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儿就道:“东府里大奶奶说是的,说是那人的爹病了,来借银子请郎中的,赶着回去,不想走错了路,惊着了奶奶。赶明儿大奶奶还要过府来给奶奶赔罪呢。”王熙凤情知什么张华来借银子给他爹爹瞧病那不过是尤氏打发顺儿的说辞,十有□是看着上回宁国府肯蘀他把官司了了,这回怕是要钱还赌帐去的,到底怎么样,尽可哄了贾琏去问贾珍,所以点头叹道:“既是自家亲戚,搞得这样鸡飞狗跳的,倒是我的不是了。”
顺儿道:“奶奶这话可不对。横里窜出一个人来,哪个知道他好歹啊。再说把我们的马都惊了,好在没出大事,不然,我看着珍大奶奶舀什么脸来我们家呢。”平儿听了这话不像,忙道:“胡说!奶奶如今好性,你就没了收管,满口胡说起来,亏得这是在奶奶房里,要是叫外人听着了,岂不要说奶奶不会调理丫头了。”
王熙凤正要说话,就听得外头有声音道:“奶奶歇了吗?”听着声音正是邢夫人跟前得意的大丫鬟春柳。王熙凤对平儿递了个眼色,平儿连忙出去,拉着春柳就笑道:“春柳姐姐怎么得空过来?可是太太有话吩咐我们吗?”春柳就笑道:“太太打发了我来同奶奶说,叫奶奶只管安心歇着,都有她呢。”
作者有话要说:邢夫人来管家 阿凤就可以安心生孩子了。
101暗争锋
却说王熙凤在房内正同平儿顺儿两个讲话,忽然听得门外有声音,平儿出去一瞧,却是邢夫人跟前的春柳,忙笑道:“原来是春柳姐姐。可是太太有什么吩咐吗?”说了就要请春柳进去,春柳摆了摆手,脸上都是笑道:“太太在家等我呢。太太遣了我来只叫我同奶奶说一声,请奶奶安心保养,明儿起不用早起给她请安了。”平儿忙道:“这怎么好呢。”春柳就说:“我们太太说了奶奶怀的是长房的嫡子嫡长孙,紧要着呢。”说话时把字一个个的咬得实实的,声音又故意提高了些。平儿心中疑惑,却见转角处裙角一闪,像是闪过去一个人影,看着身影倒也眼熟,只是一时想不起是哪个,就笑道:“说句不该我们做丫头说的话,怪道我们奶奶背后常说太太疼她,如今看来可不是这样呢。”说了要延春柳去她房里坐坐,春柳就笑道:“急什么,我们日后可要相处着呢。”说了摆手离去。
平儿回来把她同春柳的话都讲了王熙凤听,就道:“奶奶,我看着春柳的话倒像是故意说给哪个听的呢。”顺儿抱着迎枕过来服侍王熙凤靠着,王熙凤想了想,笑道:“想是太太有好事了。理他呢,横竖一会子你们二爷就回来了,问着他就知道了,太太有好事还能不告诉大老爷知道?大老爷知道了,你们二爷自然知道。”
且说贾琏归家,先去见过贾母,又复和贾赦请过安,这才回在房中。因王熙凤卧床,郑雪娥,傅绿云两个就引着众丫鬟过来接了,服侍着贾琏脱了外头衣裳,取了家常衣裳换了,洗脸净手。郑雪娥度着贾琏脸上带笑,正是喜欢的时候,就道:“今儿险些吓煞了我们,好在祖先保佑呢,二爷快去瞧瞧奶奶罢。”说了脸上就带出一丝心疼来。傅绿云哪肯让郑雪娥专美于前,忙接着道:“我们奶奶也太痴心,怕叫二爷担心,死拦着不许我们告诉二爷呢,亏得我们奶奶和哥儿福泽深厚,二爷快去瞧瞧吧。”
贾琏正端了盖钟儿要喝茶,听着她们两个一吹一唱的这几句,倒真是吓了一跳,将个盖钟儿掷回裕儿托着的托盘上,大步就走进了房,果然看着王熙凤松松挽着一个懒梳妆,身上穿着家常半旧的衫子,靠在迎枕上,舀着帕子掩着嘴角儿笑。王熙凤本就生得美貌,这一笑眼角眉梢都带着媚态,贾琏本就是个好色的,一见之下就把方才的忧心抛在了一旁,在王熙凤腿边一坐,拉起她一只玉手,在鼻尖一闻,只觉得一股甜香,从脑门直打入心窝里去,不由心神一荡,向着王熙凤道:“她们都说你病了,吓了我一跳,如今看得你这样精神,我也放心”
王熙凤正是看着郑雪娥同傅绿云两个争先向贾琏献媚,惋惜着自己从前心太实,只晓得一味拘束着他,只忘了,这人心是拘束不住的,越是不给他,他越是心生向往,这才一出接一出的闹。如今她不禁着贾琏亲近旁人了,他反倒是一副无可无不可的模样,反觉得自己不唯不妒,可怜可爱,深觉可笑,因此自己笑了回。看着贾琏这幅样子,也就道:“二爷听她们呢,不过是叫车子颠了颠,哪里就像她们讲的那样吓人了。倒是二爷回来一脸的喜色,也告诉我,叫我喜欢喜欢。”
贾琏笑道:“我过去给老爷请安,正撞上太太收拾东西呢。老爷告诉我,太太今儿和二太太在老太太跟前说了回话,老太太就说你如今有身子,不宜多操心,二太太又病,就叫太太进来帮着料理几个月,珠大嫂子在一旁协助。”说了就仰身往王熙凤腿上一倒。
王熙凤知道邢夫人赌气同王夫人到了贾母跟前去说话,必定要怪着都是王夫人差使她做事才害的她险些动了胎气的,不想贾母竟是叫邢夫人进来管家,转念一想也就明白了,这回自己动了胎气,虽不是王夫人害的,总不能说同她毫无干系,贾母虽偏爱贾政一脉,到底大老爷也是她的长子,总不能太委屈了大房,叫邢夫人进来帮着管家,正是叫贾赦看的。到底贾母的心还是向着二房的,才有李纨帮着邢夫人一说。
一时晚饭进来,贾琏便按着王熙凤不叫她起来,命平儿等搬了小桌子来安在王熙凤床边,摆上酒馔来,夫妻对坐。凤姐虽善饮,这回却不敢沾唇,只是陪着贾琏用饭。这夫妇俩正用饭,忽然听得只听外间有人说话,王熙凤便问:“是谁?”平儿进来回道:“是老太太那里送了碗白菜奶汁汤来给奶奶,已经回去了。”说了,有个小丫鬟就将个食盒提过来,从里头端出一只细瓷碗来,里头是一碗奶白的汤,里头是炖得烂烂的嫩黄色的白菜心儿,扑鼻的香。王熙凤就笑道:“这汤闻着倒香。”郑雪娥正在一旁伺候,听着这话忙给王熙凤盛了一碗,王熙凤才喝了没几口,就听得外头又有响动,一回平儿又进来了,这回是她手上提了个食盒,走在桌边笑说:“这回是二太太打发了人来,说是听我们说奶奶胃口不好,当年她怀大姑娘时也奶奶一样,不爱吃东西,厨房里叫人做的豆腐馅饼,她吃着就落胃。今儿叫厨房里一样做了,奶奶吃着看可不可口,要是喜欢,就叫厨房里照着做去。”
贾琏正夹了一筷子鳗鱼五彩卷,听着这话脸上就是不大喜欢,把个鳗鱼卷往王熙凤碗里一夹,哼了一声道:“倒是谢谢她费心了。”王熙凤心知贾琏是一心想着自己一举得男好讨贾母喜欢的,怨怪着王夫人的话晦气,忙笑道:“我倒是口淡,想吃点味道浓些的,老祖宗这汤就很好,又好克化又开胃。”指着豆腐馅饼对郑雪娥傅绿云两个道,“你们别小看了,正是好东西呢,把江豆腐蓉,虾仁蓉,鱼蓉,肉蓉用笋、姜、葱、精盐,鸡汁调味了,和成陷,再用上好的细白白粉调成面团儿,揪成小团儿,把馅儿包进去,压扁了,用鸡油两面煎得金黄就得了。只是要热吃。只是我心里嫌它油了点,你们也站了这回子,都下去用饭吧,把这个带下去分了。”
郑雪娥同傅绿云两个说是贾琏的房里人,虽收用了,还不曾正式抬举做姨娘,吃穿用度不过比她们当丫鬟时好些,这样精细的吃食是到不了她们跟前的,听着王熙凤赏了她们也都欢喜,谢过王熙凤并贾琏,都退了出去。贾琏同王熙凤这次安静吃饭。用完晚饭,王熙凤就撵贾琏到别处歇息。
贾琏就笑道:“我只知道人家娘子拦着丈夫不叫丈夫到小老婆房里去的,只有你,整日怕我干犯你一样,总爱往出撵我。”王熙凤就笑说:“难道我不拦你反成了我的不是了?莫不是你喜欢醋汁子拧出来的老婆。”贾琏就道:“这话可冤死我了。我只是看你太贤良了,心里舍不得罢了。”王熙凤就道:“二爷,我如今可受不起你啰嗦,太医都叫我静养呢。且我晚上就冒酸水儿,倒扰你歇息,你只委屈委屈,往郑氏那里,或是傅氏那里歇歇。”贾琏只得依从,抬脚出门,在门前略站了站,就往郑雪娥那里去了。
郑雪娥同傅绿云两个都知道王熙凤如今身上不便,依着她的贤惠,必定是要劝贾琏在别处歇息的,都亮着灯等着,郑雪娥这里等来了贾琏自是欢喜,傅绿云那边见了,心内嫉恨不已。只是连奶奶王熙凤都一派贤良模样,她又怎么敢把不快露在脸上,只把一腔妒恨都冲着郑雪娥去了。傅绿云又揣度着贾琏如今看得王熙凤很重,就有意要讨王熙凤欢心,好叫王熙凤在贾琏跟前多提提她,所以格外奉承王熙凤不提。
转眼天亮,因贾母,邢夫人,王夫人等都说了不叫王熙凤早起请安,王熙凤也就清闲了许多,虽也一样早起,送了贾琏出门之后,也就转回房内,安心养息。
倒是邢夫人料理完家事过来瞧了王熙凤。王熙凤看着邢夫人进来,忙起身相迎,请邢夫人在主位坐了,自己立在邢夫人手下伺候。邢夫人忙拉着王熙凤道:“我的儿,你如今是我们家的大功臣,快坐着。”王熙凤脸上一笑道:“太太太夸奖了,哪里就说得到这样呢。”