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雅间,隔音效果十分之好,虽然是在吵嚷的酒楼里,但坐在这“天”字号的客房里半分都听不见外面的声音。
“脸上的伤可好些了么?”上官若水看了一眼薛若芙的面纱:“萧怀诺做事那么冲动,竟然当着上官南阳的面儿伤了你?”
“她并未伤我,是我自己撞上去的。”薛若芙如实回答,眸子更加毫不避讳。
“什么?”上官若水心中一惊,但也是一瞬间,便按捺住了心里的惊讶,已经想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儿了。
“旁的女子最爱惜自己的容貌,你倒是不一样。”上官若水轻叹了一口气,自己看中的人,果然是没错的。
“容貌又如何,只不过是一张表皮,我薛若芙从来都不介意。”淡淡的表情,清澈的眸子,薛若芙将手中的茶杯放下:“我若是那等为了容颜要死要活的人,长公主还会和我合作吗?”
上官若水深以为然,扬眸说道:“今日我约你到这里来,是为了你的安危着想,公主府不比外面,可能会有他人安插的眼线,这酒楼就不同了。”
“多谢公主为我考虑。”薛若芙微微颔首,问道:“公主可是有什么新的计划?”
“最近上官南阳忙着应酬他国的使者,难免在其他的事情上就有些余力不足,”上官若水缓缓说道:“我便趁此时机联系了驻守在关外的欧阳将军,他曾经是先皇的亲信,上官南阳登基后,便将他贬去了关外,做了城门的看守。”
薛若芙点了点头,这个欧阳将军她从前也是知道的,英勇非凡,忠肝义胆,先帝曾对他有救命之恩,他便誓死效忠于先帝。奈何先帝突然逝世,欧阳将军惋惜不已,心痛难以自持,便一直辍朝在家。
上官南阳登基之后,几次上朝都不见他,便以一条大不敬之罪将他贬去了关外。
“可是,我听说这个欧阳将军一条死脑筋,认定的事情是怎么也不会改变,况且这是先帝的江山,欧阳将军会同意帮助我们吗?”薛若芙疑惑道。
“这个你不用担心。”上官若水安慰道:“上官南阳的皇位来的言不正,名不顺,虽然他极力的掩饰,可是先帝驾崩之时并未留下遗诏,这是事实。而且自他为帝的这大半年里,加大赋税,压榨百姓,民间早就已经怨声载道,京城这一块儿还好,特别是那些极其偏远的地区,早就已经民不聊生了。”
上官若水顿了顿,犹豫了一下,又接着说道:“欧阳将军早就对上官南阳不满,可是看在先帝的面子上,一直在边关忍气吞声。我告诉他,先帝其实留有遗诏的,只是被上官南阳毁去了,他便相信了。”
薛若芙的眼底里有着惊讶:“长公主骗欧阳将军?”
“也不算是骗吧。”上官若水面不改色:“我是先帝的妹妹,也在朝中有一片势力,先帝有什么事情都会跟我商讨,他曾经在有一年里跟我说过,他的这几个儿子当中,唯有七皇子最心系百姓。”
薛若芙心中了然,她又何尝不知道,七皇子是最得力的人选,所以她才想将上官南阳拉下来,让七皇子上去。
“你们打算怎么做?”薛若芙问道。
“近期,欧阳将军会秘密进京,暗中联系曾经的部下,我们打算,一举攻入皇宫,逼他让位!”上官若水语气森森,带着不由言说的威严。
这样无异于是最快的办法,可是也有很多弊端,比如史书上会记下一笔,某某年,七皇子谋位,带兵攻入皇城,弑兄,称帝。
可能历史会将他说的很不堪,但是薛若芙却并没有什么感觉。上官若水会这样做必然是经过上官席光点头的,既然他自己都不介意,薛若芙就更加不会顾虑这些。
“那我需要做什么?”
上官若水轻轻一笑,说不出的雍容华贵:“据我所知,上官南阳有一支暗卫,当中每个都是高手。且平日里总是躲在暗处。”
“公主是担心,那些暗卫会在关键时刻扰乱整个计划?”薛若芙立刻就明白了上官若水的意思,暗卫确实是个问题,且只受上官南阳的差遣,那晚自己就险些被暗卫所伤,还好陌尘及时出现,救了自己。
……
又是陌尘?
薛若芙的心狠狠地惊讶了一番,最近怎么总是,这样毫无预兆的想起他?
而且,他似乎总是无时不刻的不在身边保护着自己,每次遇险,他都会准时的出现……
来不及细究原由,薛若芙便被上官若水打断了思绪:“若芙,你在想什么?”
这才回过神来,扬起一个势在必得的笑:“长公主放心,那些暗卫,就交给我来处理。”
上官若水像是没有想到薛若芙会这么爽快的答应,轻声问道:“那些暗卫各个精良,你一个弱女子,打算如何做?”
“美人计。”
只见上官若水轻轻叹了一口气,并没有想象之中那么高兴:“我就知道你会如此,若是席光知道了,必然不肯你这样犯险。”
似乎并没有听出对方的言外之意,薛若芙微微垂下了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上官若水也不气恼,只是接着说道:“他宁肯自己亲自和上官南阳搏斗,也不愿你为了他,深陷险境。”
绣眉微蹙,薛若芙扬声说道:“我并不是为了他。”
上官若水表情一滞,好半晌,直到杯中的水都凉透了,才惋惜道:“是了,我忘记了,你并不喜欢他。”
之后,是长久的沉默。窗外有鸟儿飞过,叽叽喳喳,十分快乐自由。
“虽然他不让我说,但有些事,你必须要知道。”
薛若芙不解的望着上官若水。
“虽然你们名义上已经订亲,可是婚期迟迟没有订下来,”上官若水露出一个嘲讽的笑意:“昨日早朝之后,席光去了宣政殿,请求皇上赐婚。”
“皇上不答应。”薛若芙肯定的说道。
“没错,”上官若水手上把玩着茶杯,眼睛却一直注视着薛若芙的眸子,想要从她的眼中看出什么:“你知道上官南阳对他说了什么吗?他说,‘只要有我在一日,薛若芙便只能是我的妻!纵然被全天下唾骂,这婚期,朕也轻易不会订下来!’”
我的妻?
这三个字怎么听起来那么好笑?
薛若芙忍住想要笑出声的冲动,紧紧地捂着自己的嘴巴。
苏永娇确实是她的妻,可是苏永娇已经死了!
死在那一年冰冷的毒药下!死在上官南阳狠毒的魔爪下!
现在的自己,是薛若芙!
上官南阳竟然用“我的妻”这三个字想要留住自己?难道不觉得太苍白了吗?
听着对面女子低低的笑声,上官若水有些不明所以:“你笑什么?”
“没什么。”薛若芙强耐住心里涌出的笑意:“所以,长公主想要表达什么?”
“我只想说,席光对你是真心的,纵然上官南阳的态度那么强硬,席光还是不愿意对你放手,你知道吗?他们兄弟二人竟然在宣政殿内打了一架。”上官若水的心里是惊讶的,惊讶于他们二人对薛若芙的痴迷:“上官南阳不让任何人帮忙,席光亦是。”
顿了顿,上官若水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若你不真的不喜欢席光的话,我便认你做我的干女儿。”
眼眸里有着深深的不解,薛若芙脱口而出:“这是为什么?”
不喜欢上官席光和做上官若水的干女儿,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关系?
“我自小看着席光长大,他的母妃曾有恩于我,临终之时,将席光托付给了我,我对席光一直视如已出,实在不愿意看他伤心。”上官若水缓缓地解释道:“若你成了我的干女儿,我便以我的名义来拒绝他。”
“长公主会告诉王爷,你和我投缘,所以想要多留我几年。以免我正面拒绝王爷,他伤心?”薛若芙很快就想通了问题的关键之处,猜测道。
“没错。”上官若水点了点头,补充道:“不过,你也不要多心,这么做并不全是为了席光,我也是真的很喜欢你这个孩子。”
透过上官若水的眼睛,薛若芙看到了一种真诚。以前只知道长公主热衷权利,在朝堂上不输于男儿,还是王妃之时,上官南阳曾猜测长公主想要做女帝。
可是依照目前看来,长公主做的这一切全然是为了璃亲王。
事情的一切有了合理的解释,薛若芙忽然很能理解上官若水的苦心:“但愿璃亲王能知道公主的用心良苦。”
“还叫公主?”上官若水从手腕上拿下自己多年来佩戴的镯子,套在了薛若芙的手上:“这个是我母妃曾给我的,多年来未曾离身,如今,便送给你了。”
脸上闪过一抹尴尬,不叫公主,那叫什么?
一旁立刻就有丫鬟出声提醒道:“县主,快点儿叫母后啊!”
那两个字卡在喉咙里怎么也出不来,薛若芙觉得心里别扭极了,为何突然之间,多了一个母亲?
焉知薛若芙从四岁便没有再叫过母亲,苏永娇也在很小的时候母亲就去世了。在她看来,这个称呼实在是别捏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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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阳如血,晚霞染红了大半边天,这样的景观十分美丽,却也让人觉得有些莫名的凄凉。
一抹白色的身影从窗子外面窜了进来,一落地便是傻呵呵的笑,再一看到薛若芙面上的伤疤,笑容蓦然停在了脸上,简直可以称为脸色突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