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很凉,握住自己的时候还有点冰,无卦眉头微皱了一下,而后不声不响地握紧了他的手,“等下礼部来唤你,你且拖上一刻再和他们一同前去。”
“好。”韩苏不多问,点头应下。
“冠礼之时,有你父皇坐镇,你不用担心。”
“好。”
“如果有危险的话,记得要往有福之人身边跑。”
“比如?”
“你父皇,丞相大人。”
“嗯。”
……
这般的危险还不知有多少,真是何其漫长的一日。
“祈王爷,下官特来迎驾。”礼部的人来了。
韩苏索性在屋内闭目养神起来,也不作答。那门外礼部的人等了一会也不见王爷出来,便又出声喊了一遍,“王爷,吉时将到,还请移驾。”
依旧无人作答。
那官员有些奇怪,斟酌几番后小心地再次说道,“王爷,吉时不等人,且恕下官无礼进屋迎驾了。”他试探着推开了屋门,走进之后只见祈王爷坐在那处,安安静静地闭眼歇息。
“王爷……”
那官员又要开口说话,却见韩苏半睁了眼语气不虞,“本王昨夜未睡,现下困顿得紧,一刻之后再叫本王。”话毕,他又闭上了眼不再作声。
礼部官员一时进退两难,不敢再叫,好在离那吉时还有一会,一刻还是等得起的,那官员便安静地等在一旁,随同而来的礼部人员也都站在一边等王爷小憩结束。
有人在心里暗骂的:昨个夜里不好好歇息,偏要装样子去迎什么百官,现下困倦了,又拿我们不痛快,真是的。
不过这冠礼,王爷是主角,还是不要触他的霉头比较好。礼部都是识大体的人,尽管韩苏这个王爷是个不受宠的,但好歹是个王爷,不是他们礼部这些普通官员能够怠慢的。
时间一点点过去,一刻之后,韩苏如约醒来随礼部一同去了堂上。
无卦不声不响地跟在后头,在进正堂前缓缓隐在了东阶那处——她的身份不能上堂。
东阶是冠者亲属所在区域,她也算是祈王府的人,现下以婢女的身份站在一边倒也合情合理。东阶离加冠的地方不远,只有不到五丈的距离,这一点,无卦比较满意。
到现在,一切都有条不紊。
如若刚才韩苏早离开一刻,那他们在去正堂的路上会迎面遇上一队拿着端酒的侍女。而后因某侍女脚下不稳,打翻酒盏泼于韩苏之身。冠礼重要,履必净,则韩苏需回屋更衣。这一来二去时间上要耗掉不少。
吉时若过则自然需另择一日,礼法不可废。自然而然就多出了更多的时间给那些需要它的人。
当然这些都是小节,重要的是——那泼出的酒不是一般的事物。
其味能存七日,可引百虫。
想出这种麻烦、残忍而又不留痕迹的方法,看来那些人也不是一无是处。
这种麻烦,躲过去是最好的选择。与其让别人浪费自己的时间,不如自己晚点离开看准时间现身。
深吸一口气,她缓了缓心神。
慢慢来,这一日还很长。
作者有话要说: 冠礼还有一章。。。
预告:无卦的第二次反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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肥不肥~肥不肥~这章虽然分两次更,但也是很肥对不对~~
扭扭~( ̄▽ ̄)~
☆、无卦为卦
所有人都已落座,吉时到,冠礼正式开始。
国师左非色缓步走上正堂,一如既往地带着金色面具。
这一点无卦倒是没有想到——皇家冠礼,他作为正宾带面具是不是不太好?
但在场所有人都没有觉得这有什么不妥,洛皇也是一脸坦然的样子。
——看来国师带面具是皇上允了的。
冠礼之中有三加。
三加——加缁布冠、加皮弁、加爵弁。
缁布冠,去童稚,成人德;皮弁,可从戎;爵弁,允与参祭祀。
三加结束,意成人。
左非色着朱子白衣盛服,执冠加于韩苏,垂袖轻荡,身子修长,举止优雅绝美。
念祝辞文藻,其声悠长,仿若空灵。
初冠。
——“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
再冠。
——“吉月令辰,乃申尔服,敬尔威仪,淑慎尔德,眉寿万年,永受胡福。”
三加。
——“以岁之正,以月之令,咸加尔服。兄弟具在,以成厥德。黄耇无疆,受天之庆。”
冠毕,正宾蘸酒。
佐礼有司递酒与左非色,他复又转给韩苏。
韩苏恭敬地双手接过,撒酒于地,是为祭。
左非色在一旁缓缓念出蘸酒礼辞,和着韩苏平稳的动作,彰显着古礼的隆重威严。
蘸酒毕,左非色代洛皇宣韩苏表字。
——“礼仪既备,令月吉日,昭告尔字。‘子复’,复生为更,更成得苏。永受保之,唯其所当。”
子复,从此之后他亦有字了。
韩苏心中震颤,行礼时几不能言,“子复敬受。”
无卦长嘘一口气,冠礼既成,韩苏已苏,子复成复,这下应该再无事端了吧。
她下意识地转头看向坐在不远处的太子韩晟,只见他面色如常,与旁人一般微带笑颜,眼中并无半点狠意。
可偏是这样的如常倒让无卦有些心悸起来——许是韩晟太会伪装,所以喜怒不形于色,又或者……他还有后招?
慢着!
她的卦象只算到了取字结束之时,毕竟这算是冠礼已毕,难道……
想到此处,无卦急急看向台上——正巧就对上了左非色转过来的金色面具,露出的两只眼睛豪不避讳地和她正对相视。她似乎能感受到那双眼睛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像一个早已洞悉一切的看客,置身事外地欣赏着她一步步的算计。
逃离国师左非色那似能看透一切的眼神,她本能地感觉到了不确定的危险。
单手在袖下飞快掐算,双眼四处张望。
在哪里!那让她不安的危险究竟隐藏在何处!
来之坎坎,无及无终,水中月明,有影无踪。
此乃极凶之卦。
坎卦为水,这宗庙殿堂,酒水满布,又是所指何方。
愈急愈乱,无卦心神几不能稳。
她深吸口气,紧咬下唇,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阖眼凝神,细细复算。
东西南北,震兑离坎。四面还八方,乾坤巺艮。
既出于水,昭昭而隐,靡有查者,近水楼台。
……
猛地睁开眼,她直直看向了韩苏身旁,刚才那个递酒的有司依旧在那处托杯而立,只是一只手正缓缓伸向腰侧似要取物。
哦,终于发现了呢。
金色面具下,左非色微牵了嘴角。
可是,好似有点来不及了呢。这么近的距离,这夺命针向来都是一击毙命的呢。
无卦,你说,怎么办呢?
来不及多想,无卦提步就往台上冲去,可却被侍卫们直接拦了下来,可她一瘦弱女子又怎能敌得过百里挑一的禁卫军士。一个踉跄,被推到在地,顾不上许多,她复又站起,立定原地,大声唤道,“大胆刺客!”她边喊边从袖中随意掏出一物狠狠往那有司掷去,那物被高高抛起越过禁卫军直向台上飞去,定睛一看分明就是无卦从不离身的那只龟壳。
韩苏听到她的声音,只停了一瞬就赶快站起了身。
而那个行刺的有司被她这么一喊,微微顿了一下。然下一刻,他就快速从腰侧拔出了一个棕色小盒,直直对向了韩苏。
龟壳砸在了有司一手托着的盘子之上,一阵脆响打乱了台上台下所有平静。三枚铜从龟壳中被甩了出来,在空中划出闷色的弧线。
砸中了!
然而这份欣喜却在瞬间烟消云散……
那有司全然没有受到影响,无卦眼睁睁看着他依旧稳稳地用拇指按向了盒上的一处凸起,盒子正对着几步之遥的韩苏……
不要!!!
无卦的声音刹时卡在那处,眼前突被一片血色模糊,再也看不清前方景象……
耳边传来嘈杂的声响,拦着她的侍卫纷纷跃向台上,她跌倒在地,茫然无措。
千算完算,还是抵不过命吗……
……
韩苏,我还是救不了你吗……
……
……
浑浑然,她已不知道台上是什么样子,脑中空白一片地坐在地上,努力睁大眼睛,向周围看去……眼前依旧是似血的一片红,没有半点光亮。铺天盖地的只有那地狱焰火、血池般的无望。
看不见了……
逆天有谴,是不是她的报应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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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上凉,起来吧。”沉沉的声音在她身边响起,一双微凉纤细的手牵住她缓缓拉了起来,“你果然是个厉害的。”
什么?他说什么?
她没有焦点地转向声音的方向,木然地不言不语。
“咦?”手抚上了她的双眼,“看不见了吗?”微凉的感觉透过眼皮丝丝沁入,“不怕,过几日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