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夫人对寻香的感情其实很奇怪,论年纪,寻香跟她儿子差不多,可是却称作姐妹,那是仓夫人不甘老的心理,听到她被人骗,看着她粉生生的可爱样儿。更有一种抱不平。她这一生,其实不好管闲事,也不爱关心别人的事,所以朋友并不多。独独对寻香有些不同的。不知不觉地为寻香一次又一次地有情份的事。
仓夫人自己都觉得好笑,我怎么为这么点事这么激动呢?
“姐姐,你会怎么收拾那个人呢?”寻香想象不出来她的手段。
“收拾这种人不必打。也不必骂,只要弄到眼前来,以其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便够了。”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寻香单纯的小脑瓜还悟不透,眸光一派迷茫,“那伙计说的秀文到底是什么意思呀?”
“就是编故事。让一个寻常的东西,在故事之下变得不寻常。”仓夫人觉得这事可以帮助寻香开悟,沛林教她的儿子做贴经和墨义。她得实实在在教点寻香东西,免得她以后又被人骗。
“那不是骗人吗?”寻香想到了仓家收藏室里的那些宝贝,它们是不是骗人的呢?突然一下有些明白了那伙计的手段。
“这事可以说是骗,也可以说不是。这是搞古玩的一种手段。但那伙计一分钱都不花谋走你的珠子,就绝对是骗。”
“难怪风伯说。古玩街有一夜暴富,和一夜倾家荡产的事,我笨,我竟是后面这种人。”寻香蔫着脸叹道。
“也许你经了此事,便会开悟了。”仓夫人却有另一种看法,寻香不傻,就是太过单纯,只要吃几回亏,便都明白了。
寻香担忧道:“要是那人离开巡城了怎么办?”
“你回去把珠子拿来我先瞧瞧。听你说的。你那珠子不象寻常的大珠。”
“我这就回去拿。”
寻香回了趟家,进空间取出另一颗粉色的大珠,又来到仓家,把粉珠拿给仓夫人。
仓夫人拿着大珠看了看,“现在巡城应是没这种粉色大珠卖的。你原来在哪买的?”
“我外祖家在南海,原来我娘出嫁时。嫁妆里有这么对珠子,我后来出嫁时,便用来镶在嫁鞋上,想给寻家挣点脸面,谁知却败了家业。”寻香脸红红地说老实话。
“这种珠子其实不多见。若是那人离开了巡城,一定会去皇城脱手赃物,你还是去官府备个案,把这珠子交给我,我用它把那人再引出来,不说帮你倒剐他一笔,追回珠子应不是问题。如果他没离开巡城,要剐他一笔更容易。”
“怎么剐?”
“待仓俊回来再说吧。你也别着急了,我们去后面的花圃看看,你可有读一下我赠你的书?”
“惭愧昨天在城里一天,还没读呢。”
“你要想照管好花圃,得好好读那书。我看妹妹还是走实业之道好,我前天不该对你说那些话,害得你脑子乱想。凡事自有定数,你实业做多了,做好了,一样能成精。”
仓夫人牵着她,经过书房时,进去看了看沛林他们,沛林睡在躺椅上,虽然说话轻声,可是书房很安静,他一边说,仓老爷和个下人就在一边照做,然后现场教仓家两兄弟如做贴经,解墨义,做得跟科举形式一样。
“沛林这么年轻便精熟这些,真不愧是谷庭仪教出来的。”仓夫人看到沛林教是极细,心情大好,她虽学识丰富,毕竟没上过考场。沛林常常被谷庭仪做科考训练,因此给仓家两公子讲起来,头头是道。
“谷家祖父可是说过,沛林将来一定能考上状元的。只是他现在这伤耽误了事。”寻香对丈夫的才华很信得过,前世谷柏新当了两年学督,很多事都要回家和沛林商讨。
“沛林的伤会好的。”仓夫人安慰她,走进花圃给寻香介绍里面的植物,“你可听好了,这些都是异国植物,打理起来很复杂的。这是西洋人参,这是罗马茱……这茶林里有种翡翠碧丝,可是极好的绿茶,可与西山绿茶蓖美。”她一进花圃和茶林,便如数家珍,絮絮叨叨不已。
寻香认真倾听,一一细记。不时分神,掂记着仓俊出去办的事。
其实仓夫人也怕那伙计离开巡城了,万一那人不上皇城脱赃,便难捉到他。
午初,她们回到仓家内院,仓俊回来了,跑得满身是汗,细细禀报了上午的事,“夫人。我找了个人去如意行买珠,铺里的执事说,可以打听打听,却没一口答应得实。我派去的人为了表示诚信,已经先交了五十两定钱。”
仓夫人点点头,对寻香道,“明天一早,你让风伯明天带着两个人同行,带着粉珠去如意行一趟,若是没看到那伙计,也别说穿怎么不见那伙计,只说顺路来看看,打听一下有没有人买珠,然后透一丝风,说如果不好卖,手上还有一颗珠子就去典当算了。让那家执事知道你还有一颗粉珠便行了,若是那伙计在,见到你还有一颗珠子,必然会再打这珠子的主意,就与他约后天,让主人来定板。”
“如意行的执事会上当吗?”
“干坏事的人都贪财,只要听说有大利,没有不想的。”
虽然有仓夫人出谋画策,又派了仓俊找人帮忙,这事在扳回来前,寻香心里仍惴惴不安。
晚上,寻香把风伯和老王叫到上房的小厅,和他们说了那珠子被人骗了。
风伯气得直打自己的头,“我怎么就没想到那些细微之处,只想着是一家正规的店铺?”
老王却是又气又恨,“狗日的,黑心肠的,捉到他的把柄,定要把他们告了官。”
“这事要作两手准备,一是不报官就扳回来,二是可能得报官,和官府一起拿住他们。但是都要明天风伯去趟如意行再说。”寻香按仓夫人教的,交待一番风伯。
风伯听懂了仓夫人的手段,气恼中不由一笑,“仓夫人果然是女中丈夫。得了她的指点,只要那伙计还没离开巡城,我们多努力把这事扳回来。”
次日一早,风伯带着郑四和白胜进城卖桃子,顺便去了一趟如意行,风伯让郑四在外面看着担子,和白胜带着珠子进了店里。
果然,柜台里的圆脸执事象不认得风伯一般,搭着眼睛。铺里不见了那天签契约的郭执事,另换了个二十几岁的青衣伙计拿着抹布在抹橱柜。
“邱执事。”风伯向那执事拱下手,执事坐在柜台里,翻翻眼皮,看一眼他,淡淡的表情,不说话。
风伯故意把个帕子包着的珠子放在柜台上,露开一角显出珠子来,一幅老实巴交的样子,“邱执事,这两天来问珠子的多不多?”
邱执事又翻翻眼皮,还是不出声,瞟了一眼那帕子里的珠子,粉生生的跟前天的象是一对。
“是不是问的人少?”风伯眉头一皱,自顾说话,“我家老爷得了重病,家里急用钱的。唉,若是问的人少,这一颗我就拿到当铺去问一问,当铺兑现钱的。”
“你想兑多少钱?”邱执事终于冷冷地问了一句。
“说实话。我出来先去帮主人问价,到底兑不兑成钱,还得少主人作主。就是不知道兑不兑得上五百两,邱执事能不能帮我掌掌眼?”
风伯讨好地看着他,又向白胜撸下嘴,白胜跑出去,抱了两斤熟透的苞谷桃进来放在柜台上。
“乡下人没什么好东西,这几个桃子请你们吃。”
风伯满脸乡巴佬的讨好样子。前天吃了亏,昨晚一夜没睡好,决心今天要把事办好,把那伙计给再诱出来。
邱执事搭着的眼皮,隐藏着看不见的舒慰,这乡下,实打实的乡下人,拿起珠子看了看,淡淡道,“要当五百两可能有点难。”
23 互探
风伯眼神一变,傻样充满了精明,激动得跳起来,“这珠子是当年我家老爷行经南海时,来得可是不易,当年便花了好几千银子,如今老爷病了,小公子不懂经营,家道中落不得已才卖东西。若说要当再多,我不敢想,都知道典当行吸血。可是上不了五百两,那也太亏了吧。”
“你自己去当铺看看不就知道了。”邱执事淡淡地说。
“唉,两条腿走路,比一条腿快,这颗我去当铺问问。”
风伯包好珠子小心地揣进怀里,向执事拱下手,和白胜就走了。
邱执事仍是一幅不搭理的样子,随便他走。
待风伯走后一阵,邱执事走到门口往外看了看,风伯和两个挑担的急匆匆地往南北大桥走去,南街南桥头有个大当铺,远远地,他看到他们上了大桥。
邱执事回到铺里,坐回柜台,拉着下巴上的一小撮胡须捻了好一会,才对抹橱柜的伙计道,“朱富,你去给郭二报个信。”
伙计放下抹布,就从后门出去了。
过了半个时辰,朱富回来了,一双豆眼闪着紧张,瞅着铺子外来往的人,低声给执事汇报:“邱执事,郭二哥让我问你,昨上午来寻珠子的人实不实,和昨天的寻公子象不象一伙的?”
“买珠子的我弄不清来路,可是寻公子这伙人,却是真的外行的。那买珠的已经交过五十两定钱,说要一对粉珠,给妹妹做嫁饰。若是珠子小了,嫁得没脸面,将来到婆家易受气。要想稳当,你再找个人悄悄跟着那几人去暗中看看。”邱执事在古玩行混迹多年。能一直在如意行当执事,很有些弯弯肠子和警惕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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