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鹃从外面进来轻声叫道。“六少奶奶,祖母叫你。”
已经亥时,怎么祖母还没睡?
寻香来到隔壁,祖母和祖父已经睡下,这时又起来了。柏修和柏亭兄弟俩神色慌张地贮立在屋里。晚上,他们轮流负责着谷园的安全管理。
“祖父,祖母。”
寻香行个礼,祖母眼睛血红,声音着急地道:“刚才有差衙送了信来,说城南一座小院失火,经查实,是梁妈妈住的地方。”
寻香眼前一黑,双腿一软,往地上倒去,月鹃搀着她,急切唤道:“六少奶奶。”
祖父满脸阴鹜,毕竟是经过风浪,作过大事的人,声音沙哑道:“月鹃,把六少奶奶放在暖阁里,今晚你和吴妈妈好生守着六少爷。”
“柏修给柏新送个信去,明天让他跟我去衙门一趟。”谷庭仪闷闷地道。
柏修道:“要不要带信把二老爷从巡州城叫回来?”
谷庭仪道:“不必了,他在外面有事。大家先去睡吧。”
祖母不停地叹气,林儿才受了重伤,寻家又出事,现在寻香娘家真是一个亲人都没了。唉,梁妈妈那么精明能干,怎么就给烧死了呢?
半夜,寻香醒来,周妈妈坐在她的床前,一直关切地守着她。
六少奶奶的命真是太苦了,还是太硬了?周妈妈不敢这样说,心里却不住这样想。嘴上却安慰着:“六少奶奶,事情已出,你可得坚强些。”
泪水无声地爬满了寻香的脸上,才十三岁,要过几月才满十四岁,接连承受两个致命的打击。
梁妈妈,我要去看梁妈妈。
“我现在想进城一趟。”
寻香虚弱地坐起来,周妈妈按着她,同情地抹抹眼角,那梁妈妈可是又能干又忠诚的老仆,若不是梁妈妈,寻香又如何能顺利地嫁进谷家?
虽说老太爷和三老爷是守信的人,可是若不是有梁妈妈把寻家撑着,让寻家有门有户,还很富余,脸面上有光,里子有财,六少爷才娶了寻香。若是寻家败落得一塌糊涂,门不当户不对,恐怕寻香嫁过来,顶多是个良妾,怎么会坐上六少奶奶的位置呢。
“差衙来报信时说了,那火势烧得凶猛,若不是梁妈妈住的小院在角上,只怕好多街邻的屋子都要烧起来,等到家把火扑熄后,整座院子只剩下些残垣断壁,连屋外的好多大树都烧焦了。你现在回去,看到也只是一堆废墟。”
天哪,寻香再次昏眩,周妈妈弄醒她,劝道:“老太爷说了,明晨要亲自上衙门一趟。来,喝点参汤,然后好好睡一觉,明天才有精神去面对那些事情。”周妈妈摸摸桌上的一碗参汤,还很温热,强行让寻香喝下去。
周妈妈收拾了碗,进来陪着她,看着她小小的身子伏在红木大椅上,不停地抽泣。心中不断暗叹,可怜啊,逢上这些事,铁打的人都经不住的。
东院上房,文氏的卧房里。
“死老婆子,敢玩我。说谎话要付出代价。”文氏坐在一方圆木椅上,嘴角扯起得意的笑。
秦妈妈站在她旁边,满脸笑容,递上一茶盏,讨好道:“大太太,不只老婆子说话谎,寻香也说谎的,梁老太婆住的院子里根本就没种水参子的东西,而且我让人去打听了原来在寻家做过事的一个老仆,那老仆说从没听说过水参子。”
文氏眉头一皱,“奇了,那丫头从哪里弄出来的水参子呢?”
“大太太,我看寻香诡得很,现在得想法先把她赶出去,若有必要……”秦妈妈眼里闪过一丝凶光。
文氏接过参茶,喝了两口,无奈地道,“常言说得好,谋财不谋命。可是寻香那妮子命生得硬,逼得我出手这么做。只要把她从谷家一文不名地赶出去,那水参子什么的,顶多是她得了际遇,偶然从什么地方得来的,我不信,真是她祖父当年从京城带来的。就是有,如好种,寻家还不遍地开花,种出来卖钱?”
“太太说得极是。”
文氏脸上浮出个满意的笑,放下茶盏,伸个懒腰,今晚终于能睡个舒服的觉了。
春和院。
谷柏新和范氏已经睡下,柏修前来送口信,说寻家出了事,老太爷叫明早一起去县衙里。
谷柏新和范氏惊得脸色煞白。昨天林儿出事,今天晚上梁妈妈那边又出事,还被烧得片甲不留,只剩一堆灰烬。
谷柏新有些受不住,心中发虚,眼皮真跳,拍了拍眼解,镇定下来。范氏连忙让清禾弄点热茶来。
清禾端了热茶上来,谷柏新端着茶杯的手,不停地颤抖,盖碗和茶杯碰得作响。
“老爷,镇定。”范氏这时倒比他沉着,稳住谷柏新的胳膊,小声道:“老爷,别怪我有的话不该说。你说,寻香是不是带的煞气太重,才——”
谷柏新把茶盏往桌上一搁,连茶带盏跳得老高,盖碗摔飞,茶水四溅,清禾赶快接住盖碗,拿出抹布,将桌上的水渍擦干。
“哼。”谷柏新剜范氏一眼,背着手在屋里来会踱会步,心中有种说不出的味道。怎么寻香给他长脸,就长不长远呢?
眉头一皱,喝道:“睡觉!”
047 现场
天刚明,谷庭仪父子就来到了县衙,找邓县伊询问两件案情。
寻香和吴妈妈去了城南的小院。
院子门口守着两个公差,不让寻香进去,怕破坏现场遗迹。
“官差大哥,求求你让我进去看看吧。”寻香双眼红肿得象对桃子,声音沙哑得说不出声。
“邓大人有令,需今日验了现场后,有结果后,你才能进去。”一个差衙客气地道。
一眼望去,满目苍痍,残坦断墙还散发着昨夜大火后的余烬味。院中的一些花草树木,沾满灰烬,毫无生机地随风摇曳,残墙下不是瓦砾,就是焦黑的砖石,哪里还见得到梁妈妈勤劳的身影。
“梁妈妈。”寻香跌坐在院门外的石阶上,吴妈妈含泪搀扶着她,“你就耐性些,等县太老爷结案后吧。”
整条街的人都围在外边,议论纷纷,指指点点。
邻家的夏婆婆拄个拐杖,指着她家被烟尘熏黑的院墙和那几棵烧黑的桉树,惊悚道:“昨下午,我还见梁妈妈上街买了一桶桐子油,我问她怎么买这么多,她说想治治家里干裂的木桶和一些家俱,用不完的,来点灯。还说今天想去谷家看看六爷。昨晚上就烧起了好大的火势,若不是我家院子与她家院子隔着一条小巷子,只是烧坏我家几棵树,不然我现在只怕也到了阴朝地府。”
“还好,梁妈妈住在城南角上,尽头只有一片树林,没有人家。”
“可惜啊。若不是这火灾,梁妈妈的身体好得很,起码要活到九十岁。”
“这下寻香回门的都方都没了。”
惋惜嘘叹声一片,不乏可恶的轻声道:“寻香的命好硬哟,前天伤了夫,昨天亡了梁妈妈。”
“寻香寻香,是个阎王,伤夫败家,灾星是她。”人群中有小孩拍手唱起歌谣。
“就是,扫把星,克死了寻家所有的人,还克得丈夫身负重伤。”
恶毒的语言铺天盖地而来,寻香脸色惨白,靠在断墙上,埋着头,已经哭不出来。
“你们还有点善良没有?”
吴妈妈气恼地从地上捡起块泥土,往唱歌谣的几个孩童扔去。
“邓老爷来了。”
“威武……”
一队长长的官差,举着牌子,拥着身穿红色七品官袍,头戴乌纱帽的县太从街那头,急步而来。谷庭仪父子和两个院丁紧跟后面。
前面的官差吆喝开围观的人,“闪开闪开,邓大人办案来了。”
吴妈妈搀起寻香,让到一边。
邓大人年纪四十,目如鹰隼,看一眼寻香,带着几个典吏走进院子里,等着谷庭仪跟上来,客气地道:“谷老爷,你原来做过同知,见多识广,断案经验丰富,请一起进来堪查现场吧。”
谷庭仪官威不减当年,领着柏新和柏亭,雄纠纠地走进院子里。寻香连忙跟着进去。一官差欲拦,邓大人回首道:“让她进来。别破坏现场就是。”
“谢邓大人。”寻香打起精神,跟在公爹他们后面。
大家都小心翼翼地跟在邓大人后边。走到屋基处,有官差拿着铲子撬挖废墟。
寻香努力支撑着不晕倒,满院狼藉,只有后院外的菜园子还郁郁苍苍地很整齐。
离上次回门还不到十天,和梁妈妈那一面竟是诀别。
一定有人害死了梁妈妈,她那么仔细的人,不可能打翻灯烛,烧这么大一场火起来。
“哐,哐”
官差从灰烬里挖出一些铁器废物,堆在空地上。
“谷老爷,请。”邓大人十分谦虚地请谷庭仪先看挖出来的东西。
都是些寻常的用具,盆子,菜刀等,被烧得钝黑不堪。
“邓大人,这里有个铁筒,好象是装过油的。”
“这里的石基底下还有一滩油,恐怕是从地缝里浸下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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