,晖儿自然不会再沉浸在魏凌死去的悲伤里了。
见到儿子大步走过来,俊美的脸上没有半分笑颜,西平公夫人心中有些难过,朝文晖招了招手:“晖儿,快些过来,娘给你说件事情。”
文晖朝西平公夫人行了一礼:“母亲有话请讲。”
“晖儿,你今年都二十三了,屋子里还没个替你收拾针黹的房里人,母亲很是放心不下。”西平公夫人抬眼望向儿子,见他没有开口反对,以为他也已经想通了,喜滋滋的指着身边的画眉道:“今日我便将画眉给你做了房里人罢,她心细体贴,模样生得又好,在你娶亲前便由她来照顾着你的生活起居。”
果然是为了这些方面的事情,文晖抬眼看了下羞怯的站在那里的画眉,嘴边浮现出一个淡淡的笑容来:“多谢母亲费心。”
西平公夫人喜气洋洋道:“我这不都是为着你好吗?画眉,赶紧收拾了跟着三爷回院子里去。”一边说着一边将画眉推到了前边:“晖儿,你想通了就好,过半年母亲便去替你寻个温柔可人的娘子,办了婚事。”
“母亲,多谢费心,可文晖此生非魏凌不娶,屋子里的事情我自己会做,大不了再添个粗使丫头便是了。画眉是母亲贴身的丫鬟,细心体贴,正是母亲身边最需要的人,文晖也不需要什么房里人,母亲还是将她留下罢。”
“晖儿!”西平公夫人惊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魏凌都死了,你还非她不娶.?你疯魔了不成?如何去娶一个死人?难道你打算这辈子都单身不成?”
“果然还是母亲了解儿子,文晖正有此意。”文晖朝西平公夫人拱了拱手:“儿子明日还要上朝,就先不陪母亲闲话了,母亲也早些安歇罢。”
西平公夫人撑着桌子站在那里,见着文晖从容的走出内室,心中大怒,重重的拍了下桌子,上边的茶盅跳了起来,茶水溅得满桌子都是。画眉忍住即将流出的泪水,默默的走过去将茶水擦干净,又赶着安慰西平公夫人:“夫人,画眉愿意一辈子服侍夫人,还请夫人不要动怒。”
“怎么能不生气!他莫非是准备去做和尚不成!”西平公夫人按着胸口喘着粗气:“不行,我非得让他娶了亲才能放下心来。”
125
西山别苑的操练声依然响亮,只是站在台子中央、手握旗帜的那人却有些心不在焉。魏凌站在那里看着下边不断变化的队形,眼前仿佛浮现出她和文晖两人驰骋疆场的场景来。她没有想到,这次偶然的邂逅,她对他的思念突然之间便爆发了出来,她想念他,想着他灿烂的笑容,想着他温情的目光,她想念他洁白的牙齿,也想念他身上传来的淡淡汗水气息。
那日他站在枣树下凝望着,是不是也想到了过去的那段时光?魏凌的心突然纠结了起来,真恨不能现在便纵马跑回京城,冲到西平公府将他喊出来,大声告诉他:“我是魏凌,我没有死,我借尸还魂了!”
可是这样做会不会被大家当做妖怪?魏凌闭上了眼睛,无力的对身边的蓝灵说道:“你来指挥罢,我有些累了。”
蓝灵默默的接过旗帜瞥了她魏凌一眼,这位魏家小姐自从那日归来便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见到自己母亲却不能相认,这是何等的痛苦!她都有些同情起魏凌来了,虽然再世为人,可她熟悉的一切都变得非常陌生,而她陌生的一切都要努力去熟悉。
就在吼声震天的时候,山下传来得得的马蹄声,魏凌扭过头去一看,她的心都仿佛提到了嗓子眼上,有一匹马正朝着后山这边飞奔了过来,马上那个人穿着银灰色的衣裳,似乎正是文晖。
是他吗?难道他认出了自己?魏凌惊喜的睁大了眼睛看着那马越来越近,马上的那人人似乎连睫毛的颤动都能看得清清楚楚。是,那是他,他真的往这边来了!魏凌兴奋的站了起来,目不转睛的看着那匹马跑到大坪边上停了下来。
文晖坐在马上,很迷惑的望着眼前的这些宫人们在操练阵形,一字长蛇阵、梅花阵、双菱阵……不停变幻的队形看得他眼花缭乱,可也有一种隐隐的熟悉感从心底蔓延开来,这不是魏凌操练她的人马时走的阵形顺序吗,为何现在西山别苑里也有人用这种阵形变化呢?他抬起眼来看了看中央的平台上边,那里站着几个人,年轻的太后娘娘正面带微笑的看着他,让文晖心中蓦的一跳,一种突如其来的熟悉感让他觉得难以置信,太后娘娘他一共也就见过几次,为何自己的心却压制不住的跳得厉害?
不能这样,自己怎么能对魏凌之外的女子有感觉呢,更何况她还是大虞的太后娘娘!文晖暗暗的掐了下自己的手心,翻身下马,大步走向平台,躬身行礼道:“太后娘娘,皇上下旨,着文贵人来西山别苑探望太后娘娘,命我前来报信。”
原来是这样,魏凌有些怅然若失,她倒是忘记这一茬了,太子登基,太子妃被封为文贵妃,文晖便是文贵人的叔父,替赫连鋆来传旨了。她有些疲倦的摆了摆手:“今日操练暂时便到这里罢。”
下了平台,蓝灵和春杏扶着魏凌走到了文晖身边,文晖将头低了下来,不敢抬头望魏凌,可一颗心却是跳得格外厉害,不知为何他竟然很想抬起头来盯住太后娘娘不放,很想问她为何知道魏凌素日里操练的阵形。
“文贵人打算什么时候来?”魏凌也极力压制着自己激动的心情,佯装平静的问文晖,心里暗自在想,文晖不是一个腼腆的人,为何现在一直将头低着不抬起来。
“文贵人在宫里用过午膳就会出发,到西山别苑大约是申时。”文晖依旧是低头回答,看得魏凌一阵烦恼,心里一种冲动让她不由自主的伸出手来,拍了下文晖的肩膀:“文大人,时辰尚早,那你先陪我去西山行猎。”
柔软的手掌触到文晖的肩头,他忍不住全身颤抖了下,听魏凌说要他陪同行猎,不由一惊,太后娘娘这是怎么了?为何做出这样的举动来?就连站在魏凌身边的春杏和蓝灵也是一惊,这实在不合时宜,太后娘娘和臣子一起去行猎!
可是容不得她们辩驳,魏凌早已吩咐一名内侍牵了马过来,朝着呆呆立在那里的文晖嫣然一笑:“文大人,咱们走罢!”
望着两匹马一前一后的往后山跑了过去,蓝灵望着那牵马过来的内侍,厉声喝道:“太后娘娘只是因为思念先皇心情不佳,这才让文大人陪同去行猎的,休得到外边去胡说,否则小心我告诉娘娘,先将你的舌头给拔了!”
那内侍苦着脸,不住的作揖打躬:“蓝灵姑姑,小的爱惜性命,自然知道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
蓝灵脸上颜色稍霁,望着春杏叹了口气,用低到几乎听不见的声音道:“希望娘娘真的只是去行猎。”
春杏也呆呆的点了点头,抬头望了望西山萧条的树林,北风一吹,落叶片片坠落下来,坪里一地枯黄的叶子,就如那扑火灯蛾的灰色翅膀,静静蛰伏在那里,随时准备扑向那万劫不复的光明。
魏凌此时心里却很是高兴,虽然文晖并没有像以前那样和她并肩而行,但她又重新感受到了他的气息,知道他就在自己身后。她很想回头用太后的身份命令他和自己并驾齐驱,可她究竟还是怕吓着他,只是任由他跑在自己身后。
林间响起了飒飒的响声,魏凌抬头一看就见一只大鸟张开羽翼从枝桠间飞了起来,它的翅膀是很普通的黑色,只是在末端有一排白色的边子。或许是自己的马蹄声惊扰了它,它仓皇的想逃开这个危险的地方。
魏凌从腰间摸出一把弹弓来,手指勾着弦子拉得满满,一松手,弹丸便直奔那只大鸟过去了,文晖惊讶的看着她勾起的小手指,震撼得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那分明是魏凌用惯了的姿势,这绝不可能是偶合!太后娘娘会魏凌的操练阵形,还可以说是魏凌以前告诉过她,可这打弹弓的姿势、力道,绝不是简单的几句话就能交代清楚的,特别是那勾起的小手指,它是魏凌自己的一种习惯。
文晖痴痴的看着魏凌的手指,就连那只大鸟从天而降砸在他头上都没有惊扰到他。魏凌见那只鸟从文晖的脑袋上滚落下来,经过他的肩膀,又直接掉在了地上,可文晖却依然是一副惊骇的表情看着她,没有下马去将猎物捡起来,这让魏凌也觉得奇怪了起来,还带着一丝薄薄的怒意,没想到这个文晖,竟然背着自己这样偷窥别的女子!哦,不对,他这不是偷窥,他可是光明正大的在看呢!魏凌生气的瞪了文晖一眼,翻身下马走了过去,捡起了那一只大鸟,大声对文晖说道:“死阿晖,你这是怎么了?中邪了不成?”
脱口而出这句话,魏凌突然又觉得十分不妥,自己不该喊他文大人的吗?毕竟现在自己身份可是大虞的太后娘娘!想到这里她的脸一红,快步走到自己的坐骑身边,翻身上马,调转马头,用力打了一鞭子,那马吃痛,驼着她直往行宫方向跑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